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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載】短篇小說《花被窩》

 弘夫圖書館 2013-09-17

短篇小說《花被窩》(原載《收獲》2011第一期)

短篇小說《花被窩》(原載《收獲》2011第一期)
作者:曉蘇



1



吃過中飯,秀水剛把碗筷收拾好,廚房后門外面有個人影晃了一下。秀水趕緊扭頭去看,原來是修電視鍋蓋的李隨。他這時已經(jīng)走到后門口,前一只腳都伸到門檻里頭來了。秀水發(fā)現(xiàn)李隨的臉紅彤彤的,像電視上的顏色調(diào)過了頭。


秀水的臉馬上也紅了,紅得比李隨還厲害。秀水沒想到李隨大白天會來。她感到激動,更感到驚慌。天呀,你怎么這會兒來了?秀水有點責(zé)怪地問,一邊問一邊把目光投向門外,不停地東張西望。


秀水的婆婆秦晚香就住在這棟樓房旁邊,她經(jīng)常躲在附近莊稼地里打豬草。秀水擔(dān)心李隨來時被她盯上。自從丈夫出門打工后,秦晚香總是提著豬草筐在這樓房周圍轉(zhuǎn)動,有點像巡邏警察。秀水不能不隨時多留個心眼兒。但今天的太陽很刺眼,秀水看了一會兒什么也沒看清楚。


李隨卻顧不上回答秀水,只顧把后一只腳也慌忙地挪到了門檻里頭。李隨像一條餓狗,一進來就把門關(guān)上了,隨后就抱住了秀水。你要做什么?秀水有點驚恐地問。李隨仍然不回答,猛地把秀水扛在了肩上。


廚房隔壁是秀水的臥房,有一扇門,沒關(guān),李隨像扛麻袋似地把秀水扛到了臥房里。這是入秋以來太陽最好的一天,外面的陽光鋪天蓋地。窗戶上雖然掛著簾子,但光線還是透進來了,把臥房照得亮堂堂的。床上鋪著一床花被窩,印在緞子被面上的喜鵲被陽光一照簡直像真的了,仿佛馬上要飛起來。


李隨直接把秀水扛到了床邊。秀水還沒來得及把那床花被窩揭開,李隨就把她仰面壓在了花被窩上。別慌,等我先把被窩掀開。秀水說。可李隨沒聽她的,把她壓得更緊了。等一下,別把我的被窩弄臟了!秀水又說。李隨還是沒聽她的,像個聾子,兩只手已開始脫她的衣裳了。


身上只剩下褲頭時,秀水伸出一只手擋住了李隨。你剛才來的時候,有人看見你沒有?秀水認(rèn)真地問。李隨想了想,跟秀水?dāng)[了一下頭。沒看見我婆婆?秀水又問,神色顯得很緊張。直到李隨又?jǐn)[了一次頭,秀水才把擋他的那只手拿開。


油菜坡這地方的人,都把電視機接收器說成鍋蓋。一個月前,秀水安在后門口棗樹上的鍋蓋被大風(fēng)吹裂了一條口,電視好幾天看不清楚。秀水當(dāng)時就想到了在老埡鎮(zhèn)邊上開電器修理鋪的李隨。李隨那天是下午來的,他搭著梯子爬上棗樹,一支煙工夫就把鍋蓋修好了。進屋試電視的時候,電視上正放一部言情片,兩個男女光溜溜地纏在一起,那女的還邊動邊喊呢。秀水站在李隨旁邊看了一會兒,看得喘不過氣來,正轉(zhuǎn)身要走,李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李隨這時已在秀水身上動了起來。秀水一開始沒動,不一會兒也跟著李隨動了。秀水一邊動,一邊想到了那天看過的電視。她覺得自己簡直成了電視上的那個女人。不過,秀水沒有像那個女人一樣喊。其實,秀水也是想喊的,李隨不僅會修鍋蓋,在床上也是一把好手。但秀水不敢喊,她害怕被秦晚香聽見。秀水知道,這畢竟不是一件光采的事,要是被婆婆發(fā)現(xiàn),她的臉今后就沒地方擱了。更讓秀水害怕的是,只要婆婆發(fā)現(xiàn)了,那丈夫毫無疑問也就知道了。如果丈夫知道了,那這個家也就完了。不管怎么樣,秀水都是看重這個家的。


李隨在秀水上面瘋狂了十幾分鐘,終于停了下來。李隨剛停,秀水就把他推下了床。趕快穿了衣裳走吧!秀水說,隨即把一團衣裳扔在李隨懷里。穿衣裳的時候,李隨用哀怨的眼神看了秀水一會兒,好像不情愿馬上離開。但秀水沒有心軟,還是催他趕緊走。李隨臨出門時,秀水對著他的背影說,以后再不要大白天往我這兒跑了!


秀水這么急著趕李隨走,說到底還是害怕秦晚香。上次李隨來修鍋蓋時發(fā)生的事,差一點就被秦晚香發(fā)現(xiàn)了。李隨那天剛打開后門走一會兒,秀水在后面的白菜地邊上看見了秦晚香。要是李隨晚走一步,秦晚香就會從關(guān)著的門上看出名堂了。直到現(xiàn)在,秀水還感到后怕。所以,秀水一直不敢讓李隨白天來。


李隨走后,秀水也趕緊穿上衣裳下床。下床時,秀水發(fā)現(xiàn)床上亂得一團糟,不禁有點難為情,忍不住笑了一下。秀水沒馬上收拾床鋪,她走到窗戶下面把簾子拉開了,想讓臥房里的光線更充足一點。站在窗口,秀水看見了安在棗樹上的那個鍋蓋。太陽越來越好了,她看見耀眼的光斑在鍋蓋上歡蹦亂跳著,像一群興奮的金絲鳥。


回頭整理床鋪時,秀水突然發(fā)現(xiàn)花被窩上打濕了一塊。她愣愣地看著那團臟物,想不出剛才是從誰的身體里流出來的。這床花被窩三天前才洗過,沒想到這么快又弄臟了。秀水從床頭柜上扯下一截衛(wèi)生紙,在臟的地方擦了一下。可是,那地方擦過后留下一塊痕跡,看上去更刺眼了。


秀水是個愛干凈的女人,她馬上去廚房打來一盆水,麻利地把花被窩上臟的那塊洗了一下。洗過之后,秀水決定把花被窩抱到外面的太陽下去曬一會兒。她想太陽這么好,曬上一個小時就曬干了。


房子的大門口有一塊土場,土場上牽著一根專門用來曬被窩的鐵絲。秀水抱著花被窩往大門口走,經(jīng)過堂屋時,她的腳步突然停了一會兒。堂屋左邊有一間廂房,秀水的婆婆秦晚香從前就住在這里。一看見這間廂房,秀水的心不由緊張了一下。不過,秀水很快就放松了。婆婆早搬走了呢,還緊張什么?秀水在心里說。她想她真是做賊心虛了。


走出堂屋的大門后,秀水沒有馬上去曬花被窩。她先站在門檻邊,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是午后兩點鐘的樣子,到處安靜極了,附近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土場右邊有一口水塘,秀水看見有幾只彩色蝴蝶正在水塘上面翩翩起舞。


很快,秀水的目光就越過水塘,落在了水塘那邊的一棟土屋上。那棟土屋實際上也是秀水家的,在現(xiàn)在這棟樓房建成以前,他們一家四口人都住在那里。如今,卻只有秦晚香一個人在那兒住了。去年春天,秦晚香本來也和秀水們一起搬進了樓房,可婆媳倆合不來,三天兩頭鬧矛盾,今天不吵,明天就鬧,只勉強在一起住了半年就分家了。分家后,秦晚香又一個人搬回了土屋。


土屋上的門,這時嚴(yán)嚴(yán)地關(guān)著。秀水想,婆婆可能又出門打豬草了。


后來,秀水就快步走到了土場邊。她先把收攏的花被窩搭在鐵絲上,然后像拉幕一樣慢慢展開。曬上后,秀水沒有立刻轉(zhuǎn)身走,她退后一步,靜靜地把花被窩看了好一會兒?;叵肫饋恚@床花被窩還是秀水當(dāng)年從娘家?guī)淼?,算是嫁妝。在家里的好幾床被窩中,秀水最喜歡這床花被窩了,它大紅大綠的,上面有花又有草,還有長尾巴喜鵲,看上去喜慶,吉祥,熱烈,還有點浪漫。



2



曬好花被窩,秀水從土場上回到了堂屋里。堂屋的方桌上放著一袋花生,秀水一看到這袋花生就想到了在老埡鎮(zhèn)上讀書的兒子。再過兩天就是周末,一到周末兒子就會回家。兒子最喜歡吃花生了,每次回來,秀水都要炒花生給他吃。秀水看了一會兒花生口袋,陡然想起了外面的太陽。今天的太陽實在是太好了。秀水決定把花生也提到土場上去曬一下。


秀水提著花生往外面走,剛把前一只腳跨出門檻,后一只腳卻跨不出來了。她猛然看到了婆婆秦晚香。


天呀,她怎么來啦?秀水在心里驚叫了一聲。她一下子傻了,雙腿騎在門檻上動彈不得,像是騎上了一匹木馬。


秦晚香提著一只豬草筐,正站在土場邊看那床花被窩。她伸長脖子,歪著頭,眼睛差不多貼在了被窩上。她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被窩上的那塊濕印子,正擰緊眉頭仔細端詳著。


秀水愣愣地看著秦晚香,生怕她從那塊濕印子上看出什么來,心里緊張死了。算起來,秀水給陳晚香當(dāng)兒媳已經(jīng)十幾年了,可她這還是第一次害怕婆婆。以前,不管是一起生活,還是分開過日子,秀水可從來沒把秦晚香當(dāng)回事。而眼下,她卻突然感到了一種來自婆婆的威嚴(yán)。


秦晚香對花被窩的興趣似乎越來越濃。她這時放下了手里的豬草筐,伸出了那只手,好像要在那塊濕印子上摸一下。秀水更慌了,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口。事實上,秦晚香即使摸也摸不出什么,但秀水就是本能地怕她去摸。不過,秦晚香沒摸成。她的手正要挨著花被窩,秀水突然咳了一聲。


秦晚香渾身一顫。秀水的咳聲好像嚇著了她。她立刻放下了那只手,然后扭過頭來看著秀水。秦晚香的目光直溜溜的,有點像從她眼里拉出來的兩根鐵絲。秀水感到很不自在,稍微把頭低了一下。今天的太陽太厲害了!秀水低頭時說。


秦晚香好半天都不說一句話,這讓秀水覺得十分不安。過去,秀水是很煩秦晚香說話的,一聽她說話耳朵就發(fā)麻,恨不得她是個啞巴才好??蛇@會兒,秀水卻特別想聽秦晚香說點什么,哪怕和她一樣,只說說太陽也行。但是,秦晚香就是不開口,好像嘴巴貼了封條。


過了許久,秦晚香突然把目光從秀水身上拖走了,又移到了那床花被窩上。直到這個時候,秦晚香才開始說話。


這床被窩,好像前兩天才洗過呢。秦晚香盯著花被窩說。聲音不冷不熱,一點溫度也聽不出來。


秀水一驚,馬上想了一個理由說,我中午吃稀飯,不小心潑了點兒米湯在上面,就簡單地洗了一下。


難怪,我說怎么只洗了篩子大一塊呢。秦晚香說,說完笑了一下。


秦晚香笑得淡淡的,看起來卻有點神秘,讓秀水感到頭皮發(fā)緊。秀水埋頭琢磨秦晚香剛才的笑,還沒琢磨出一個頭緒,秦晚香忽然提起豬草筐走了。不過,秦晚香沒有回水塘那邊的土屋,而是走向了土場的另一邊。那里是一片玉米地,秦晚香經(jīng)常去那里打豬草。秀水這時看了一眼秦晚香手上的豬草筐,發(fā)現(xiàn)筐里才裝了半筐豬草。


秦晚香走后,秀水扭過頭,目光緊緊地跟著秦晚香的背影。秀水想,婆婆剛才不可能從花被窩上看出什么來,她也許只是對自己這么勤快地洗被窩感到好奇,又只洗了一小塊,這就讓她越發(fā)想不通了。秀水這么一想,心里便漸漸輕松下來。然后,她就放心地去曬花生了。


這些花生是秀水自己種的,都是三顆米的長花生。秀水喜歡這種花生,種子還是秀水托人從外地買的。本地的花生都只有兩顆米,秀水嫌一個花生才兩顆米大少了,就托人買了外地的花生種。秀水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喜歡有三顆米的花生?


秀水把花生攤在一個簸箕里曬好,一抬頭又看見了那床花被窩。今天的太陽的確好,才曬了一會兒,被窩上打濕的那一塊已冒出了熱氣。秀水想,再曬半個小時,花被窩就可以收回臥房了。


這個時候,秦晚香突然又一次出現(xiàn)在土場上。她是不聲不響地從玉米地走上土場的,走到身邊了才被秀水發(fā)現(xiàn)。秀水覺得她像個鬼。


秦晚香的豬草筐這時已裝滿豬草,被她扛在肩上。她的手腳真是麻利,秀水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把豬草打滿了。秦晚香雖說六十多了,但走起路來還像年輕人一樣利索,一眨眼工夫就從秀水身邊過去了。


經(jīng)過那床花被窩時,秦晚香稍微停了一下,還迅速朝花被窩上掃了一眼。秀水的心馬上一緊,像是被人扯了一下。不過,秦晚香只掃了一眼花被窩就走了,嘴里什么話也沒說。


秀水看著秦晚香走下土場,又看著她走向水塘。直到秦晚香走到了水塘那邊,秀水才松了一口氣。然而,秀水剛把一口氣松完,秦晚香卻突然在水塘邊上停住了腳步。


你的鍋蓋又壞了嗎?秦晚香轉(zhuǎn)過身來問。


秀水嚇了一跳,額頭上頓時沁出一層黃豆大的汗珠。她壓根兒沒想到秦晚香會問到鍋蓋,有點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索性搖搖頭說,沒壞。


鍋蓋沒壞,李隨來干什么?秦晚香張大嗓門問。


秀水的頭一下子就暈了,好像被秦晚香猛地打了一悶棍。完了,婆婆發(fā)現(xiàn)我和李隨的事了!秀水想。秀水這么一想,全身的筋骨像是一下子被人抽掉了,連站也站不穩(wěn),就一屁股坐在了土場上。


那天,秀水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土場上坐了多久,等她強撐著從地上起來時,秦晚香早已從水塘邊消失了。秀水朝那棟土屋看過去,發(fā)現(xiàn)土屋的門已經(jīng)打開,房頂?shù)暮谕呱巷h起了灰白色的炊煙。



3



第二天,秀水一大早就來到了秦晚香住的土屋門口。這天的天氣又不錯,不到七點鐘,土屋就被朝霞染紅了,看上去像一座金色城堡。


頭天晚上,秀水一夜都沒合眼。在她的印象中,這還是她第一次徹夜不眠。上半夜,秀水差不多是在恐懼中度過的。她想,她和李隨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被婆婆發(fā)現(xiàn)了,等丈夫過年時從南方回來,婆婆肯定要告訴他。一想到這,秀水就忐忑不安,背上流冷汗。她并不是害怕丈夫罵她打她,主要是害怕這個家散了。秀水后來想,如果要想保住這個家,只有想辦法堵住婆婆的嘴。下半夜,秀水就使勁地想堵嘴的辦法。想來想去,一直想到天亮,秀水才終于想出一個辦法來。她決定,把婆婆請回樓房來一起住。


土屋的門已經(jīng)開了,不過只開了一條縫。秀水歪著頭朝屋里看了一眼,看見秦晚香正坐在墻邊對鏡梳頭。秀水想直接進屋去請婆婆,可她的腳一到門口就挪不動了。自從秦晚香搬回土屋以后,秀水一次也沒來過這里。秀水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這會兒,她實在不好意思自己走進屋里去。


秀水退到門邊靠墻站著,微微勾著頭,像一株雨天的向日葵。秀水想,婆婆梳好頭就會出門的,她一定要等她出來。等婆婆在門口一出現(xiàn),她就馬上開口請她回樓房去。秀水是真心希望秦晚香回去的,并且把住的地方都給她收拾好了。


今天早晨,秀水一起床就一頭扎進了堂屋左邊的那間廂房。自秦晚香搬走后,廂房就沒住過人,堆滿了雜物,到處臟兮兮的。秀水忙了一個多鐘頭,總算把它清理出來了,還往里面搬了好幾樣用品。秀水說不上是個勤快的女人,更談不上賢惠,突然這樣吃苦耐勞,實在有點無可奈何。從廂房出來時,秀水滿身都是灰塵,她一邊拍打著一邊說,誰要自己的把柄被人家捏住了呢?


秦晚香梳頭很專心,一點兒都沒感覺到門口來了人。她是一個很講究的女人,雖然是個老太婆了,但還是很注意穿著打扮。她的衣裳都縫得合身,總是洗得干干凈凈的,疊得也平展,從來看不見皺褶。她的頭發(fā)梳得又光又順,在腦后挽一個髻,怎么看上去都有形狀。秦晚香梳頭時一直看著鏡子,生怕有一根頭發(fā)梳漏了。直到秦晚香把髻挽好,提著菜籃要出門去菜園里摘菜時,她才看見秀水站在門口。


看到秀水,秦晚香的兩眼頓時脹大了一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印象中,秀水快一年的時間沒來過她這里了。秦晚香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


秦晚香一到門口,秀水便鼓足勇氣迎上去,先跟秦晚香甜甜地笑了一下,接著就親切地喊了一聲媽。這都是秀水事先設(shè)計好的,盡管她自己都覺得虛假,甚至還有點肉麻,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這么做了。在秦晚香出門的那一剎那,秀水還打過退堂鼓,覺得她做不出來,太丟面子了。但是,秀水只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強迫自己按照想好的做了。朝秦晚香走攏去時,秀水默默地對自己說,為了顧著家,這面子我也不顧了!


聽見秀水喊媽,秦晚香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經(jīng)記不得秀水有多長時間沒這么喊她了。打從搬進了新建的樓房,秀水就沒好好地喊過她一聲。分家前的幾個月,秀水不是叫她老太婆,就是叫她老東西,最后一次吵架時,秀水還指著秦晚香的臉喊她老不死的。就在秀水喊她老不死的第二天,秦晚香和他們分了家,一個人搬回了這棟土屋。


忽然聽到秀水對著自己喊媽,秦晚香除了感到驚奇,多多少少還感到有點欣喜,甚至還有一絲激動。但是,秦晚香沒有答應(yīng),只是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秀水。


過了許久,秦晚香才問,你怎么會到這兒來?秀水說,媽,我找你說一件事!她又這么喊了一聲。秦晚香沒想到秀水又喊她一聲媽,心里禁不住熱了一下。愣了一會兒,秦晚香說,有事進屋說吧。秀水沒料到秦晚香會讓她進屋,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秀水進門后先到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破爛的土屋被秦晚香收拾得有模有樣,桌子和板凳雖說都舊得不能再舊,但都擺得井井有條,抹得一?;覊m也沒有。只是四周的墻壁太難看了,大洞小眼的,像電視上出現(xiàn)過的窯洞。墻邊上支了一個土灶,灶臺上放著半碗南瓜,一看就是秦晚香昨天吃剩下的??粗@些,秀水心里猛地顫了一下,有一種酸酸的感覺。


秦晚香雖說讓秀水進了屋,但對秀水并不熱情,不僅沒給她倒茶,甚至連椅子也沒叫她坐。不過,秦晚香自己也沒坐。她站在秀水面前,豎著耳朵,等著秀水跟她說事情。秦晚香一直把菜籃提在手上,好像秀水把事情一說完,她就要馬上到菜園去。


秀水本想一進屋就要說事情的,卻好半天不知道怎么開口,頭天晚上想好的幾種開場白這時都想不起來了。她顯得很焦急,不住地抬起眼睛去看秦晚香。


秦晚香也一直在過細地打量秀水,心里猜測著她會找她說什么事情。這時,秦晚香突然注意到了秀水的眼睛,發(fā)現(xiàn)她的眼里布滿了血絲。你的眼睛怎么這樣紅?秦晚香吃驚地問。我差不多一晚上都沒合眼。秀水說。


秦晚香問她為什么,秀水說她睡不著。秦晚香古怪地笑了一下,問她想什么了,竟然想得一夜不合眼。秀水一見秦晚香這樣笑就心驚肉跳,越發(fā)覺得她知道了自己和李隨的事。秀水還沒來得及回答,秦晚香又問了起來,問秀水夜里想誰了,還想出了兩眼血絲。秦晚香問過之后又笑,笑得更加古怪。


秀水害怕秦晚香誤以為她晚上想的是李隨,就索性大聲說,我想了一晚上你!秦晚香驚訝地問,什么?你說你想了一晚上我?秀水使勁地點點頭說,是的!秦晚香顯然不相信秀水的話,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問,你會一晚上想我?秀水一急說,真是想了一晚上你,騙你我是小狗!


秦晚香的目光馬上柔和了一點,小心翼翼地問,你想我都想了些什么?


秀水誠懇地說,我想請你再搬回樓房和我們一起過!


秦晚香頓時傻了眼,手里的菜籃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她猛地退后一步,兩顆眼珠像一對青蛙,從她深井似的眼睛里一下子蹦了上來,直直地瞪著秀水。過了好半天,秦晚香才慢慢張口說,你是大白天說夢話吧?


秀水說,我沒說夢話,我說的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覺得我以前對不起你,不該把你分開單獨過,更不該把你趕回這土屋里一個人住。我想,公公那么早就死了,是你一個人把兒子養(yǎng)大,又好不容易幫他成了家,可到頭來,兒子媳婦都不管你,讓你一個人住破屋,吃南瓜,我們實在是太不孝順了!昨晚我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不安,所以我一大早就來請你了!


秦晚香壓根兒沒想到秀水會說這么一番話,她突然有點不認(rèn)得秀水了。開始聽起來,秦晚香還以為秀水在說戲詞兒,沒往心里去。可聽著聽著,她聽出秀水的話不像是假的,心里就有了一絲溫?zé)岬母杏X。聽到后來,秦晚香感到秀水越說越像真的了,心就跳了起來,越跳越高,幾乎跳到胸口上了。


秀水也沒想到她會一口氣說這么長一段話,有些是她昨晚準(zhǔn)備好的,有些則是臨時想起來的。開始她只打算說幾句,可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說頭兩句的時候,秀水沒有用心,連自己聽了都沒感覺。說到后來,秀水忽然有點動感情了,鼻腔里還有了酸酸的味道。秀水一邊說一邊看秦晚香的臉,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著,心想自己的話可能說到她的心坎上去了。


說完后,秀水就等秦晚香表態(tài)。秦晚香的嘴唇一直翕動著,像是隨時要說話的樣子??墒?,秀水等了好一會兒,秦晚香卻遲遲不吱聲。秀水有點迫不及待地問,媽,你能答應(yīng)我搬回去嗎?秦晚香嘆一口長氣說,你的好心我領(lǐng)了,但我不想回去。


秀水聽秦晚香這樣回答,沒有太感到失望。她早已預(yù)料到,秦晚香是不會馬上同意跟她回去的。秀水了解秦晚香,她也是一個很講面子的人,不可能讓她回去她就回去。當(dāng)然,秀水接下來還有招數(shù),也是她事先精心籌劃好的。


秀水突然說,媽,你無論如何要搬回去住,我連廂房都給你收拾好了呢!秦晚香又一次傻了眼,愣了半天問,真的?秀水說,你要不相信,現(xiàn)在就跟我去看!


秀水說完,猛地拉住了秦晚香的一只手,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把她拉到了土屋外面,接著便朝水塘那邊的樓房拉去了。秀水把秦晚香拉在手里的樣子,有點像牧童拉著一頭牛。



4



秀水一直將秦晚香拉到廂房門口才松手。在路上,秦晚香不住地央求秀水放開她,說她自己會跟著去,還說又不是不認(rèn)識路。但秀水沒敢放手,她怕一放手秦晚香就扭身往回跑。秀水知道秦晚香心眼兒多,任何時候都得防一手。拉到時,秦晚香感到手酸疼,舉起來一看,發(fā)現(xiàn)手頸子都磨紅了。不過,秦晚香沒有埋怨秀水,她正想說一句什么,注意力卻被廂房里的擺設(shè)吸引過去了。


廂房布置得像一間結(jié)婚用的新房,一張寬敞的大床支在中間,上面還鋪了一床半新的海綿床墊。床的左邊擺著梳妝臺,梳子和篦子都備齊了,還放著一瓶雪花膏;右邊豎著一個穿衣柜。秦晚香一件一件地打量著,有些是她熟悉的,有些看上去有點眼生。打量了一會兒,秦晚香的臉色就由白變紅了。


秀水陪著秦晚香看,還不停地做著解說。她說,梳妝臺是我不用了的,你別嫌舊,將就著用吧。給兒子打的穿衣柜,他暫時用不上,就搬來你先用。那床海綿床墊本來是墊在我床上的,想到你年紀(jì)大了,腰又不好,就給你墊上了。秦晚香一邊聽,一邊扭頭看秀水,目光逐漸變得潮濕,后來鼻頭一聳,兩串淚就掛在了臉上。


秦晚香不敢再看廂房,很快轉(zhuǎn)身走到了堂屋中間。她用手背擦了擦臉,然后哽咽一聲對秀水說,梳妝臺和穿衣柜,我留下來用,那床海綿床墊,你還是拿走吧!秀水問,為什么?秦晚香說,你墊習(xí)慣了,不墊會受不了的;我嘛,棉絮墊厚點就行了。


秀水沉默下來,陡然想起了大清早搬海綿床墊的情景。說實話,秀水是舍不得把這個床墊讓給秦晚香用的,搬的時候就遲疑了好半天。秀水當(dāng)初想到把床墊搬給秦晚香,并沒有考慮到老人睡著舒適,主要是想盡快感動秦晚香,讓她答應(yīng)搬回樓房來住?,F(xiàn)在,秦晚香主動提出不要海綿床墊,秀水又開始猶豫起來,心想是不是就聽了秦晚香的,趁她沒睡過就將它搬回自己的臥房。


秦晚香這時催促秀水說,聽我的,快把海綿床墊搬走吧,要是你對我太客氣了,我反而不好意思搬回來住了。秦晚香話音未落,秀水就笑笑說,既然媽這樣說,那我就真地搬走了。她說完就走進廂房,麻利地把床墊扛出來了,又匆匆扛進了她的臥房里。


秀水從自己的臥房出來,秦晚香已經(jīng)不在堂屋里了。她迅速走到大門口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秦晚香已走過水塘,馬上要走到土屋門口了。秀水心里猛然有些慌亂,以為秦晚香對她剛才搬走床墊產(chǎn)生了想法,忽然變卦了。


秀水趕緊朝土屋跑去,心在肚子里七上八下。進門后,看見秦晚香正在捆扎東西,秀水的心才平靜下來。秦晚香見秀水直喘氣,問,你怎么慌成這樣?秀水紅著臉說,我急著來幫你搬東西呢。秦晚香這時看了看墻壁說,這土屋也實在不能住了,每天夜里都能聽見從墻上往地下掉土的聲音,我看,這屋過不了多久就會塌的!秀水說,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兒接你回去的。


婆媳倆搬著東西走到樓房門口的土場上時,秦晚香猛地停下來問秀水,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搬回來???秀水馬上一愣,不知道秦晚香為什么忽然問這個問題。秀水趕緊找個借口說,這么大一棟樓房,他們打工的打工去了,讀書的讀書去了,我一個人在家里怕。說完,秀水偷偷地看了秦晚香一眼,發(fā)現(xiàn)她的嘴角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秦晚香很快提著東西進堂屋了,秀水卻一個人在土場上站了好久。她仔細揣磨著秦晚香嘴角的那一絲笑,心想她剛才肯定是想到昨天曬在土場上的那床花被窩了。一想到花被窩,秀水就心里發(fā)慌。秀水想,今后不管怎樣,在面子上一定要對秦晚香好,把她的嘴緊緊地堵住。


秀水和秦晚香一起來回搬了兩趟東西,太陽已升起一竿子高了。秀水這時對秦晚香說,你慢慢搬吧,我去煮早飯吃。秦晚香說,你一晚上沒睡,去休息一下吧,早飯我來煮。秀水說,我接你回來吃第一頓飯,怎么好意思讓你動手?她說完就去了后面的廚房。


秦晚香又搬了兩趟,秀水喊她吃飯。秦晚香洗了手去廚房時,秀水早已把飯菜端到了桌子上。桌子上擺了八個盤子,盤子中間還煮著火鍋。秦晚香迅速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八個盤子中有四盤葷菜,火鍋里煮著薰豬蹄,滿屋都是香氣。秦晚香用責(zé)怪的口吻說,做這么多大魚大肉干什么?又不是過年!秀水用甜蜜的聲音說,你回來了,我比過年還高興呢!秦晚香一聽就笑了,笑得連嘴都合不攏。


吃飯的時候,秀水不停地給秦晚香揀菜。秦晚香最喜歡吃薰豬蹄,秀水一連往她碗里夾了好幾塊。秦晚香邊吃邊說,好吃,又爛又熱。秀水說,知道你愛吃又爛又熱的,我才煮了火鍋。說到這里,秀水忽然想到了和秦晚香的一次吵架。那次也是吃薰豬蹄,秀水煮的時間短了點,端到桌子上又沒用火鍋。秦晚香牙齒不好,又怕吃涼的,就一邊吃一邊小聲嘀咕說,咬不爛不說,還是冷冰冰的。秀水說,咬不爛就少吃點!丈夫為了解圍,馬上起身找來火鍋,將缽子里的薰豬蹄倒在火鍋里煮。秦晚香感嘆說,還是兒子好!秦晚香話沒說完,秀水把火鍋掀在了地上……


秀水一想起過去的事就有點走神。秦晚香問,你想到什么了,連筷子都不動了?秀水尷尬地笑笑說,沒什么,我今后每頓都讓你吃又爛又熱的!秦晚香馬上猜到秀水剛才想到什么了,臉上頓時變得紅一塊白一塊,訕訕地說,過去的事都別想了,當(dāng)時我也有好多地方做得不對,以后我們好好地一起過就是了。秀水說,對,我們好好地一起過!說著又往秦晚香碗里夾了一砣蹄花。


吃完早飯,秀水收撿碗筷,秦晚香又去土屋搬剩下的一些壇壇罐罐。把最后一個泡菜壇子搬過來的時候,秦晚香忽然說她的頭有點癢。秀水靈機一動說,頭癢我?guī)湍阆匆幌?。陽光這時已經(jīng)鋪滿了大門口的土場,秦晚香說,要洗就在土場上洗吧,暖和,頭發(fā)也干得快。秀水很快提來一桶熱水,在土場上幫秦晚香洗起頭來。這是秀水第一次幫秦晚香洗頭,秦晚香高興極了。


預(yù)備擦頭發(fā)的毛巾搭在土場上的那根鐵絲上。伸手拿毛巾時,秀水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曬在這里的花被窩。秀水愣了一下,然后一邊給秦晚香擦頭發(fā)一邊說,媽,我求你一件事!秦晚香說,什么事?你說。秀水說,要是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以批評我!秦晚香一怔,好像沒聽懂秀水的話。秀水接著又說,要是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以批評我,但求求你不要告訴你兒子!秦晚香越發(fā)聽不懂秀水在說什么了。她想抬起頭來看看秀水,看看她是怎么了。但她的頭卻抬不起來,秀水正用手按著在給她擦頭發(fā)呢。



5



秀水這天起床時,秦晚香已經(jīng)梳好頭從廂房出來了,正站在堂屋的大門口看遠處的天,好像在看今天的天氣如何。她穿著一件金絲絨夾衫,墨綠色的,款式是過去的老樣子,對襟,一長串布扣從脖頸開始,經(jīng)過左胸,彎到左邊的胳肢窩,然后一直系到左邊的腰際。一看見秦晚香換上這件衣裳,秀水就知道她要出門走人家了。


聽見秀水從臥房出來,秦晚香馬上回頭說,她今天要到鄰村鐵廠埡去一趟。秀水問去哪個人家,秦晚香說是表舅家。她說的是秀水丈夫的表舅,秀水曾經(jīng)聽丈夫說到過這個人,名字叫陳連城,但十幾年前就過世了,只剩下一個老婆,應(yīng)該稱作表舅母。在秀水的印象中,秦晚香每年都要到那里去一趟。


鐵廠埡雖說與油菜坡相鄰,但路途還有些遠,走去走回得一天時間。秀水對秦晚香說,下碗面條吃了再走吧,以免空著肚子走遠路餓得難受。秦晚香想了想說,也好。秀水立即去廚房煮面條,還拿出兩個雞蛋放在鍋邊,只等面條快煮好了打進去。但是,臨到打雞蛋時,秀水猶豫再三,最后只打了一個,另一個被她重新裝進了廚柜里。秀水想,眼下雞子下蛋少,不能讓秦晚香一次吃兩個,給她吃一個已經(jīng)夠意思了。


秦晚香吃了面條就出門了。臨走前,秦晚香還在腋下夾了一把油紙傘,她怕路上下雨。秦晚香穿著對襟衫夾著油紙傘走下土場時,秀水發(fā)現(xiàn)她的背影很有點好看,好像她曾在電視劇中看見的一個女人。走下土場后,秦晚香突然想到了還喂在土屋那邊的一頭豬,回頭對秀水說,中午記得去把那邊的豬喂一下,我要到天黑前才能回來。秀水說,知道了,你放心吧!


上午十點鐘的樣子,天上突然有了太陽,原來它一在藏在云彩里,這會兒終于鉆出來了。一看見太陽,秀水便決定剁鍘胡椒。鍘胡椒是這地方的一道菜,用紅辣椒和苞谷面摻在一起剁成爛泥,再加入生姜和大蒜,然后裝進泡菜壇子發(fā)酵。發(fā)過酵的鍘胡椒酸酸的,辣辣的,用豬油一炒,好吃得不得了。秀水的丈夫最愛吃這道菜,從外面打工回到家里,每頓飯都離不開鍘胡椒。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秀水都要專門給丈夫剁上兩壇子。她喜歡看丈夫吃鍘胡椒。他一吃就興奮,渾身火辣辣的,恨不得馬上就把秀水抱到床上去。


秀水把鍘胡椒剁好后,從廚房端到了大門口的土場上。新剁出來的鍘胡椒必須放在太陽下曬干水氣才能裝壇。剛把鍘胡椒攤在曬席上曬開,廚房后門那里傳來了一串奇怪的喊聲。


修鍋蓋啰,修鍋蓋,修電視機鍋蓋!喊聲拖音拉氣,又怪腔怪調(diào)的,聽上去有點像電視劇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種挑著擔(dān)子走村串巷的手藝人。


秀水趕緊跑到后門去看,原來竟是李隨在那里胡喊亂叫。李隨肩上背著一個工具包,手中提著一個塑料袋,正站在那棵棗樹下仰頭看鍋蓋。知道秀水來到了面前,他也不把頭放下來,裝作沒看見秀水。秀水看見李隨那個樣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土塊,朝他的屁股上打了過去。秀水打得真準(zhǔn),正打在李隨的屁股溝里。


李隨一邊從屁股溝里掏土塊,一邊看著秀水傻笑。秀水卻沒好臉色地問,你怎么又在大白天來啦?李隨連忙回答說,我是給你送蒸肉來的!他說著就把手中的塑料袋遞給秀水。秀水接過來一看,里面果然有一碗蒸肉,像是今天才蒸的,還能聞到一絲溫?zé)岬南阄丁P闼畣査膩淼恼羧??李隨說,早晨有戶人家請他去幫他修鍋蓋,正碰上那戶人家蒸蒸肉,修好鍋蓋后,主人家給他工錢他沒要,他要了這碗蒸肉。秀水問,你為什么要一碗蒸肉呢?李隨說,送給你吃呀!秀水一聽,馬上抿著嘴笑,笑得像朵花。


秀水進廚房放蒸肉,剛前腳進門,李隨后腳就跟進來了。李隨一進門就說,我知道你今天不害怕。秀水一驚問,你怎么知道?李隨詭譎地一笑說,你婆婆到鐵廠埡去了,黃昏才回得來呢!秀水驚奇地問,你是從哪兒知道的?李隨說,他去修鍋蓋的那戶人家,就在油菜坡和鐵廠埡交界的地方,秦晚香正好從那戶人家門口經(jīng)過,所以他就知道了。秀水聽后拋媚一笑說,你真會鉆空子!她話剛出口,李隨就雙手一張摟住了她。


這天完事后,秀水沒急著趕李隨走。她留他喝了一杯茶。喝茶喝到盡興時,李隨忽然對秀水神秘地一笑說,哎,我聽說你婆婆年輕的時候也風(fēng)流呢!秀水兩眼一脹問,什么?你剛才說什么?李隨說,你婆婆年輕時也那個!秀水壓低聲音問,哪個?李隨說,像你,也有相好!秀水一下子暈了,她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好像懸在一只風(fēng)箏上正在往天上飛……


許久過后,秀水睜開眼睛問,你聽誰說的?不會是造謠吧?


李隨說,我是今天修鍋蓋時聽那家的老頭說的,老頭絕對不會瞎說,他還認(rèn)識和你婆婆相好的那個男人呢,那個男人是鐵廠埡的,好像姓陳,不過已死好多年了。那老頭還說,你婆婆的丈夫,也就是你公公,那幾年被派到谷城一帶修鐵路去了,一去就是大半年不回家。


秀水聽著,臉漸漸紅成了桃花的顏色,嘴里不住地感嘆說,天呀,我婆婆還有這樣的事!天呀,她年輕時也做過這樣的事!


感嘆一陣之后,秀水又好奇地問李隨,那個老頭還說了些什么?李隨說,還說了好多呢,都是關(guān)于你婆婆的。秀水欣喜地說,快,快說了我聽聽!


李隨說,據(jù)那老頭回憶,那個姓陳的每次來,都是和你婆婆在屋后一塊苞谷地里相會,你婆婆特別講究,去苞谷地時總是扛一床花被窩!


啊!秀水頓時驚叫了一聲,嘴巴張得像一朵怒放的喇叭花。臉上五彩繽紛,如雨后的彩虹。


李隨一直把那杯茶喝得沒有茶味了才走。


李隨走后,秀水一個人在椅子上坐了好半天,腦海里一直都是婆婆秦晚香扛著花被窩走向苞谷地的動人畫面。她激動不已,亢奮異常,像喝醉了酒一樣,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在發(fā)熱,都在顫動。她連中飯也不想吃,肚子飽飽的,一點食欲都沒有。直到下午四點看到那碗蒸肉時,秀水才覺得有點餓了。


但是,秀水把蒸肉舉到鼻子前嗅了好幾次都沒舍得吃。她一端起蒸肉就想到了婆婆,她要把蒸肉留著,等婆婆秦晚香回來后一起吃。


秦晚香是披著金色的晚霞回來的?;丶抑?,秀水已站在門口土場邊盼望多時了。秦晚香的影子一出現(xiàn),秀水便撒歡似地跑上去迎接。跑到秦晚香身邊時,秀水真想張開兩手和她擁抱一下,但怕嚇著了她,才沒伸手。秀水愣愣看了秦晚香好久,像看一個久別重逢的親人。秦晚香見秀水用這樣的眼神看她,除了感到驚奇,還感到有點難為情,慌忙把臉扭到了一邊。


秦晚香回家不一會兒,秀水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蒸肉端到了桌子上。媽,你趁熱吃吧!秀水說。她說著就伸出筷子夾起了一片。開始,秀水本來是想把蒸肉夾了放在秦晚香碗里的,但夾起來后她突然改變了想法,直接喂進了婆婆的嘴里。秦晚香一邊品嘗一邊說,好吃!真好吃!秀水看見秦晚香嘴上吃得那么香,自己的嘴上便掛滿了笑。秀水還找來了半壺酒,提出與秦晚香對喝。秦晚香沒拒絕,婆媳倆就你一杯來我一杯去地喝開了。后來,兩個人都有點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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