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弄死尤二姐很過分嗎?
在很多人看來,王熙鳳弄死尤二姐,是件很過分的事情。
這樣,我先不說到底過分不過分,而是站在王熙鳳的角度出發(fā),看看,如果我們是王熙鳳,面對當(dāng)時(shí)的形勢,應(yīng)該怎么做吧?
首先,當(dāng)時(shí)的形勢是任何一個與賈璉有染的女子,都盼著鳳姐死。
第四十四回,王熙鳳過生日,賈璉趁機(jī)與鮑二家的偷情。被王熙鳳親耳聽到的:
鳳姐來至窗前,往里聽時(shí),只聽里頭說笑道:“多早晚你那閻王老婆死了就好了?!?/FONT>
我不知道,任何人作為妻子,聽到這句話時(shí)的心里感受,會不會感到憤怒感到屈辱感到一種深深的威脅?會的,我想是會的。更何況:
其次,作為妻子的王熙鳳在丈夫那里根本尋求不到安慰和保護(hù)。
請注意,鮑二家的那句咒王熙鳳死的話是當(dāng)著王熙鳳丈夫賈璉的面,作為話題跟賈璉說的,這是怎樣的雪上加霜?這樣的丈夫可不可怕?看看賈璉是怎么回答的:
賈璉道:“他死了,再娶一個也這么著,又怎么樣呢?”那個又道:“他死了,你倒是把平兒扶了正,只怕還好些。”賈璉道:“如今連平兒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兒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說。我命里怎么就該犯了夜叉星!”
對于一般的丈夫來說,即便出軌,也不見得就希望妻子死掉。賈璉這樣的丈夫,居然能夠很冷靜的甚至是氣憤的和別的女人談?wù)撈拮拥纳?,?shí)在是可怕極了。之前我在博文評論中還看到有些人對賈璉很有好感,不知道看到這樣分析之后,他們會不會倒抽一口涼氣?如果,您有這樣的丈夫?你敢想嗎?
第三,尤二姐嫁給賈璉本身就動機(jī)不純。
我不能說尤二姐不善良,但是,我想說,尤二姐嫁給賈璉,動機(jī)是有問題的。先不說,在知道賈府處于國孝家孝期間答應(yīng)婚事,會使大家都陷入麻煩,本身就很短見;也不說強(qiáng)逼張華退婚的種種不妥;只說尤二姐動心答應(yīng)嫁給賈璉的一個很深的心思。
第六十四回,賈蓉勸說尤二姐嫁給賈璉,是這樣說的:
至次日一早,果然賈蓉復(fù)進(jìn)城來見他老娘,將他父親之意說了。又添上許多話,說賈璉做人如何好,目今鳳姐身子有病,已是不能好的了,暫且買了房子,在外面住著,過個一年半載,只等鳳姐一死,便接了二姨兒進(jìn)去做正室。
尤二姐的表現(xiàn)呢?是這樣的:
二姐兒又是水性人兒,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當(dāng)時(shí)錯許張華,致使后來終身失所。今見賈璉有情,況是姐夫?qū)⑺讣?,有何不?也便點(diǎn)頭依允。當(dāng)下回復(fù)了。
這樣的表現(xiàn),我以為,是把賈蓉什么王熙鳳快死了自己是去填正室的話聽進(jìn)去了的。這樣的動機(jī),就很讓人不齒了,甚至比一般的小三還不齒!小三只希望休了正妻,尤二姐呢,雖然嘴里什么也沒說,但心里也是坐著等王熙鳳死,然后扶正的美夢的。
第六十五回,這種愿望就表現(xiàn)得更加強(qiáng)烈了:
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體己,一并搬來給二姐兒收著,又將鳳姐兒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里,盡情告訴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進(jìn)來。二姐兒聽了,自然是愿意的了。
好一個“自然是愿意的了”。尤二姐怎么可能沒有坐等鳳姐死,自己接班的心呢?
第四,其時(shí)王熙鳳的身體已經(jīng)相當(dāng)虛弱了。
這一點(diǎn),前面說過多次了,月經(jīng)不止,下紅之癥,習(xí)慣性流產(chǎn),血崩之癥,不要說很難為賈璉再生育,就是過夫妻生活,也是很難的了。更嚴(yán)重的,這樣下去,王熙鳳的身體確實(shí)是大問題。
第五,更關(guān)鍵的,王熙鳳如此虛弱,完完全全是為了賈府操勞、幫助賈璉管理家務(wù)勞累付出所致呀。
然而她面對的呢?是都想要她死的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是和外面女人串通一氣巴不得她死的丈夫,是健健康康和她熬坐等她死的尤二姐,大家想想,在那個時(shí)候,處于那種境地,王熙鳳該怎么辦?
是坐以待斃?還是奮起反抗?
第六,畢竟,王熙鳳還有巧姐這個女兒,女兒怎能失去母親?母親怎能舍棄女兒?
寫到這里,我想很多人都可以理解王熙鳳心中的無助、憤怒、心酸和出自本能的抗?fàn)幜税??這種本能,其實(shí)和尤二姐本能的愿意王熙鳳死自己接班是一樣的正常和可以理解的。你不能要求她有共產(chǎn)黨員的覺悟吧?面對這種事情,我想共產(chǎn)黨員也不見得會善罷甘休吧?
所以,對于王熙鳳來說,既然對手巴不得你死,那么,你為什么要死呢?你為什么不讓對手死呢?這有什么值得指責(zé)的呢?更何況,哪只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戰(zhàn)斗而已,王熙鳳是用智慧殺死尤二姐的,就像尤二姐以試圖“熬”的智慧取代王熙鳳一樣。這本身,沒有高下之分。
賈璉娶尤二姐是為子嗣嗎
有一個問題必須弄清楚。賈璉到底為什么娶尤二姐?是因?yàn)槊郎?,還是因?yàn)樽铀茫窟@對于了解之前我曾經(jīng)說過的賈璉對女人的動機(jī)很重要。
首先,賈璉見到尤二姐時(shí)是一副典型的流氓心態(tài)。
我們來看賈璉剛見到尤二姐尤三姐時(shí)的反應(yīng)吧。第六十四回:
卻說賈璉素日既聞尤氏姐妹之名,恨無緣得見,近因賈敬停靈在家,每日與二姐兒三姐兒相認(rèn)已熟,不禁動了垂涎之意。況知與賈珍賈容素日有聚麀之誚,因而乘機(jī)百般撩撥,眉目傳情。那三姐兒卻只是淡淡相對,只有二姐兒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眾多,無從下手。
這樣的心態(tài),是典型的流氓心態(tài),調(diào)戲加揩油而已。而且,請注意,賈璉勾引,是二姐三姐一起下手的,只不過是,三姐沒反應(yīng),二姐有反應(yīng)而已。所以,賈璉決定對有意的下手。這說明賈璉很愛尤二姐嗎?這是真心相愛嗎?這是一見鐘情嗎?別玷污了這幾個詞。如果大家對真正的愛情麻木了,淡忘了,《紅樓夢》里現(xiàn)成就有,賈寶玉對林黛玉、賈蕓和小紅,去比較下。
其次,所謂子嗣之說不過是借口。
這個借口,是賈蓉這龜兒子給出來的。第六十四回:
“叔叔只說嬸子總不生育,原是為子嗣起見,所以私自在外面作成此事。就是嬸子,見生米做成熟飯,也只得罷了。再求一求老太太,沒有不完的事。”
這說明賈璉見到尤二姐的時(shí)候,壓根兒就沒想到什么子嗣的問題,只是被二姐的美貌所迷惑。
第三,因?yàn)槠鋾r(shí),王熙鳳雖然身體弱,有病,但卻是能生育的。
就在第六十一回,平兒還這么說過王熙鳳:“況且自己又三災(zāi)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個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著的?”
也就是說,王熙鳳剛剛懷了一個男孩,已經(jīng)六七個月了,流產(chǎn)了。六七個月,我們能想象王熙鳳大著肚子到處張羅的景象嗎?賈璉要是真的關(guān)心子嗣問題,會忍心王熙鳳如此操勞以致流產(chǎn)嗎?非也。王熙鳳苦,賈璉壞,一個苦到家了,一個壞到家了。
第四,如果真是為子嗣,即便王熙鳳真不能生育了,不是還有平兒嗎?我相信,如果王熙鳳不能生育,讓她自己選,她寧愿選擇讓平兒來為賈璉傳宗接代。
所以,當(dāng)時(shí)的情況是,王熙鳳尚能生育,后備人選也有,那就是平兒,那里輪到賈璉來操心,何況他也沒為這事操心。賈璉娶尤二姐,就是為的美色,不信,我們再來看。
第六十五回:
那賈璉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要怎么奉承這二姐兒才過得去,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奶奶”,竟將鳳姐一筆勾倒。
這里的賈璉,是為尤二姐的美色所惑,竟至情不自禁,還是色鬼的嘴臉。
同樣是第六十五回:
賈璉摟著他笑道:“人人都說我們那夜叉婆俊,如今我看來,給你拾鞋也不要?!?/FONT>
賈璉同志看待女人,說好聽點(diǎn),是典型的外貌協(xié)會的,不好看的不要,甚至是只要好看就行,品行沒關(guān)系的,不但是對尤二姐如此,對秋桐對燈姑娘對鮑二家的,都是如此。倒反對很有品行的王熙鳳和平兒不待見,你說這是什么人吶?
這就是賈璉的擇偶觀。
所以,可以很肯定的說,賈璉娶尤二姐,所為的只是美色,所謂子嗣之說,不過是幌子。
當(dāng)然,當(dāng)?shù)诹呕?,尤二姐有了身孕,作為男人,賈璉自然是高興的,而當(dāng)被庸醫(yī)胡君榮打下來是個男孩時(shí),賈璉肯定也是惋惜、難過和憤怒的。這是另一回事,和賈璉當(dāng)初娶尤二姐的動機(jī)不搭界。
賈璉的“顛鸞倒鳳”與賈珍的“偕鸞佩鳳”
今天搞個微觀研究。不要輕視微觀研究,曹雪芹的高明和《紅樓夢》的偉大,很多都體現(xiàn)在細(xì)節(jié)之處。
第六十五回,寫賈璉偷娶尤二姐,新婚之夜,兩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做愛,請?jiān)徫业拇炙?,研究賈璉久了,不免受到不良影響,呵呵。但其實(shí),我是要詳細(xì)的闡釋一個詞,這個詞,就出現(xiàn)在下面這句描寫賈璉和尤二姐那個的話里:
“是夜賈璉和他顛鸞倒鳳,百般恩愛,不消細(xì)說。”
好一個“顛鸞倒鳳”,這個詞,讓我想到了之前第六十三回賈珍的兩個妾“偕鸞佩鳳”。
關(guān)于這兩個人的名字,我曾經(jīng)分析過,認(rèn)為這是暗示賈珍在秦可卿死后的性生活的。這樣的分析,竟然在第六十五回賈璉和尤二姐這里得到了呼應(yīng)。
首先,賈璉和賈珍是一丘之貉;
其次,他們對尤二姐都有欲求;
第三,他們都與尤二姐有染;
第四,他們的性生活方式非常相似,一個“亂”字了得。
所以,有理由認(rèn)為,第六十三回賈珍的兩個妾“偕鸞佩鳳”的含義,曹雪芹是在第六十五回通過賈璉和尤二姐的“顛鸞倒鳳”來呼應(yīng)和暗示的。因?yàn)椤百甥[佩鳳”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顛鸞倒鳳”!
《紅樓夢》的呼應(yīng)和暗示,既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樣的大呼應(yīng)和大暗示,也有“偕鸞佩鳳”和“顛鸞倒鳳”這樣的小呼應(yīng)和小暗示。曹雪芹的呼應(yīng)和暗示,可以精細(xì)到字詞句上,不得不令人嘆服,這就是“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功效,這就是《紅樓夢》不廢一詞一句的境界。
賈璉娶尤二姐相當(dāng)于休王熙鳳
讀到第六十五回,細(xì)細(xì)品味,突然醒悟過來,第五回,王熙鳳判詞里的“一從二令三人木”,其實(shí)在前八十回就已經(jīng)開始了,集中就表現(xiàn)在六十四、六十五回,尤其是第六十五回。怎么講呢?這么說吧,賈璉偷娶尤二姐,其實(shí)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賈璉休了王熙鳳了。不信,我們來分析分析。
第一,賈璉已經(jīng)私下給了尤二姐名分。
“那賈璉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要怎么奉承這二姐兒才過得去,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奶奶”,竟將鳳姐一筆勾倒?!?/FONT>
本來給尤二姐一個二奶奶的名分,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給力了??墒?,不是,賈璉命令下人們稱尤二姐為奶奶,不僅下人叫,自己也叫。奶奶這個名頭,是原配正妻的專利呀,說明在賈璉心中,已經(jīng)把王熙鳳給廢了,把尤二姐給立了。這就是所謂的“竟將鳳姐一筆勾倒”。好無情!
第二,賈璉把自己的梯己全部交給了尤二姐。
丈夫把自己的私房錢交給妻子,乃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墒?,賈璉交的不是鳳姐,而是尤二姐。請看:“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體己,一并搬來給二姐兒收著”。
這足以說明,賈璉是當(dāng)真滴,是決定背棄王熙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給尤二姐了。這是丈夫變心的典型表現(xiàn)。
第三,賈璉給了尤二姐關(guān)于未來的承諾。
這個承諾,就是:“又將鳳姐兒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里,盡情告訴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進(jìn)來。”既然連妻子的死活都已經(jīng)不顧及了,賈璉的心里那里還有王熙鳳的一點(diǎn)點(diǎn)位置?俗語云:戲子無義婊子無情,我看賈璉連戲子和婊子都不如了!
如此種種,我們可以看到,賈璉實(shí)際已經(jīng)開始了休王熙鳳的行動,那就是造成事實(shí),突施冷箭,讓賈府和王熙鳳猝不及防。
說到這里,我想,那些還認(rèn)為王熙鳳和尤二姐甚至和賈璉爭斗很過分的人,應(yīng)該稍微清醒一點(diǎn)了吧?
在那個時(shí)候,王熙鳳作為妻子,剛剛因?yàn)椴賱诹鳟a(chǎn)了一個七八月大的男孩,王熙鳳作為榮國府的管家盡職盡責(zé),一點(diǎn)過錯也沒有。卻不防,早已經(jīng)有人在實(shí)施廢除自己的行動,在盼著自己死了。
王熙鳳心中的憤怒和悲涼,有誰能知?這種憤怒,不指向尤二姐、賈璉、賈珍、賈蓉和尤氏,指向誰?。?/FONT>
《紅樓夢》之啥叫“停妻再娶”
王熙鳳對于賈璉偷娶尤二姐,在國孝家孝之外,還安了一個罪名,叫“停妻再娶”。什么叫“停妻再娶”?我想很多人沒有真正搞明白了,搞明白了,就知道王熙鳳為什么那么憤怒了。
我們說中國封建社會,是一個典型的男權(quán)社會。但在男權(quán)社會的同時(shí),請別忘記,又是一個講究倫理道德的社會。因此,這個社會對于女性,雖然給予的權(quán)益有限,但還是給了一些的,對男性,雖然已經(jīng)很縱容,但也還是有限制的,畢竟,基本的人倫還是要講的,不然就亂套了。
中國封建社會在婚姻方面給了男性相當(dāng)大的權(quán)力,那就是可以休妻,可以納妾。但,這已經(jīng)是底線了。在這同時(shí),也意味著,作為正妻的一個比較基本的可憐的權(quán)限,那就是,你可以休了我,但是不可以在沒休我的情況下,再娶,請注意,不是納妾,是再娶。這二者之間還是有區(qū)別的。男子犯了這條,就叫“停妻再娶”。這是中國封建社會對于原配妻室地位的一種維護(hù),用我們現(xiàn)在的話來講,就叫“重婚罪”。這說明,即使在男性自由度很大的男權(quán)社會,男人也是不可以同時(shí)娶兩個老婆的。
賈璉就犯了這條。他在沒有休王熙鳳的情況下,偷偷娶了尤二姐,這是違法的。他娶尤二姐,和納妾還是有些區(qū)別的,他是另立門戶,明媒正娶的娶了尤二姐的。而納妾是不用征求女方父母意見,不用做媒,不用搞什么儀式的,妾可以轉(zhuǎn)讓和買賣,比如賈赦把秋桐轉(zhuǎn)讓給賈璉就是。
在中國封建社會,歷朝歷代,有很多官員為此丟掉了職位,甚至遭到處罰。所以,賈璉的“停妻再娶”之罪,是成立的,也是可以追究的。更何況,除此之外,還有國孝家孝期間偷娶之大罪,以及娶親背著父母之大罪呢,四罪并發(fā),如果認(rèn)真追究起來,夠賈璉喝一壺的。
王熙鳳為啥接尤二姐回家
不用說,王熙鳳恨死了尤二姐。可是,她卻偏偏主動把尤二姐接回家。這是為什么?是王熙鳳善心大發(fā)?不是的。王熙鳳此人,是有仇必報(bào)的主。
之前的兩篇文章《賈璉娶尤二姐相當(dāng)于休王熙鳳》和《《紅樓夢》之啥叫“停妻再娶”》,其實(shí)真正的本意,是為這篇做鋪墊。因?yàn)槭聦?shí)上已經(jīng)造成了賈璉偷娶尤二姐,這就對王熙鳳的地位造成了極大的威脅,所以,王熙鳳此舉,其實(shí)是為了掌握主動,把控大局。
首先,接尤二姐回家,穩(wěn)住和麻痹丈夫賈璉。
偷娶尤二姐之事,賈璉還是心虛的。但是,王熙鳳主動出擊,接尤二姐回家,只會讓賈璉感激,并且放松警惕。這樣的效果,小說里是寫了的,第六十九回“賈璉心中也暗暗的納罕?!?/FONT>
其次,接尤二姐回家,降低尤二姐的地位。
大家想過沒有,一旦把尤二姐接回榮國府,尤二姐就必須接受榮國府的規(guī)矩,王熙鳳就是大的,尤二姐最多也就算是個二的了。尤其是,王熙鳳通過威脅恐嚇和撒謊,在賈母那里造成了尤二姐尚未與賈璉同房,而且尤二姐有未婚夫張華的輿論,導(dǎo)致賈母說出了“又沒圓房,沒的強(qiáng)占人家有夫之人,名聲也不好,不如送給他去。那里尋不出好人來?”的話來,實(shí)際已經(jīng)把尤二姐貶低為妾了。因?yàn)橘Z母已經(jīng)要把尤二姐轉(zhuǎn)讓給張華了。賈母這樣看,誰敢說不?誰不效仿?
第三,接尤二姐回家,一切盡可掌控。
把尤二姐接回家,這樣一來,一切盡在王熙鳳的掌控之中,賈璉、尤二姐、賈珍、賈蓉、尤氏都如此,這樣,王熙鳳才可以慢慢的化解危機(jī)。
第四,接尤二姐回家,就是要除掉尤二姐。
這點(diǎn),我之前在《王熙鳳弄死尤二姐很過份嗎?》說過,尤二姐嫁給賈璉,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等王熙鳳病死,自己做大。所以,王熙鳳必先除之而后快。
這就是王熙鳳接尤二姐回家的心機(jī),很深很深,而且充滿了仇恨怨恨。一般人輕易看不出來,尤二姐怎么會是王熙鳳的對手?死,已經(jīng)是早晚的事情了。
我覺得自賈璉偷娶尤二姐之后,曹雪芹對王熙鳳的角色塑造發(fā)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那就是王熙鳳開始從一個“犧牲者”向“復(fù)仇者”轉(zhuǎn)變,她對賈璉的絕望,對賈珍賈蓉尤氏的失望,對尤二姐的恨,都是那么的令人心驚。但是,這樣的轉(zhuǎn)變也是有跡可循的。
從賈璉與多渾蟲家的瞎搞,到王熙鳳過生日發(fā)現(xiàn)賈璉與鮑二家的偷情,從王熙鳳的血崩之癥的病情日趨嚴(yán)重導(dǎo)致一個六七月大的哥兒流產(chǎn),以及賈璉對她的一步一步的冷淡,再到賈璉偷娶尤二姐,王熙鳳如果不蛻變?yōu)橐粋€復(fù)仇者,那也就不是王熙鳳了。
正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賈璉到底有沒有休掉王熙鳳
之前雖然說過《賈璉娶尤二姐相當(dāng)于休王熙鳳》,但是,賈璉到底沒敢正式的公開的休王熙鳳。今天要說的是,八十回以后,賈璉到底有沒有休了王熙鳳?
因?yàn)榈谖寤嘏性~里有“一從二令三人木”的說法,意味著到最后賈璉是要對王熙鳳下狠手,休掉王熙鳳的;而且,第六十九回,賈璉面對死去的尤二姐,是發(fā)過誓的:“我忽略了,終久對出來,我替你報(bào)仇?!?/FONT>
所以,八十回以后,賈璉到底有沒有休掉王熙鳳,就成為了一樁大公案。
然而,我以為,所謂的“三人木”,就是指的前八十回里的賈璉偷娶尤二姐,實(shí)際上等于休掉了王熙鳳,八十回以后,尤二姐死了,就不存在“三人木”了,只存在“人木”了。
當(dāng)然,我不否認(rèn),賈璉要為尤二姐報(bào)仇的心。一旦知道王熙鳳做的那些勾當(dāng),還不僅僅是她怎么收拾尤二姐的事情,還有她偷放印子錢、受賄干預(yù)張金哥婚姻致兩人自殺的事情,以及企圖殺張華滅口的事情,暗地里使人告賈璉賈珍賈蓉的事情等等等等,賈璉不休王熙鳳,斷乎是萬萬不可能的。
但是,我還真的認(rèn)為,八十回以后,賈璉并沒有休掉王熙鳳。是的,賈璉絕對有休掉王熙鳳的心,但是,事實(shí)是,他已經(jīng)不可能休掉王熙鳳了。為什么這樣說?
首先,八十回后,賈母在世的時(shí)候,賈璉休王熙鳳,賈母不答應(yīng)。
那時(shí)候,賈璉即便了解了王熙鳳的所作所為,也不敢聲張,因?yàn)橐贿@會氣著老祖宗,二這對賈府不利,三賈璉并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以賈母對王熙鳳的喜愛和倚重,再考慮到王熙鳳申辯以及賈璉的污點(diǎn),如果真鬧起來,賈母未必會信賈璉,賈璉在賈母那里,只有打折牙齒往肚里咽的份兒。
其次,賈母死后,賈璉休王熙鳳,王夫人不答應(yīng)。
王熙鳳是什么人?是王夫人的侄女。賈璉是什么人?是賈政的侄子。而賈政和王夫人又是夫妻。賈璉休王熙鳳,王夫人臉面何在?賈政臉面何在?賈璉可以對王熙鳳下狠手,敢對于叔叔嬸嬸下狠手?
第三,賈璉休王熙鳳,王家不答應(yīng)。
賈史王薛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集團(tuán)。王夫人嫁給賈政,王熙鳳嫁給賈璉,都是利益集團(tuán)的需要,個人需求是其次的。賈璉如果休掉王熙鳳,王家臉面何在?王家和賈府的關(guān)系怎么辦?是賈璉個人事大還是利益集團(tuán)的利益大?這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其時(shí)賈璉自己的丑事東窗事發(fā),自身難保,他根本沒有余暇來處理如何休掉王熙鳳。
相比于王熙鳳的罪責(zé),賈璉的更大,所謂國孝家孝、背著父母、停妻再娶(也就是重婚罪)四重罪責(zé),僅國孝家孝期間偷娶親兩項(xiàng),就可以殺頭了。所以,賈府被抄時(shí),賈璉王熙鳳夫婦一起下獄,他怎么休?想休也沒法休呀。
所以,綜上所述,我以為,八十回以后,盡管賈璉對王熙鳳咬牙切齒,發(fā)誓要休掉王熙鳳,但是,他也是壓力纏身,罪責(zé)纏身,自身難保而無暇顧及了。
賈璉,并沒有真正的休掉王熙鳳。
這是賈璉的悲哀,也是王熙鳳的悲哀,更是賈府和王府的悲哀,而這種悲哀至王仁勾結(jié)賈芹拐賣巧姐而達(dá)到頂峰。
《紅樓夢》里尤二姐的二奶小三心理
《紅樓夢》博大精深,所以,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要搞清楚,才能真正理解《紅樓夢》。
第六十五回,不僅寫了尤二姐一心一意坐等王熙鳳病死,自己扶正:
“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體己,一并搬來給二姐兒收著,又將鳳姐兒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里,盡情告訴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進(jìn)來。二姐兒聽了,自是愿意?!?/FONT>
而且,還寫了尤二姐對王熙鳳的評價(jià)。興兒在向尤二姐介紹賈府的眾女性的時(shí)候,尤二姐說了這么一句話:
“這么一個夜叉”。
這句話的所指,確乎就是王熙鳳。這樣一來,尤二姐在內(nèi)心深處對于王熙鳳的看法就很清楚了,就是說,她已經(jīng)在為自己“扶正”找鋪墊了,那就是把王熙鳳視為不守婦道沒有婦德的“夜叉”,這樣的夜叉,怎么處置都不過分。這樣一來,尤二姐取代王熙鳳就是“正義”的了,就具有“道德優(yōu)勢”了。
先把正室妻子在道德上妖魔化,然后欲取而代之。這就是典型的二奶小三心理。
第六十五回,還有一句話,表明了尤二姐的這種典型的“二奶小三道德理論”的心理優(yōu)勢。當(dāng)興兒奉勸尤二姐永遠(yuǎn)也別見王熙鳳時(shí),本身是自己去搶了人家丈夫的尤二姐卻理直氣壯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我只以理待他,他敢怎么著我?”
這還是二奶小三心理在作怪。搞笑得很,自己本身就站不住理,卻還敢“以理自居”。
二奶和小三由于角色的尷尬,要想取得存在的權(quán)利,勢必造成其內(nèi)在的道德邏輯的混亂,這就是古今天下二奶小三悲劇的根源。
《紅樓夢》里尤二姐到底有沒有失身
關(guān)于尤二姐是否失身的問題,并不是一個八卦問題。這涉及到尤二姐的道德評判和道德寬容問題。很遺憾,之前的文章《紅樓夢里尤二姐尤三姐失身了嗎?》和《紅樓夢之何謂尤二姐“失腳”?》,沒能說服大家,至今仍有人認(rèn)為,尤二姐失身了,被賈珍奸污了,尤三姐沒失身,還是純潔的。
其實(shí)我很了解這種心理。這種心理是,因?yàn)橛榷阏伊藗€賈璉,賈璉和賈珍是一丘之貉,所以認(rèn)定尤二姐在道德純潔性上自然也降低不少;而尤三姐呢,因?yàn)樯類壑氖橇嫔?,而且是剛烈自殺殉情,所以,尤三姐的道德純潔性似乎要高一點(diǎn)。
但是,我要提醒這樣思考問題的朋友,這樣的思考是很片面的:
1.請注意,尤二姐也是剛烈的,不亞于尤三姐,尤二姐也是自殺身死的,只是表現(xiàn)沒有尤三姐那么激烈而已;
2.一味的拔高尤三姐,尤二姐就被降低得很無恥了。之前我說過的,尤二姐曾一度想把尤三姐嫁給賈珍,如果她自己是被賈珍奸污的,現(xiàn)在又把妹妹送上門,真的是很無恥了,而事實(shí)上,尤二姐,一個到關(guān)鍵時(shí)刻可以去死的人,會那么無恥嗎?
所以,我們分析問題,不能主觀臆斷,而要去細(xì)細(xì)的考察文本。接下來,我們就來分析文本。
首先,我們來看看大家認(rèn)定的關(guān)于已經(jīng)失身的尤二姐的描述。
第六十四回:
“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當(dāng)時(shí)錯許張華,致使后來終身失所,今見賈璉有情, 況是姐夫?qū)⑺讣?有何不肯,也便點(diǎn)頭依允。”
這里順便分析一下,不妥,不一定就是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關(guān)系曖昧也可以是不妥的。如果尤二姐已經(jīng)和賈珍發(fā)生性關(guān)系,現(xiàn)在又想著嫁給賈璉,那真的是很無恥了,但尤二姐真的這么壞?
第六十五回:
賈璉摟他笑道:"人人都說我們那夜叉婆齊整,如今我看來,給你拾鞋也不要。"尤二姐道:"我雖標(biāo)致,卻無品行??磥淼降资遣粯?biāo)致的好。"
這里也要說下,無品行,并不等于失身。
還有這段:
雖然如今改過,但已經(jīng)失了腳,有了一個"淫"字,憑他有甚好處也不算了。偏這賈璉又說:"誰人無錯, 知過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現(xiàn)今之善,便如膠授漆,似水如魚,一心一計(jì),誓同生死,那里還有鳳平二人在意了?
這里的“淫”字,更是大家認(rèn)定尤二姐失身的主要依據(jù)。但其實(shí)只要我們好好看看第五回警幻仙姑說的皮膚之淫,就明白,這個“淫”,不一定就是指的失身:
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 不過悅?cè)菝?喜歌舞,調(diào)笑無厭,云雨無時(shí),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shí)之趣興,此皆皮膚淫濫之蠢物耳。
這里的“淫”是從男性角度指出的,但是,可以看到,不唯獨(dú)是失身即“云雨無度”是淫,其實(shí)“悅?cè)菝?喜歌舞,調(diào)笑無厭”也是“淫”。
第六十九回,王熙鳳的話:
"妹妹的聲名很不好聽,連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妹妹在家做女孩兒就不干凈, 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沒人要的了你揀了來,還不休了再尋好的?!?/FONT>
所謂有些首尾,不過就是有點(diǎn)不干凈扯不清的意思,也不是指失身。更何況是王熙鳳的話,王熙鳳巴不得呢。
還有尤三姐死后托夢給尤二姐的對話:
只見他小妹子手捧鴛鴦寶劍前來說: "姐姐,你一生為人心癡意軟,終吃了這虧。休信那妒婦花言巧語,外作賢良,內(nèi)藏奸狡,他發(fā)恨定要弄你一死方罷。若妹子在世,斷不肯令你進(jìn)來, 即進(jìn)來時(shí), 亦不容他這樣.此亦系理數(shù)應(yīng)然,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喪倫敗行,故有此報(bào)。你依我將此劍斬了那妒婦,一同歸至警幻案下,聽其發(fā)落。不然,你則白白的喪命,且無人憐惜。"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虧,今日之報(bào)既系當(dāng)然,何必又生殺戮之冤。隨我去忍耐。若天見憐,使我好了,豈不兩全。"小妹笑道:"姐姐,你終是個癡人。自古'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還。你雖悔過自新,然已將人父子兄弟致于聚麀之亂, 天怎容你安生。"尤二姐泣道:"既不得安生,亦是理之當(dāng)然,奴亦無怨。"
這里,尤二姐又提到了自己的品行,我以為這里仍然是指道德的污點(diǎn),不是指失身。而尤三姐后面的話,雖然說的是“你”,好像只是指的姐姐,但其實(shí)不是,而是一段關(guān)于姐妹兩的反省,是指的姐妹兩致使賈珍賈蓉賈璉至于聚麀之亂,終須一死,三姐已死,所以三姐勸二姐殺了王熙鳳再自殺。試問,如果只是尤二姐失身,尤三姐焉能把這頂帽子扣在自己頭上?因?yàn)?,很明顯,前面尤三姐的一句“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喪倫敗行,故有此報(bào)”已經(jīng)告訴了我們,三姐和二姐在“淫”字上所犯的錯誤是一樣的。
其次,我們來分析大家認(rèn)定的沒有失身的尤三姐的表現(xiàn)。
第六十五回:
“賈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臉,百般輕薄起來。小丫頭子們看不過,也都躲了出去,憑他兩個自在取樂 ,不知作些什么勾當(dāng)?!?/FONT>
請問,尤三姐這樣的舉止,能不能說也是和“姐夫有些首尾”?和姐夫有些不妥?也和賈珍有一個“淫”字?
還是第六十五回: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賈璉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馬吊嘴的,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你別油蒙了心,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你們哥兒倆拿著我們姐兒兩個權(quán)當(dāng)粉頭來取樂兒,你們就打錯了算盤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難纏,如今把我姐姐拐了來做二房,偷的鑼兒敲不得.我也要會會那鳳奶奶去, 看他是幾個腦袋幾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罷,倘若有一點(diǎn)叫人過不去, 我有本事先把你兩個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們就喝!"說著,自己綽起壺來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 , 摟過賈璉的脖子來就灌,說:"我和你哥哥已經(jīng)吃過了,咱們來親香親香。"唬的賈璉酒都醒了。賈珍也不承望尤三姐這等無恥老辣。弟兄兩個本是風(fēng)月場中耍慣的,不想今日反被這閨女一席話說住.尤三姐一疊聲又叫:"將姐姐請來,要樂咱們四個一處同樂。俗語說'便宜不過當(dāng)家',他們是弟兄,咱們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來。"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來。賈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里肯放。賈珍此時(shí)方后悔,不承望他是這種為人,與賈璉反不好輕薄起來。
這里三姐的行為,算不算“淫”?算不算和兩個姐夫都不干不凈?
還有更重要一點(diǎn),如果尤二姐是失身給賈珍的,尤三姐肯定是知道的,那么,尤三姐這樣做,說把姐姐請來一起玩樂,豈不是太下作和殘酷了,那不是在折磨和羞辱姐姐嗎?尤三姐是這樣的人? 還是第六十五回:
這尤三姐松松挽著頭發(fā),大紅襖子半掩半開,露著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綠褲紅鞋, 一對金蓮或翹或并,沒半刻斯文。兩個墜子卻似打秋千一般,燈光之下,越顯得柳眉籠翠霧, 檀口點(diǎn)丹砂。本是一雙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餳澀淫浪,不獨(dú)將他二姊壓倒,據(jù)珍璉評去,所見過的上下貴賤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綽約風(fēng)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態(tài)風(fēng)情,反將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來略試了一試, 他弟兄兩個竟全然無一點(diǎn)別識別見,連口中一句響亮話都沒了,不過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談闊論,任意揮霍撒落一陣,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樂,竟真是他嫖了男人 , 并非男人淫了他。
如果按照一般的“嫖”和“淫”的理解,是不是尤三姐與賈珍賈璉都睡過了?為什么大家又認(rèn)定三姐沒有失身的呢?很奇怪的邏輯。所以不能僅憑字面來判斷。
第六十六回,柳湘蓮因?yàn)楹唾Z寶玉談話,想悔婚,這樣說的:
湘蓮聽了,跌足道: "這事不好,斷乎做不得了。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我不做這剩忘八。"
那我們是不是據(jù)此可以判定尤三姐也失身了呢?
還是第六十六回,柳湘蓮?fù)嘶闀r(shí):
那尤三姐在房明明聽見。好容易等了他來,今忽見反悔,便知他在賈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無恥之流,不屑為妻。
三姐也自認(rèn)自己是“淫奔無恥之流”,那么,為什么大家還認(rèn)定她沒有失身呢?就因?yàn)樗V情真心對待柳湘蓮?難道尤二姐不癡情真心對待賈璉?這有什么區(qū)別?
第三,所以,我之所以不厭其煩的把關(guān)于尤三姐和尤二姐的描寫加以比較,就是要告訴大家,其實(shí)尤二姐和尤三姐的“淫”其實(shí)是一樣的,不存在一個失身一個沒失身的問題,都沒失身,所謂的“淫”,就是和賈珍賈璉賈蓉調(diào)笑無度喝過花酒,被人家誤以為上過床睡過覺,名聲不好,百口莫辯而已,這樣的故事現(xiàn)實(shí)生活中還少嗎?我們還要做那樣無聊的延伸者嗎?
第四,其實(shí),尤二姐和尤三姐,雖然一剛一柔,但都是剛烈貞潔的女子,都敢于死的人;而且,她們也都是善于反省和自省的人,無論二姐還是三姐,都在不斷的悔悟從前;而且,姐妹情深,不會相互折磨和侮辱,只會相互保護(hù)。這樣的姐妹,是有底線的,是不會輕易失身的。
所以,我斷定,用同一個標(biāo)準(zhǔn)來看待二姐和三姐,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在她們真正將自己托付給自己的愛人之前,她們是干凈的,是清白的,這和主流輿論無關(guān),和流言蜚語無關(guān)!
《紅樓夢》里何謂“一從二令三人木”
“一從二令三人木”這句話出自第五回王熙鳳的判詞。之前很官方的解釋是這樣的,說賈璉對于王熙鳳的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一開始是絕對的無條件服從,后來轉(zhuǎn)變?yōu)橹甘之嬆_,最后發(fā)展到休。這樣的理解,我以為是很公允的。
但是,《紅樓夢》的精妙就在于此。當(dāng)我寫《賈璉娶尤二姐相當(dāng)于休王熙鳳》的時(shí)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所謂的一二三,并不簡單的是一種發(fā)展歷程的指代,它還包含了一種參與者格局變化或者心態(tài)變化的暗示。
首先,第七回“送宮花賈璉戲熙鳳”,當(dāng)賈璉只有王熙鳳這樣一個女人的時(shí)候,賈璉對王熙鳳確實(shí)是言聽計(jì)從的,這就是所謂“一從”;
其次,第二十一回賈璉和多渾蟲媳婦偷情到第四十四回賈璉和鮑二家的偷情,當(dāng)賈璉在外面找女人,已經(jīng)有了相對固定的女人,比如多渾蟲媳婦和鮑二家的之后,也就是說賈璉除了王熙鳳還在外面有了其他人的時(shí)候,賈璉對王熙鳳的態(tài)度就轉(zhuǎn)變?yōu)?,暗地里不滿,開始指手畫腳了,這就是所謂“二令”;
第三,當(dāng)?shù)诹寤刭Z璉偷娶尤二姐,明確把他和王熙鳳的夫妻關(guān)系發(fā)展成為三個固定人物賈璉、王熙鳳、尤二姐之間的矛盾的時(shí)候,表明賈璉已經(jīng)不僅僅滿足于在外面偷腥了,而是要另娶妻室,取代王熙鳳了,在他們夫妻關(guān)系中橫加一人尤二姐,相當(dāng)于已經(jīng)休了王熙鳳了,這就是所謂的“三人木”。
當(dāng)然,這也可以理解為賈璉對王熙鳳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一開始是“一心一意”,到有“二心”,再到“三心二意”,根本不把王熙鳳放在眼里。
總之,曹雪芹的文字,是豐富的,可以引發(fā)無限聯(lián)想。這就是《紅樓夢》魅力。
而至于,八十回以后,賈璉有沒有休掉王熙鳳,我已經(jīng)論述過了,賈璉無暇自顧,并沒有能夠休掉王熙鳳(參見《賈璉到底有沒有休掉王熙鳳?》)。
這就是我理解的“一從二令三人木”。
《紅樓夢》里的那一對尤物
《紅樓夢》里的尤二姐和尤三姐,按照賈寶玉的說法,真真是一對尤物??墒?,就是這句話害了尤三姐。為什么?因?yàn)椋任镞@種東西,從來都是亦正亦邪的,在很多人的眼里,甚至是可調(diào)笑可褻玩可逢場作戲而不可認(rèn)真對待的東西,比如柳湘蓮便是,正是這種觀念讓他戴上了有色眼鏡來看尤三姐,導(dǎo)致了他和尤三姐的一場愛情悲劇。
那么,尤二姐和尤三姐,這一對尤物,到底是怎樣的人呢?這是研究《紅樓夢》必須搞搞清楚的問題。
在我看來,首先,尤氏姐妹,是美麗非凡的人。
美麗,而且必須美麗非凡,這是基礎(chǔ),既可以是幸福的基礎(chǔ),也可以使悲劇的基礎(chǔ)。一個女人,一旦美麗非凡,必定就不凡。往高了去,就是美艷高貴的大家閨秀,比如林黛玉、薛寶釵、薛寶琴、史湘云等等,往低了走,就淪落為尤物了。所以,尤物一詞,其實(shí)有玩物的意思。
其次,尤氏姐妹是不得不靠美麗為生的人。
尤二姐和尤三姐,是尤老娘嫁給賈珍的妻子尤氏她爹的時(shí)候拖油瓶帶過來的女兒,和尤氏沒有血緣關(guān)系,和尤氏她爹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所以,這樣的關(guān)系很微妙,表面上是尤氏的娘,可不是親娘,是尤氏的姐妹,可不是親姐妹,連表親關(guān)系都不如。而且,尤氏她爹已經(jīng)OVFR了,沒靠山了。只有靠誰?只有靠尤氏。尤氏靠誰?靠賈珍呀。寧國府不是尤氏說了算,是賈珍說了算。于是,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不得不靠所謂的女婿所謂的姐夫賈珍過日子。如果賈珍是個正人君子也就罷了,偏偏不是,不是不算,還是個禽獸。這下就慘了,尤氏姐妹的悲劇命運(yùn)就注定了,尤氏姐妹的美貌只能把她們往低下里拽了,她們注定只能成為尤物了。尤其是還有一個年老色衰的尤老娘呢,姐妹兩不委曲求全,那來的銀子養(yǎng)家養(yǎng)老媽?
第三,尤氏姐妹是善良的人。
不錯,我說過,尤二姐嫁給賈璉,動機(jī)有問題,期待著王熙鳳死而自己扶正,那是受賈蓉和賈璉的挑撥引誘所致。從內(nèi)心來講,她是善良的人,對待賈璉,對待王熙鳳,甚至對待下人,都是善良的。尤三姐也是善良的人,你看她對姐姐的呵護(hù),對賈寶玉的善意的理解,都是非常動人的。更主要的是,兩個女孩,為了贍養(yǎng)老母,居然委曲求全的犧牲色相給賈蓉和賈珍,已經(jīng)說明了她們的善良。
第四,尤氏姐妹是渴望真愛的女人。
尤二姐在賈璉身上是動了真心的,她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給了賈璉,想著好好的過日子。尤三姐呢,更是早在五年前就愛上了柳湘蓮,暗戀五年而癡心不改,這是多么令人動情的愛情呀。這樣的女孩,絕對不會是壞女人,壞的是這個社會。
第五,尤氏姐妹是具有反省精神的女性。
在通篇關(guān)于尤氏姐妹的描寫中,我注意到一點(diǎn),是尤氏姐妹身上非常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這是只有比如林黛玉、薛寶釵、賈探春等非常優(yōu)秀的女孩才具有的品質(zhì),那就是反省的精神。一個人,不管男女,一旦具有反省精神,就注定不會是庸俗平常的人。尤氏姐妹雖然為謀生——其實(shí)我理解更主要的是為了母親,兩個女孩,在那個時(shí)代,如何謀生?那個社會本身就沒有為女性提供經(jīng)濟(jì)獨(dú)立的基礎(chǔ),于是,女人只能仰人鼻息過日子——但是,卻常常反省自己的不檢點(diǎn)的過失,并為此而痛苦。尤二姐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對賈璉和妹妹說過自己過去的荒唐,尤三姐和姐姐,自己思考甚至和柳湘蓮?fù)袎粢舱f過類似的話,這就說明尤氏姐妹內(nèi)心是清醒的是痛苦的,同時(shí)也是高貴的。
第六,尤氏姐妹是剛烈女性。
不管是柔弱如水的二姐,還是潑辣的三姐,她們的本性其實(shí)高度一致,都是剛烈的女子。表面上她們嬉鬧怒罵,調(diào)笑無度,但她們都是有原則有底線的女性,一旦她們的做人的尊嚴(yán)和底線遭到踐踏,她們可以用死來捍衛(wèi)自己作為一個人而不是尤物的尊嚴(yán)的。當(dāng)尤二姐企圖以二奶的身份與王熙鳳和睦相處失敗、慘遭凌辱、孩子流產(chǎn)之后,她不甘心再遭受這樣非人的待遇,吞金自殺,以死抗?fàn)帯.?dāng)尤三姐看到愛情破滅、自己即將忍受愛人的誤解的時(shí)候,居然可以以死明志,以死來表達(dá)自己的清白,這是何等的剛烈!這樣的女性,讓人敬佩!
如此種種,例舉良多,都說明,尤氏姐妹其實(shí)就是一對外表風(fēng)流、內(nèi)心忠貞、堅(jiān)守愛情的女性,是值得讓人尊敬的女性,是值得人們?nèi)フ鋹鄣呐浴?墒?,那個社會,賈珍賈蓉和賈璉,甚至柳湘蓮,甚至賈寶玉,卻都把她們當(dāng)成了尤物,也就是玩物了。這是尤氏姐妹的悲劇,是賈珍賈蓉賈璉賈寶玉柳湘蓮的悲劇,更是那個時(shí)代那個社會的悲劇,更是《紅樓夢》的悲劇!
《紅樓夢》之柳湘蓮批判
柳湘蓮是我很喜歡的一個人物,美麗、風(fēng)流、俠氣,這樣的美男子奇男子,去哪里找去?可是,今天,我卻要批判一下柳湘蓮。道理很簡單,尤三姐之死,柳湘蓮幾乎要負(fù)主要責(zé)任。
第六十六回,清清楚楚寫了柳湘蓮反悔的心理過程:
湘蓮就將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訴寶玉,寶玉笑道:“大喜,大喜!難得這個標(biāo)致人,果然是個古今絕色,堪配你之為人。”湘蓮道:“既是這樣,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況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厚,也關(guān)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樣再三要來定,難道女家反趕著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來,后悔不該留下這劍作定。所以后來想起你來,可以細(xì)細(xì)問個底里才好。”寶玉道:“你原是個精細(xì)人,如何既許了定禮又疑惑起來?你原 說只要一個絕色的,如今既得了個絕色便罷了。何必再疑?”湘蓮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絕色?”寶玉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繼母帶來的兩位小姨。我在那里和他們混了一個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對尤物,他又姓尤?!毕嫔徛犃耍愕溃骸斑@事不好,斷乎做不得了。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我不做這剩忘八?!?/FONT>
我們來看柳湘蓮的心理:
第一,要娶個絕色的女子;
第二,又怕絕色的女子靠不住;
第三,懷疑尤三姐不清白,也就是說,不清白的女子絕對不要。
這三點(diǎn),表面看起來很正常,可以理解,誰愿意娶個不清不白的女子做妻子呢?
可是,我們先不去追究尤三姐是否清白,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論述過了,不過是得了個“不清白的名聲”,為之所累而已。我們先來看看柳湘蓮是個什么人物。
第四十七回:
那柳湘蓮原是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爽俠,不拘細(xì)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因他年紀(jì)又輕,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卻誤認(rèn)作優(yōu)伶一類。
我承認(rèn),柳湘蓮是個好人。但是,難道柳湘蓮又是一點(diǎn)污點(diǎn)都沒有?
所謂“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是什么意思?說白了,不就是賭博和嫖娼嗎?
一個這樣的男子,他也是要求自己的妻子是清白的,是處女,不然他就是“剩忘八”了。
大家想想,柳湘蓮是不是對自己過于寬松,對尤三姐過于苛刻了?他自己已經(jīng)不是童貞之身,卻要求尤三姐是處女。這是什么邏輯?這個社會有“貞女道德”,難道就沒有“君子之風(fēng)”?有的呀,都有的呀。你自己已經(jīng)不是君子,為何還要要求比人是貞女呢?
其實(shí),我對于柳湘蓮的批判,更多的是一種對于男權(quán)主義的批判。這是中國男權(quán)社會里的男子們一種很特別的心態(tài),即,自己可以縱欲可以失節(jié),但要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是不可以的,是要清白的。
一個很搞笑的邏輯就是,柳湘蓮們不斷的嫖娼,使清白的女子不斷變少,但是,他們又要沒有失身的女子做他們的妻子。在這里,我看到了柳湘蓮和賈珍賈蓉的相似之處。甚至是賈寶玉,他不經(jīng)意之間說出的尤氏姐妹為“尤物”,而已暴露出了這種男性玩弄女性,但又要求女性清白的可笑的矛盾的心態(tài)。說到底,這是一種單向度的極度自私的心態(tài)!這是一種男權(quán)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其實(shí)現(xiàn)在也存在,大規(guī)模的存在!
而且,更令我們憂慮的是,這種心理,越是男性精英,就越頑固,這是一個很值得深思和反省的問題,不僅僅人性的反省,是道德的反省,其實(shí)更是一種文化的反??!
《紅樓夢》里賈璉也有可貴之處
《紅樓夢》真的沒有一個絕對的壞人,也沒有一個絕對的好人。柳湘蓮總體是個好人,可是他的迂腐的貞節(jié)觀害死了尤三姐,也害了他自己。賈璉總體是個壞人,可是賈璉身上也有難得的可貴品質(zhì)。
第六十五回:
無奈二姐倒是個多情人,以為賈璉是終身之主了,凡事倒還知疼著癢。若論起溫柔和順凡事必商必議不敢恃才自專實(shí)較鳳姐高十倍,若論標(biāo)致言談行事也勝五分。雖然如今改過但已經(jīng)失了腳有了一個"淫"字,憑他有甚好處也不算了。偏這賈璉又說:“誰人無錯,知過必改就好?!惫什惶嵋淹?,只取現(xiàn)今之善,便如膠授漆似水如魚一心一計(jì)誓同生死,那里還有鳳平二人在意了?
先不說賈璉對王熙鳳和平兒的薄情,但賈璉作為一個男子漢的胸懷卻還是有的,確定的是比柳湘蓮大很多的。只要是他喜歡的,他便可以不計(jì)前嫌,和睦相處。作為那個時(shí)代,甚至在當(dāng)下,在男子里面,特別是有權(quán)有勢的男子里面,也算是相當(dāng)難得的。你別說,這樣的器量,非一般人能夠做到。古往今來,許多大俠騷客,那個不是為此而被搞得人生殘缺,痛苦不堪的?所以,可以這樣說,《紅樓夢》里,不管好壞優(yōu)劣,都是奇人。
柳湘蓮何等優(yōu)秀,卻迂腐得緊,賈璉何等粗鄙,卻也胸襟開闊;柳湘蓮何等狹隘,賈璉何等包容。但是,這兩個人,境界品質(zhì)卻是高下明顯,境界有別,不得不讓人嘆人性之復(fù)雜,曹公之深刻也。
《紅樓夢》之不打不成交
只要細(xì)心體味,就可以發(fā)現(xiàn),《紅樓夢》幾乎寫盡了人生百態(tài)。這不,剛讀到第六十六回,突然醒悟,薛蟠和柳湘蓮的關(guān)系,其實(shí)就是典型的不打不成交:
方走了三日,那日正走之間,頂頭來了一群馱子,內(nèi)中一伙,主仆十來匹馬。走的近了,一看時(shí),不是別人,就是薛蟠和柳湘蓮來了。賈璉深為奇怪,忙伸馬迎了上來,大家一齊相見。說些別后寒溫,便入一酒店歇下,共敘談敘談。賈璉因笑道:“鬧過之后,我們忙著請你兩個和解,誰知柳二弟蹤跡全無。怎么你們兩個今日倒在一處了?”薛蟠笑道:“天下竟有這樣奇事:我和伙計(jì)販了貨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誰知前兒到了平安州地面,遇見一伙強(qiáng)盜,已將東西劫去。不想柳二弟從那邊來了,方把賊人趕散,奪回貨物,還救了我們的性命。我謝他又不受,所以我們結(jié)拜了生死兄弟,如今一路進(jìn)京。從此后,我們是親弟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他就分路往南二百里,有他一個姑媽家,他去望候望候。我先進(jìn)京去安置了我的事,然后給他尋一所房子,尋一門好親事,大家過起來。”賈璉聽了道:“原來如此!
還記得第四十七回“呆霸王調(diào)情遭苦打,冷郎君懼禍走他鄉(xiāng)”嗎?
薛蟠把柳湘蓮誤認(rèn)作戲子優(yōu)伶,欲調(diào)戲之,把柳湘蓮誆出來一頓痛打,薛姨媽氣得差點(diǎn)要報(bào)官緝拿柳湘蓮的,幸好被薛寶釵勸住了。于是,兩人的恩怨還停留在私人恩怨上。大家想想,要是薛家報(bào)了官?掛了號?以薛家的面子,把柳湘蓮搞個通緝不是什么難事。那薛蟠和柳湘蓮的關(guān)系就變了,就變成“官仇”了,就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薛寶釵把握事情拿捏的分寸感之強(qiáng),可見一斑了。
正因?yàn)橹暗摹按颉睕]有升級,所以第六十六回柳湘蓮救薛蟠才成為了可能。你想,如果薛蟠把柳湘蓮搞成通緝犯了,柳湘蓮還會救薛蟠嗎?
于是,當(dāng)柳湘蓮成為薛蟠的救命恩人的時(shí)候,薛蟠恍然明白,這是一個豪俠,而柳湘蓮也恍然明白,薛蟠雖然是紈绔子弟,倒也是性情中人。于是,二人通過“打”真正的互相了解了,進(jìn)而成為朋友,成為兄弟。所謂“給他尋一所房子,尋一門好親事,大家過起來?!?/FONT>
之前這樣干了的,還有蔣玉菡,不過是后來尋的親是襲人,而柳湘蓮要尋的親是尤三姐。冤冤相報(bào)何時(shí)了,環(huán)環(huán)相扣,欲了未了,直到一了百了。
尤三姐一死,這不打不成交的兄弟,最終還是散去了。不過我相信,八十回以后,薛蟠和柳湘蓮還有一段“孽緣”未了。什么“孽緣”,禪機(jī)一到,老衲自然會說,呵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信矣!
《紅樓夢》里柳湘蓮和尤三姐的愛情悲劇
說實(shí)話,讀到第六十六回,柳湘蓮與尤三姐的愛情悲劇,看到尤三姐對柳湘蓮的愛情獨(dú)白時(shí),我流淚了。這是一種好久未曾的感覺。這是何等真摯的愛情,可惜,是個悲劇。
早在五年前,因?yàn)橐淮慰痛莩觯嫔徍陀热愕摹澳蹙墶本妥⒍?。美麗的尤三姐一見鐘情,愛上了柳湘蓮。我們試想,在那種環(huán)境,在那種不得不與賈珍賈蓉甚至賈璉調(diào)笑無度的日子,五年,整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尤三姐,把自己美麗情愫,交付給了一個并不知情,也未必領(lǐng)情的男子,這樣的癡情,古往今來,能有幾人?
我們來看尤三姐的決心:
“這人一年不來,他等一年;十年不來,等十年。若這人死了,再不來了,他情愿剃了頭當(dāng)姑子去,吃常齋念佛,再不嫁人?!?/FONT>
我們來看尤三姐的表白:
二人正說之間,只見三姐走來說道:“姐夫,你也不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今日和你說罷:你只放心,我們不是那心口兩樣的人,說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來,我便嫁他。從今兒起,我吃常齋念佛,伏侍母親,等來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來,我自己修行去了?!闭f著將頭上一根玉簪拔下來,磕作兩段,說:“一句不真,就 合這簪子一樣!”說著,回房去了,真?zhèn)€竟“非禮不動,非禮不言”起來。
等到賈璉促成訂婚,拿到雌雄劍交與三姐,三姐的幸??上攵?,只是,太過短暫:
賈璉便將路遇柳湘蓮一事說了一回,又將鴛鴦劍取出遞給三姐兒。三姐兒看時(shí),上面龍吞夔護(hù),珠寶晶瑩;及至拿出來看時(shí),里面卻是兩把合體的,一把上面鏨一“鴛”字,一把上面鏨一“鴦”字,冷颼颼,明亮亮,如兩痕秋水一般。三姐兒喜出望外,連忙收了,掛在自己繡房床上,每日望著劍,自喜終身有靠。
及至柳湘蓮悔婚,尤三姐以死明志,其實(shí),何嘗不是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給柳湘蓮看,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自己的愛情呢?請看:
那尤三姐在房明明聽見。好容易等了他來,今忽見返悔,便知他在賈府中聽了什么話來,把自己也當(dāng)做淫奔無恥之流,不屑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賈璉說退親,料那賈璉不但無法可處,就是爭辯起來,自己也無趣味。一聽賈璉要同他出去,連忙摘下劍來,將一股雌鋒隱在肘后,出來便說:“你們也不必出去再議,還你的定禮!”一面淚如雨下,左手將劍并鞘送給湘蓮,右手回肘,只往項(xiàng)上一橫??蓱z: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 當(dāng)下唬的眾人急救不迭。尤老娘一面嚎哭,一面大罵湘蓮。賈璉揪住湘蓮,命人捆了送官。二姐兒忙止淚,反勸賈璉:“人家并沒威逼他,是他自尋短見,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覺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罷?!辟Z璉此時(shí)也沒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蓮快去。湘蓮反不動身,拉下手絹,拭淚道:“我并不知是這等剛烈賢妻!可敬!可敬!”大哭一場,等買了棺木,眼看著入殮,又撫棺大哭一場,方告辭而去。 而最深情的,是尤三姐死后托魂給柳湘蓮的告白:
正走之間,只聽得隱隱一陣環(huán)佩之聲,三姐從那邊來了,一手捧著鴛鴦劍,一手捧著一卷冊子,向湘蓮哭道:“妾癡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報(bào)此癡情。妾今奉警幻仙姑之命,前往太虛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相別,故來一會,從此再不能相見矣!”
就是讀到這里,我流淚的,“癡情待君五年矣”,這樣的真情,白白拋灑了。
白癡者,柳湘蓮也。雖然剃發(fā)出家,以此為報(bào),那不過是徒增感嘆而已。
這樣的愛情,這樣的悲劇,似乎無話可說,但卻意蘊(yùn)深遠(yuǎn),感人肺腑。這樣的女子不清白,誰清白?
柳湘蓮與尤三姐的愛情,比《茶花女》更剛烈,比《梁?!犯瘎?,可是,這只是《紅樓夢》悲劇里的一個小悲劇,曹雪芹只用了一回就寫成了。說真的,我覺得曹雪芹有點(diǎn)欺負(fù)人,才高八斗的人,到哪里說什么寫什么都不免會欺負(fù)人。這就是偉大。
誰是《紅樓夢》里的多情浪子
我是讀到第六十六、六十七回想起這個話題的。很顯然,在我看來,這個多情浪子,就是柳湘蓮。但是,我相信,很多人可能要問了,說柳湘蓮是浪子可以,說是多情,怕未必吧,不是尤三姐都說他冷面冷心嗎?
這所謂的冷面冷心,對其他人來說,其實(shí)是柳湘蓮倔傲不遜的變現(xiàn),對三姐來說,其實(shí)是感情被負(fù)之后的一種感嘆。其實(shí)在整個《紅樓夢》的男性人物里,我最喜歡的一是柳湘蓮,二是賈蕓,三才是賈寶玉。這三個人里面,稱得上多情浪子的,我看只有柳湘蓮。賈寶玉是以他對女兒的愛戀和他對林黛玉的愛情讓我們刮目相看的,這是一種骨子里的“大勇”,但從男性的角度,有些過于陰柔了。而賈蕓,一顆俠心,卻過多的披上了世俗的外衣,輕易看不出來。只有柳湘蓮,長得美,有絕技,有傲骨,有義氣,浪跡天涯,打抱不平,活脫脫一個俠士了。我很喜歡。
有點(diǎn)跑題。還是來說說柳湘蓮為何是多情浪子吧。
首先說浪子。
所謂浪子,就是有點(diǎn)小壞壞那種男子。柳湘蓮不是沒有毛病,有。一個是放蕩不拘。第四十七回,這樣寫柳湘蓮:“那柳湘蓮原是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爽俠,不拘細(xì)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辈还芊饨ㄉ鐣o予男性多大的自由度,但“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對于一般意義上的謙謙君子來說,還算是污點(diǎn)的。另一個就是行蹤不定。同樣是第四十七回,柳湘蓮和賈寶玉的一段對話:
寶玉道:“我也正為這個,要打發(fā)焙茗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蹤浪跡,沒個一定的去處?!绷嫔彽溃骸澳阋膊挥谜椅?,這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游逛三年五載再回來。”寶玉聽了,忙問:“這是為何?”柳湘蓮冷笑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別過了?!?/FONT>
這段話,已經(jīng)把柳湘蓮的浪子本色表露無遺了,正所謂浪跡天涯,隨遇而安。
其次說多情。
柳湘蓮表面上很絕情,你看,面對戀戀不舍的賈寶玉,他是何等的決絕,正所謂冷面冷心??墒牵乙f的是,柳湘蓮的冷,是那種外冷內(nèi)熱。這個人內(nèi)心,其實(shí)是很溫暖,很柔軟的。薛蟠把他誤認(rèn)作戲子優(yōu)伶,叫他小柳兒,想調(diào)戲他,被他痛打一頓??墒?,一旦遇到薛蟠遭遇劫匪,他卻不計(jì)前嫌,出手相救。而更重要的是,對于尤三姐,在一片冷色調(diào)之下,一面之緣,卻已情深義重。
柳湘蓮和尤三姐的交往,這兩個絕配有緣之人,卻是少之又少的,幾乎沒說過一句話,唯一的一次對話,就是尤三姐將死之時(shí)的對話。但是,就是尤三姐的一句話和以死明志,恰恰把柳湘蓮的多情逼出來了。當(dāng)他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剛烈女子時(shí),他的愛泛濫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了:
湘蓮反不動身,拭淚道:“我并不知是這等剛烈賢妻!可敬!可敬!”大哭一場,等買了棺木,眼看著入殮,又撫棺大哭一場,方告辭而去。 出門正無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來這樣標(biāo)致人才,又這等剛烈!”自悔不及,信步行來,也不自知了。正走之間,只聽得隱隱一陣環(huán)佩之聲,三姐從那邊來了,一手捧著鴛鴦劍,一手捧著一卷冊子,向湘蓮哭道:“妾癡情待君五年,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報(bào)此癡情。妾今奉警幻仙姑之命,前往太虛幻境,修注 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相別,故來一會,從此再不能相見矣!”說著便走。湘蓮不舍,連忙欲上來拉住問時(shí),那三姐便說:“來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誤被情感,今既恥情而覺,與君兩無干涉?!闭f畢,一陣香風(fēng),無蹤無影去了。
柳湘蓮警覺,似夢非夢,睜眼看時(shí),那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廟,旁邊坐著一個瘸腿道士捕虱。湘蓮便起身稽首相問:“此系何方?仙師何號?”道士笑道:“連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過暫來歇腳而已。”湘蓮聽了,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劍來,將萬根煩惱絲,一揮而盡,便隨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
我們看這一段,其一,尤三姐死,柳湘蓮?fù)葱?,根本忘記了自己安危,“撫棺大哭一場,方告辭而去?!逼涠⒓闯姓J(rèn)了已經(jīng)死去的三姐是自己的妻子;其三,柳湘蓮的悲痛,已經(jīng)到了出現(xiàn)幻覺的程度,天下男子,誰敢說比他愛三姐更甚?其四,一段幻覺里,角色顛倒了,是柳湘蓮對三姐依依不舍,說明了柳湘蓮的多情;其五,尤三姐為柳湘蓮死,柳湘蓮為尤三姐出家,這樣的感情深度,并不亞于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感情深度,甚至是一樣的,賈寶玉后來也是出家的。
所以,我說柳湘蓮多情之甚,是不亞于賈寶玉的。不過是賈寶玉泛濫,柳湘蓮專一而已。 這樣的男子,當(dāng)然無愧于《紅樓夢》里的多情浪子了。
所以,我喜歡柳湘蓮甚于賈寶玉甚于賈蕓,不是沒有道理的。
賈寶玉和林黛玉儼然夫妻矣
讀到第六十七回,薛蟠做生意回來,給薛姨媽和薛寶釵帶了兩大箱玩意兒。薛寶釵把禮物分成很多分,送給眾姐妹,其中“只有黛玉的比別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眳^(qū)區(qū)一句話,卻是曹雪芹繼續(xù)加固林黛玉和薛寶釵自四十五回義結(jié)金蘭,和第五十七回林黛玉認(rèn)薛姨媽做娘之后的那種“釵黛合一”的境界。而賈寶玉說要感謝寶釵,林黛玉的一句“自家姊妹,這倒不必”,也足以印證“釵黛合一”的堅(jiān)固了。
而當(dāng)林黛玉看到家鄉(xiāng)的物件兒,思念家鄉(xiāng),暗自垂淚,賈寶玉過來相勸的時(shí)候,我才猛然覺得,已經(jīng)沒有說起賈寶玉和林黛玉很久了。這不怪我,怪曹雪芹,我是邊讀邊寫的,他沒有說賈寶玉和林黛玉,我自然不能說了。仔細(xì)想想,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五十七回以前,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故事比重是非常之大的,可是,五十七回以后,這兩位第一主角的戲份反而少了,這是為什么?
其實(shí)很自然,也很簡單。之前我曾經(jīng)多次說過,第五十七回林黛玉甘愿認(rèn)薛姨媽為母親之前,賈寶玉、林黛玉之間的愛情經(jīng)歷過一個發(fā)生、磨合、試探、沖突、確認(rèn)、默契、和諧的過程,而且還有薛寶釵的加入,以及賈母、王夫人在此間的算計(jì),分量多而足,是正常的??墒?,隨著,兩人愛情的逐漸穩(wěn)定,隨著薛寶釵的退出以及和林黛玉的義結(jié)金蘭,矛盾消失了,即便是暫時(shí)的,和諧了,也就沒什么事情好寫的了,戲份自然就少了。
所以,當(dāng)我讀到第六十七回賈寶玉和林黛玉相處的這一段短短的文字的時(shí)候,我對他倆是有歉意的,也是溫馨的。剛剛從尤二姐的婚姻尤三姐的悲劇以及賈珍賈璉賈蓉之間的齷齪算計(jì)中脫身,又遇到久違的溫暖的純潔的愛情,就好比從污濁的房間回到清新的大自然,那種感覺,好極了。
我無數(shù)次的說過賈寶玉和林黛玉愛情的和諧默契和溫暖。今天,再次讀到,突然發(fā)現(xiàn)曹雪芹的一份私心,這家伙,此時(shí)寫賈寶玉和林黛玉,已經(jīng)是用夫妻筆法來寫了,而且是恩愛夫妻。不信,你看:
只見寶玉進(jìn)房來了,黛玉讓坐畢,寶玉見黛玉淚痕滿面,便問:"妹妹,又是誰氣著你了?"黛玉勉強(qiáng)笑道:"誰生什么氣."旁邊紫鵑將嘴向床后桌上一努,寶玉會意,往那里一瞧,見堆著許多東西,就知道是寶釵送來的,便取笑說道:"那里這些東西,不是妹妹要開雜貨鋪啊?"黛玉也不答言.紫鵑笑著道:"二爺還提東西呢.因?qū)毠媚锼土诵〇|西來,姑娘一看就傷起心來了.我正在這里勸解,恰好二爺來的很巧,替我們勸勸."寶玉明知黛玉是這個緣故,卻也不敢提頭兒,只得笑說道:"你們姑娘的緣故想來不為別的,必是寶姑娘送來的東西少,所以生氣傷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 與你多多的帶兩船來,省得你淌眼抹淚的."黛玉聽了這些話,也知寶玉是為自己開心 , 也不好推,也不好任,因說道:"我任憑怎么沒見世面,也到不了這步田地,因送的東西少,就生氣傷心.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氣了.我有我的緣故 , 你那里知道."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寶玉忙走到床前,挨著黛玉坐下,將那些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擺弄著細(xì)瞧,故意問這是什么,叫什么名子,那是什么做的,這樣齊整 ,這是什么,要他做什么使用.又說這一件可以擺在面前,又說那一件可以放在條桌上當(dāng)古董兒倒好呢. 一味的將些沒要緊的話來廝混.黛玉見寶玉如此,自己心里倒過不去,便說:"你不用在這里混攪了.咱們到寶姐姐那邊去罷."寶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悶,解了悲痛,便道:"寶姐姐送咱們東西,咱們原該謝謝去."黛玉道:"自家姊妹,這倒不必. 只是到他那邊,薛大哥回來了,必然告訴他些南邊的古跡兒,我去聽聽,只當(dāng)回了家鄉(xiāng)一趟的."說著,眼圈兒又紅了.寶玉便站著等他.黛玉只得同他出來,往寶釵那里去了.
第一,寶玉進(jìn)來,黛玉是“讓坐畢”。有沒有點(diǎn)舉案齊眉的味道?很多人說林黛玉和賈寶玉結(jié)婚之后天天吵架,那是一種弱智的判斷。之前吵,是二人相互試探,一旦情定,那有吵?只有體諒和尊敬。
第二,寶玉看見黛玉淚痕,馬上就問誰氣著你了?那種關(guān)切。而黛玉呢?不要寶玉擔(dān)心,不說。
第三,可是,賈寶玉馬上就明白了,黛玉是睹物思鄉(xiāng),可是,他不愿意黛玉傷心,所以就開玩笑說妹妹要開雜貨鋪?
第四,紫鵑把話挑明,寶玉“明知黛玉是這個緣故,卻也不敢提頭兒”,好一個不敢,那種愛,到骨髓里頭了,所以繼續(xù)瞎扯。
第五,更重要的是,黛玉是知道寶玉的“心”的,所謂“黛玉聽了這些話,也知寶玉是為自己開心 , 也不好推,也不好任”。什么是相知?這就是相知。
第六,俗話說在愛人面前,是最脆弱的。黛玉雖然不明說為什么哭,但在寶玉面前,真情表露,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所謂情到深處而已。
第七,你看寶玉的反應(yīng),是“忙走到床前,挨著黛玉坐下,將那些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擺弄著細(xì)瞧,故意問這是什么,叫什么名子,那是什么做的,這樣齊整 ,這是什么,要他做什么使用。又說這一件可以擺在面前,又說那一件可以放在條桌上當(dāng)古董兒倒好呢。一味的將些沒要緊的話來廝混?!边@不是小夫妻倆是什么?
第八,寶玉愛到如此,黛玉反而覺得“心里倒過不去”,于是說一起去謝謝寶姐姐吧。這還是小夫妻倆的話呀,曹雪芹這個老東西,狡猾得緊呀,呵呵。寫到這里,我突然明白了,私下里,曹雪芹早就已經(jīng)讓賈寶玉和林黛玉結(jié)婚了,不過是沒有舉行儀式而已。這是曹雪芹的大私心!所以,當(dāng)八十回以后,林黛玉死,賈寶玉和薛寶釵結(jié)婚,對于賈寶玉對于曹雪芹來說,不過是二婚而已,不過是續(xù)弦而已。所以,賈寶玉能夠接受薛寶釵,但薛寶釵的悲劇,也就此注定!因?yàn)樵谇鞍耸兀Z寶玉和林黛玉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見鐘情、相愛、折磨、試探、痛苦、相知到情定終生的過程,而且,曹雪芹還私下里讓兩人過了幾年的小夫妻生活了。
第九,兩人共同出門去寶釵那里,你看,賈寶玉是“便站著等他”,這時(shí),在一片深到骨髓的愛意里,丈夫的威嚴(yán)感出來了,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啊,于是“黛玉只得同他出來,往寶釵那里去了。”這既是夫妻間的相敬如賓,更是賈寶玉對林黛玉的大大的嬌慣之后的小小的威嚴(yán)。真的很有意思。
通過上面這段分析,我想說的是,賈寶玉固然有種種毛病和缺點(diǎn),但是,有一點(diǎn),愛女孩,尤其是愛自己的愛人,《紅樓夢》里是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包括賈蕓和柳湘蓮可以比得上的,這就是他成為《紅樓夢》第一男主角的真正原因。
而等我寫完這篇文章,再去寫賈璉和尤二姐,就可以讓大家明白了,什么叫愛,什么叫愛一個女人,賈璉對尤二姐的愛算不算真愛了。
薛寶釵的病兆
人們往往高度關(guān)注林黛玉的病情,而忽視了薛寶釵的身體。小說里的人物如是,讀者如是。其實(shí)無論在小說中還是現(xiàn)實(shí)中,林黛玉得到人們的關(guān)注要遠(yuǎn)高于薛寶釵。因?yàn)榱主煊袢崛醯纳眢w很容易引起關(guān)注,而薛寶釵豐滿的身姿卻使得人們忽視了她的健康。
我們知道,和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癥不同,薛寶釵卻天生從娘胎里帶來了一種很可怕的病。為什么這樣說?在我看來,所謂先天不足之癥,不過就是天生稟賦柔弱,體質(zhì)差而已,并不是什么大病?,F(xiàn)實(shí)生活中,天天吃藥打針,能長壽的人太多了。而那些表面身強(qiáng)力壯,平時(shí)什么病沒有,卻一病就要命的也多了去了。所以我倒不認(rèn)為林黛玉會短命。而薛寶釵的就不同了。第七回,薛寶釵自己說的:
“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FONT>
這話有名堂:
1.薛寶釵表面上“先天壯”,恰和林黛玉的“先天弱”成對比;
2.但先天壯之下,卻“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
3.這種熱毒,一般藥治不了。
這就為八十回以后薛寶釵的病發(fā)不治埋下了隱憂和伏筆。
而這種病的表征,就是“只不過喘嗽些”。
據(jù)此,我曾經(jīng)在拙文《薛寶釵到底得的什么?。?/FONT>》里分析過,薛寶釵的病就是哮喘病,由肺熱引起的咳嗽。
這一點(diǎn),在第六十七回再次得到了印證。
賈寶玉和林黛玉來感謝薛寶釵,薛寶釵勸解林黛玉:
“妹妹若覺著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強(qiáng)扎掙著出來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悶坐著到底好些。我那兩日不是覺著發(fā)懶, 渾身發(fā)熱,只是要歪著,也因?yàn)闀r(shí)氣不好,怕病,因此尋些事情自己混著。這兩日才覺著好些了。”
這段話,其實(shí)已經(jīng)把薛寶釵的病兆顯露出來了,那就是“覺著發(fā)懶, 渾身發(fā)熱”。
這樣的病兆,一旦發(fā)作,就是身子發(fā)懶、渾身發(fā)熱、喘息困難,這就是哮喘無遺。
當(dāng)然,這樣觸目驚心的病,在賈寶玉那里是得不到任何關(guān)注和同情的,一是因?yàn)檠氣O先天壯,二是因?yàn)橘Z寶玉心里只有她的林妹妹。在林黛玉那里,同樣如此,她也絕想不到這是一種大癥候。
這就是薛寶釵,從來不會要故意的引人注意。她的病只有她的母親和哥哥知道,很嚴(yán)重,所以第七回那個“冷香丸”那么難做,還是做了。
薛寶釵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自尊、自立、自強(qiáng)、自愛,時(shí)時(shí)處處關(guān)心自己所愛的人——之前是寶玉,后來是黛玉和香菱,婚后又是寶玉,還有薛家未來、母親和哥哥——可是,她唯獨(dú)從別人那里得到的關(guān)心、理解最少。她的苦悶無人能訴,只能暗壓心底。這樣的女孩,即使和林黛玉比,又別有讓人心痛憐愛之處。
《紅樓夢》里賈璉真的愛尤二姐
有一種論調(diào),我很聽不得,說賈璉是真愛尤二姐的。我本以為,看夠了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愛情,感悟到了薛寶釵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愛的付出之后,我們原本對于愛情,應(yīng)該有一個正確的了解了。
但是,回過頭來仔細(xì)想想,這樣理解也不無道理。為什么?因?yàn)樵谖覀儚V闊而現(xiàn)實(shí)的生活當(dāng)中就大量的充斥著這樣的“偽愛情”。
當(dāng)然,如果你要和我死磕,說賈璉對尤二姐還是有感情的,這我不否認(rèn)。人與人之間只要相處還算和諧,時(shí)間久了,總會有點(diǎn)感情的。但有感情就是真愛嗎?如果有感情就是真愛,那么真愛的門檻是否也太低了一點(diǎn)?寶黛的愛情是否也被玷污了一點(diǎn)?
回歸正題。今天就來分析一下,賈璉是否真愛尤二姐?他到底是愛這個“人”還是愛這個“色”?
首先,來看看賈璉初見尤二姐時(shí)的心態(tài)。
第六十四回:
卻說賈璉素日既聞尤氏姐妹之名, 恨無緣得見。近因賈敬停靈在家,每日與二姐三姐相認(rèn)已熟, 不禁動了垂涎之意。況知與賈珍賈蓉等素有聚麀之誚,因而乘機(jī)百般撩撥, 眉目傳情。那三姐卻只是淡淡相對,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
說實(shí)話,我以為這樣的開始,幾乎和愛情無關(guān),只和耍流氓有關(guān)。賈璉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只喜歡尤二姐,而是對尤二姐尤三姐都動了不軌之心的。不過是三姐無意,二姐有意,而決定對二姐下手而已。這是玩弄女性的典型的流氓心態(tài)。而且,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賈璉不是對尤二姐這個人有意,而是對尤二姐尤三姐的美色有意,這兩個人,誰對他有意都可以,不一定就非要是尤二姐,如果三姐有意,賈璉也是樂于笑納的。如果二姐三姐都有意,賈璉怕是要樂翻天了吧?這樣的心態(tài),那里是愛情,就是一個公子哥泡妞的起點(diǎn)。
其次,來看看賈璉對尤二姐的喜愛,集中在那里?
第六十五回:
那賈璉吃了幾杯,春興發(fā)作,便命收了酒果,掩門寬衣。尤二姐只穿著大紅小襖,散挽烏云,滿臉春色,比白日更增了顏色。賈璉摟他笑道:"人人都說我們那夜叉婆齊整,如今我看來,給你拾鞋也不要。"
請注意,這里賈璉關(guān)注的依然是尤二姐的美色,是尤二姐的美色打動了他。他是因?yàn)橛榷愕拿郎矚g尤二姐的,而美色雖然屬于尤二姐,但美色也是會從二姐的身上溜走的,到那時(shí),賈璉還會喜歡尤二姐這個人嗎?大家仔細(xì)想想。
第三,來看看賈璉娶到尤二姐之后是否專一?
有一種論調(diào),說賈璉不喜歡王熙鳳,喜歡尤二姐。這就有兩個問題:
1.賈璉如果不喜歡王熙鳳,怎么在當(dāng)初和王熙鳳性愛那么頻繁,連中午都要搞?后來為什么嫌棄了,不搞了?很簡單,賈璉當(dāng)初同樣像現(xiàn)在迷戀二姐的美色一樣迷戀過王熙鳳,只不過隨著王熙鳳的操勞、流產(chǎn)以及血崩之癥,王熙鳳得了病,賈璉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而已。這是主要的,當(dāng)然王熙鳳的強(qiáng)勢也有一定原因。
2.如果賈璉不愛王熙鳳,所以在外面淫亂。那么,如果賈璉真愛尤二姐,是否就應(yīng)該專一了呢?可惜,賈璉依然不是專一的。
第六十九回:
賈赦姬妾丫鬟最多,賈璉每懷不軌之心,只未敢下手。如這秋桐輩等人,皆是恨老爺年邁昏憒,貪多嚼不爛,沒的留下這些人作什么,因此除了幾個知禮有恥的,余者或有與二門上小幺兒們嘲戲的。甚至于與賈璉眉來眼去相偷期的,只懼賈赦之威,未曾到手。這秋桐便和賈璉有舊,從未來過一次。今日天緣湊巧, 竟賞了他, 真是一對烈火干柴,如膠投漆,燕爾新婚,連日那里拆的開。那賈璉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漸漸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這話對賈璉是很適用的。賈璉在得到賈赦賞賜的秋桐之后立即與秋桐搞得火熱,把尤二姐丟開,已經(jīng)說明,王熙鳳和尤二姐是一樣的命,賈璉無論對王熙鳳還是對尤二姐,都不存在真愛,有的只是對一種獨(dú)特的美色(王熙鳳的美和尤二姐的美不同)新鮮一頭的感覺,現(xiàn)在秋桐來了,尤二姐也就靠邊了,而且,尤二姐靠邊的速度比王熙鳳還快很多,從這個角度說,毋寧說賈璉更愛王熙鳳一些合適。
第四,來看尤二姐死后賈璉的痛苦,所為何來?是為這個人?不是。是為這個人身上的美色還令他不舍。不信,我們來看,曹雪芹的行文是怎么暗示我們的。第六十九回,安葬尤二姐時(shí),賈璉:
揭起衾單一看,只見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著還美貌。賈璉又摟著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 都是我坑了你!"
曹雪芹寫得再明白不過了,是看見尤二姐此時(shí)雖死,但比活著的時(shí)候還美,所以大慟不止的。所為,還是美色的成分居多哪!
第五,再來看尤二姐的自殺時(shí)的所思所想。
我們想,如果尤二姐真能感覺到賈璉對她的真愛,她一定會去死嗎?不會!尤二姐先是為了把孩子生下來而苦苦支撐,一旦孩子被打下來,她便覺得活著沒有意思沒有希望了,這說明什么?說明尤二姐根本沒有感覺到賈璉對她的愛!其實(shí)也就根本沒什么愛!來看看尤二姐的告白:
這里尤二姐心下自思:"病已成勢,日無所養(yǎng),反有所傷,料定必不能好。況胎已打下, 無可懸心,何必受這些零氣,不如一死,倒還干凈.常聽見人說,生金子可以墜死, 豈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凈。 "
在尤二姐那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腹中胎兒,不是賈璉,胎兒不在了,二姐也就知道自己遲早是要被折磨死的,賈璉是靠不住的。尤二姐死的時(shí)候,壓根沒想到賈璉,也沒有對賈璉的留戀,這是真心相愛的人的正常思維?
如此種種,我可以認(rèn)定,賈璉貪戀的,不過是二姐的美色而已。而二姐對賈璉所圖的,不過是終生有靠而已。動機(jī)都不純潔,都和功利有關(guān),和愛情無關(guān)。賈璉,并不真愛尤二姐,不過是趁其年輕,占有其美色而已!
其實(shí),早在第六十四回,曹雪芹就給賈璉對尤二姐的感情定位了,那就是輕輕松松的一句:“賈璉只顧貪圖二姐美色”!
貪圖美色而已,并不是什么真愛!
賈璉休王熙鳳難度很大
之前說過,八十回后,賈璉休王熙鳳,幾乎沒有可能。恰好第六十八回,就證明了賈璉休王熙鳳的難度很大。
王熙鳳為了報(bào)復(fù)賈珍、賈蓉私自幫助賈璉偷娶尤二姐,向尤氏和賈蓉開炮,一再說到了休妻的問題:
第一處:
“咱們公同請了合族中人,大家覿面說個明白。給我休書,我就走路。”
第二處:
“再者咱們只過去見了老太太, 太太和眾族人,大家公議了,我既不賢良,又不容丈夫娶親買妾,只給我一紙休書,我即刻就走?!?/FONT>
這兩處,透露出如下信息:
第一,休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些程序要走;
第二,首先必須征得賈母的同意,其次必須征得王夫人的同意,這里的太太,王熙鳳心里明鏡兒似的,不是指邢夫人和王夫人,專指王夫人,因?yàn)橥跷貘P清楚,邢夫人不待見自己,但是賈母是疼愛自己的,而王夫人是自己的親姑媽,和自己一樣,在賈府是王家勢力的代表,王夫人絕對不會自折臂膀;
第三,這事光賈母和王夫人同意了還不行,還必須“闔族公議”,讓賈氏宗族來討論決定,如果大家都沒意見,這樣才可以休掉王熙鳳。
應(yīng)該說,王熙鳳所言不虛。這事合符古代倫理禮儀的。丈夫休妻,首先要征得長輩的同意,第二要征求家族的意見,取得家族的支持,才可以休妻。
其實(shí),還有一點(diǎn)王熙鳳沒有說明,如果賈璉敢休掉王熙鳳,就意味著他決心從此與王家甚至與王夫人翻臉,賈璉有這個能量嗎?敢這樣做嗎?大家自己想想。
這里已經(jīng)很清楚的表明了賈璉休掉王熙鳳的難度。
更何況,八十回以后,犯事的不僅僅是王熙鳳,賈璉也自身難保,他就更沒有可能休掉王熙鳳了。所以,我說,休掉王熙鳳,對于賈璉來說,幾乎是一項(xiàng)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王熙鳳和尤氏為尤二姐翻臉
王熙鳳和尤氏的關(guān)系,一直是很好的,直到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件出現(xiàn)。本來嘛,一個是寧國府的當(dāng)家媳婦,一個是榮國府的當(dāng)家媳婦,搞好關(guān)系,對兩府都好。
可是,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件出現(xiàn)了。這件事,首先對于王熙鳳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嘲諷和侮辱。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在拙文《賈璉娶尤二姐相當(dāng)于休王熙鳳》,已經(jīng)說過了。這個奇恥大辱,王熙鳳焉能忍受,于是,她決心對寧國府實(shí)施報(bào)復(fù)。
報(bào)復(fù)賈珍?王熙鳳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決策者是賈珍,但是,她能夠真的拿賈珍開火嗎?不能。所以,她雖然把賈珍捎帶上了,但卻是不敢直接向賈珍開火,賈珍跑路,于賈珍相宜,其實(shí)于王熙鳳也是相宜的,有賈珍在,王熙鳳還真不好那么鬧。
報(bào)復(fù)賈蓉?賈蓉是侄兒。拿他出氣是可以的,但是,王熙鳳還真不能把他怎么樣。畢竟賈蓉是賈府的長房長孫。于是,柿子撿軟的捏!尤氏自然成為了王熙鳳最主要的出氣筒。大家不妨看看,王熙鳳是怎么收拾尤氏的。
第六十八回:
1.王熙鳳直奔寧國府興師問罪,見到尤氏,“鳳姐照臉一口吐沫啐道”。這已經(jīng)是奇恥大辱了,當(dāng)著兩府眾丫鬟下人的面,照臉就是一口吐沫;
2.揉擰尤氏。
只見“鳳姐兒滾到尤氏懷里,嚎天動地,大放悲聲”,“把個尤氏揉搓成一個面團(tuán), 衣服上全是眼淚鼻涕”,并且“哭著兩手搬著尤氏的臉緊對相問道”,這樣的架勢,已經(jīng)接近于兩個婆娘打架了,不過是一個打一個不還手而已。大家想想,尤氏乃賈氏宗族長房賈珍之妻,寧國府的內(nèi)當(dāng)家的,何時(shí)受過這樣的侮辱,所以:
3.尤氏被折磨得當(dāng)眾哭了:
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這樣。你不信問問跟的人,我何曾不勸的,也得他們聽。叫我怎么樣呢,怨不得妹妹生氣,我只好聽著罷了。"
堂堂寧國府的當(dāng)家媳婦,賈氏宗族的長房媳婦,竟然當(dāng)眾被如此羞辱,尤氏會一點(diǎn)事兒沒有?不會的。這句話,我們要這樣理解。尤氏已經(jīng)說了:
1.雖然尤二姐是她的妹妹,但是,這事跟她關(guān)系不大,她勸了,賈珍賈蓉父子不聽;
2.王熙鳳生氣,可以理解,但找錯對象了;
3.我可以代替他們受你的侮辱。
在這句話的意思里,我們難道沒有聽出怨氣來?尤氏不過是為了寧國為了賈珍的臉面暫時(shí)忍耐而已。之前,尤氏已經(jīng)為賈珍和秦可卿的事情忍耐過一回了(見拙文《揭秘“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真相》),再忍一次也無所謂。但是上次的侮辱,是沒有公開化的,尤氏忍了也就可以了??墒沁@次,卻是公開的侮辱了。這樣的侮辱,她是不會忘記的??梢韵胍?,尤氏和王熙鳳的關(guān)系從此鬧僵,不僅鬧僵,還結(jié)下了梁子。從此,這兩人,表面和氣,內(nèi)里,已經(jīng)翻臉了。當(dāng)八十回后,王熙鳳倒霉的時(shí)候,也就到了尤氏報(bào)仇雪恨的時(shí)候了。
王熙鳳為尤二姐與賈蓉結(jié)仇
賈蓉這個下流坯,其實(shí)綜合素質(zhì)挺高的。人長得帥,腦子也靈活,可惜沒用到正處。比如他挑唆賈璉娶尤二姐,其實(shí)暗地里是為自己打算,原以為尤二姐遠(yuǎn)離父親賈珍,被叔叔賈璉娶了,自己可以在賈璉不在家的時(shí)候去輕薄尤二姐。這已經(jīng)暴露出了賈蓉的一個特點(diǎn),那就是善于“借力使力”。這個特點(diǎn),在今天的話題中展現(xiàn)得更加淋漓盡致。
這次,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東窗事發(fā),王熙鳳大鬧寧國府,不僅把尤氏,也把賈蓉羞辱了個夠。第六十八回:
第一,王熙鳳唆使張華告狀,不僅告賈璉,把賈蓉也捎帶了進(jìn)去。
“張華便說出賈蓉來。察院聽了無法,只得去傳賈蓉?!?/FONT>
“且說賈蓉等正忙著賈珍之事,忽有人來報(bào)信,說有人告你們?nèi)绱巳绱?這般這般, 快作道理。賈蓉慌了,忙來回賈珍?!?/FONT>
第二,王熙鳳不僅拿尤氏出氣,把賈蓉也羞辱得夠嗆。
急的賈蓉跪在地下碰頭,只求"姑娘嬸子息怒."鳳姐兒一面又罵賈蓉:"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尸的沒良心的種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調(diào)三窩四,干出這些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yè)的營生. 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還敢來勸我!"哭罵著揚(yáng)手就打.賈蓉忙磕頭有聲說:"嬸子別動氣,仔細(xì)手,讓我自己打.嬸子別動氣."說著,自己舉手左右開弓自己打了一頓嘴巴子,又自己問著自己說:"以后可再顧三不顧四的混管閑事了?以后還單聽叔叔的話不聽嬸子的話了?"眾人又是勸,又要笑,又不敢笑.
賈蓉只跪著磕頭,說:"這事原不與父母相干,都是兒子一時(shí)吃了屎 ,調(diào)唆叔叔作的.我父親也并不知道.如今我父親正要商量接太爺出殯,嬸子若鬧起來 , 兒子也是個死.只求嬸子責(zé)罰兒子,兒子謹(jǐn)領(lǐng).這官司還求嬸子料理,兒子竟不能干這大事.嬸子是何等樣人,豈不知俗語說的`胳膊只折在袖子里'.兒子糊涂死了,既作了不肖的事,就同那貓兒狗兒一般.嬸子既教訓(xùn),就不和兒子一般見識的,少不得還要嬸子費(fèi)心費(fèi)力將外頭的壓住了才好. 原是嬸子有這個不肖的兒子,既惹了禍,少不得委屈,還要疼兒子."說著,又磕頭不絕.
這兩段話里,要注意幾點(diǎn):
1.賈蓉是賈氏寧榮二府的長房長孫,是寧國府的少主;
2.可是,這次被王熙鳳折磨得當(dāng)著眾丫鬟下人的面又是下跪又是掌嘴又是認(rèn)罪的,可謂顏面盡失;
3.而且,賈蓉為此險(xiǎn)些吃了官司,這是王熙鳳搞的鬼,賈蓉不會不知道;
4.王熙鳳報(bào)復(fù)之狠,賈蓉之狼狽,寧國府為此受到的羞辱之甚,可謂前所未有;
5.這個仇,賈蓉不會不報(bào),只是時(shí)候未到。
果然,到底六十九回,尤二姐自殺之后,看到賈璉對尤二姐的不舍,賈蓉以為時(shí)機(jī)到了,便開始露出真面目了:
賈璉又摟著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 都是我坑了你!"賈蓉忙上來勸:"叔叔解著些兒,我這個姨娘自己沒福."說著, 又向南指大觀園的界墻,賈璉會意,只悄悄跌腳說:"我忽略了,終久對出來,我替你報(bào)仇."
就這樣,賈蓉對王熙鳳的仇恨,很巧妙的就轉(zhuǎn)移為了賈璉對王熙鳳的仇恨,這就是開始我說的賈蓉的善于“借力使力”的智慧,幾句話,就在賈璉和王熙鳳夫妻的心里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就是王熙鳳為尤二姐的事情與賈蓉結(jié)下的仇,以及賈蓉在暗地里不動聲色的報(bào)復(fù)。可以想見,八十回以后,賈珍、賈蓉、賈璉這些男人,如果稍有機(jī)會,是不會輕易放過王熙鳳的;而尤氏這樣的女人,在八十回以后,至少是不會幫王熙鳳的;王熙鳳的眾叛親離,似乎已經(jīng)是水到渠成的結(jié)局。
賈赦和邢夫人對王熙鳳的羞辱
說起賈璉的父母,賈赦和邢夫人對王熙鳳的態(tài)度,其實(shí)也并不好。第六十五回,興兒就這樣說道:“如今連他正經(jīng)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 說他'雀兒揀著旺處飛,黑母雞一窩兒,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張羅' 。若不是老太太在頭里,早叫過他去了?!?/FONT>
邢夫人是唯賈赦馬首是瞻的主兒,連小老婆都能幫賈赦張羅,更何況對王熙鳳的態(tài)度。所以,邢夫人對王熙鳳的態(tài)度,其實(shí)也折射出賈赦內(nèi)心對王熙鳳的真實(shí)態(tài)度。
果然,到第六十九回,賈赦和邢夫人趁火打劫,對王熙鳳也實(shí)施了一起表面上不起眼,卻很辛辣的羞辱。
王熙鳳為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情,已經(jīng)是如鯁在喉了。不僅使張華去告狀,而且大鬧寧國府,并欲圖慢慢收拾尤二姐。然而,正當(dāng)她一步一步實(shí)施自己的計(jì)劃的時(shí)候,憑空又多了一個對手,又多了一份侮辱:
那賈璉一日事畢回來, 先到了新房中,已竟悄悄的封鎖,只有一個看房子的老頭兒. 賈璉問他原故,老頭子細(xì)說原委,賈璉只在鐙中跌足.少不得來見賈赦與邢夫人, 將所完之事回明.賈赦十分歡喜,說他中用,賞了他一百兩銀子,又將房中一個十七歲的丫鬟名喚秋桐者, 賞他為妾.賈璉叩頭領(lǐng)去,喜之不盡.見了賈母和家中人,回來見鳳姐,未免臉上有些愧色.誰知鳳姐兒他反不似往日容顏,同尤二姐一同出迎,敘了寒溫. 賈璉將秋桐之事說了,未免臉上有些得意之色,驕矜之容.鳳姐聽了,忙命兩個媳婦坐車在那邊接了來.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說不得且吞聲忍氣,將好顏面換出來遮掩. 一面又命擺酒接風(fēng),一面帶了秋桐來見賈母與王夫人等.
這段話,很可以好好分析一下:
第一,王熙鳳既然已經(jīng)把尤二姐接回榮國府,已經(jīng)讓尤二姐正式拜見了賈母和眾姐妹,那么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情,賈赦和邢夫人肯定是知道的;
第二,按理說,賈璉背著父母偷娶尤二姐,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賈赦和邢夫人尤其是賈赦應(yīng)該憤怒才對,為什么小說里壓根兒沒寫賈赦和邢夫人的憤怒,反而寫了“賈赦十分歡喜”呢?賈赦是因?yàn)橘Z璉辦事得力就如此歡喜嗎?我覺得不盡然。其實(shí)賈赦是覺得賈璉偷娶尤二姐,給了王熙鳳狠狠的一擊而感到高興呢!這當(dāng)然也就代表了邢夫人的態(tài)度。作為公公婆婆對兒媳婦如此,這是很可怕的;
第三,賈赦不僅歡喜,不僅對賈璉偷娶之事毫無責(zé)備,而且還給了賞賜,賞一百兩銀子,還賞了一個丫鬟秋桐作賈璉的妾,這就更加驗(yàn)證了我之前的判斷,賈赦和邢夫人其實(shí)是在對王熙鳳實(shí)施毀滅性打擊呢。他們要讓王熙鳳那里徹底大亂,徹底鬧翻天;
第四,賈赦賞秋桐作賈璉的妾,含有很多層意思:
1.鼓勵賈璉多多娶妾,氣死王熙鳳;
2.其實(shí)是在肯定賈璉偷娶尤二姐;
3.賞賜賈璉妾,暗中指責(zé)王熙鳳無子,不能生育;
4.給王熙鳳很對對手,讓她們跟王熙鳳斗;
5.賈璉妾越多,對王熙鳳正妻的位置威脅就越大,其實(shí)也暗含了鼓勵賈璉休妻的意思。
所以,我肯定,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賈赦賞賜賈璉小妾,不僅僅是賞賜,而是對王熙鳳的又一次羞辱和報(bào)復(fù),而那一百兩銀子,其實(shí)就是秋桐的嫁妝。
在我看來,這樣的羞辱,比賈璉偷娶尤二姐還厲害。為什么?因?yàn)榍锿楦改纲p賜,打狗還得看主人,秋桐的背景,其實(shí)比尤二姐更硬。第六十九回就有“秋桐自為系賈赦之賜,無人僭他的,連鳳姐平兒皆不放在眼里”之語,更寫了這樣的一段,說明了秋桐的強(qiáng)勢:
可巧邢夫人過來請安, 秋桐便哭告邢夫人說:"二爺奶奶要攆我回去,我沒了安身之處,太太好歹開恩." 邢夫人聽說,慌的數(shù)落鳳姐兒一陣,又罵賈璉:"不知好歹的種子,憑他怎不好,是你父親給的.為個外頭來的攆他,連老子都沒了.你要攆他,你不如還你父親去倒好."說著 , 賭氣去了.秋桐更又得意,越性走到他窗戶根底下大哭大罵起來.
很明顯,秋桐的強(qiáng)勢,來自于賈赦和邢夫人的撐腰。
所以,我以為,王熙鳳弄死尤二姐,與賈璉結(jié)仇;大鬧寧國府,與尤氏、賈蓉結(jié)仇;這還不算,她的夢魘,還遠(yuǎn)沒結(jié)束,八十回以后,秋桐也不是個善主。秋桐跟尤二姐的人品無法比,無恥潑辣,更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夠王熙鳳喝一壺的。尤二姐一死,矛盾轉(zhuǎn)移,秋桐和王熙鳳自然而然就干上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于王熙鳳的打擊和報(bào)復(fù),從此竟是綿綿無絕期了。
《紅樓夢》里尤二姐墮胎的大陰謀
第六十九回,庸醫(yī)胡君榮誤診尤二姐,用虎狼之藥,致使尤二姐墮胎一節(jié),實(shí)在是疑點(diǎn)多多。為了便于分析,不妨引文如下:
誰知王太醫(yī)亦謀干了軍前效力, 回來好討蔭封的.小廝們走去,便請了個姓胡的太醫(yī), 名叫君榮.進(jìn)來診脈看了,說是經(jīng)水不調(diào),全要大補(bǔ).賈璉便說:"已是三月庚信不行,又常作嘔酸,恐是胎氣."胡君榮聽了,復(fù)又命老婆子們請出手來再看看.尤二姐少不得又從帳內(nèi)伸出手來.胡君榮又診了半日,說:"若論胎氣,肝脈自應(yīng)洪大.然木盛則生火,經(jīng)水不調(diào)亦皆因由肝木所致.醫(yī)生要大膽,須得請奶奶將金面略露露,醫(yī)生觀觀氣色,方敢下藥."賈璉無法,只得命將帳子掀起一縫,尤二姐露出臉來.胡君榮一見 , 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一時(shí)掩了帳子,賈璉就陪他出來,問是如何. 胡太醫(yī)道: "不是胎氣,只是迂血凝結(jié).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經(jīng)脈要緊."于是寫了一方, 作辭而去.賈璉命人送了藥禮,抓了藥來,調(diào)服下去.只半夜,尤二姐腹痛不止,誰知竟將一個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來.于是血行不止,二姐就昏迷過去.賈璉聞知,大罵胡君榮. 一面再遣人去請醫(yī)調(diào)治,一面命人去打告胡君榮.胡君榮聽了,早已卷包逃走.這里太醫(yī)便說:"本來氣血生成虧弱,受胎以來,想是著了些氣惱,郁結(jié)于中.這位先生擅用虎狼之劑,如今大人元?dú)馐謧浒司?一時(shí)難保就愈.煎丸二藥并行,還要一些閑言閑事不聞,庶可望好."說畢而去.急的賈璉查是誰請了姓胡的來,一時(shí)查了出來,便打了半死.
這里面,至少有四個疑點(diǎn),很難解釋清楚:
1.胡君榮和尤二姐素昧平生,為何一見二姐之面便“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這三句話用得狠呀,曹雪芹到底想告訴我們什么?
2.胡君榮作為一位太醫(yī),為何連最基本的女人懷孕的征兆都看不出來?這種常識連賈璉都有。賈璉請胡君榮來是為保胎的,結(jié)果胡君榮用的卻是攆藥。
3.胡君榮為何在見到尤二姐面之前躊躇再三,先是診脈,后和賈璉討論,“又診了半日”,然后又要求觀氣色,方敢下藥,可是見了尤二姐之面后卻很快得出結(jié)論,堅(jiān)持自己的判斷,很快開了方子?
4.一般醫(yī)生看病,只要心中無鬼,看過就丟開了,可是胡君榮不是,似乎他看過尤二姐的病后,一直在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一聽到賈璉要抓他的消息,早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跑了。這實(shí)在是有違常理,這是怎么回事?
我想,這第一個疑問,應(yīng)該這樣解釋。之前,已經(jīng)有人跟胡君榮打過招呼,給了錢財(cái),把尤二姐的畫像給胡君榮看過,囑咐他最近要醫(yī)治一個女子,而一旦醫(yī)治此女,必用攆藥,使其墮胎。而胡君榮根本不知道此女是誰,屬于誰家。果然,不久,就有賈府的小廝因?yàn)閼T用的王太醫(yī)不在,來請胡君榮去看病了。胡君榮不敢確信賈府小廝請去看病的女子就是之前有人囑咐過的要下虎狼之藥的女子,于是雖然一上來就得出要下狠藥的結(jié)論,但還是不敢確定,于是要求“見面”,一見尤二姐,果然是之前有人囑咐的要下狠藥的女子,所以,胡君榮頓時(shí)“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了。但我知道,有人問了,胡君榮為何會這樣?因?yàn)楹龢s以為別人所托下狠藥的女子,不過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或者一般富貴人家的女子,卻絕沒想到是國戚之家賈府的女子,而且是賈璉的妻妾,一旦得知自己要下狠藥的女子的身份,他當(dāng)然害怕,知道一旦下了狠藥,自己也很危險(xiǎn),但是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不下藥,同樣危險(xiǎn),所以胡君榮驚悸萬分之下,還是下了藥。
這樣一來,第二個問題,也就解釋清楚了,因?yàn)楹龢s本來就記掛著受人之托的事情,所以,一旦有女子看病,便首先往“經(jīng)水不調(diào),全要大補(bǔ)”這上面引,作為下狠藥的鋪墊,一旦見面確認(rèn)就是此女,便毫不猶豫的下藥了。所以,胡君榮不是看不出女子受孕,而是故意看不出來。
第三個問題,就是剛才說的,不見面之前,拿不定是不是別人囑托下狠藥之人,或者心存僥幸,希望不是此女,因?yàn)榈米镔Z府和賈璉不是開玩笑的,可惜,一見面,是,驚悸之下,已經(jīng)在虎背上了,下不來,只有下藥,或許,那個時(shí)候,胡君榮就想好了三十六計(jì)走為上計(jì)了。
這樣一來,第四個問題,就很好解釋了。胡君榮一旦知道有人囑托的下狠藥之女竟然是賈府的女人,是賈璉的女人,那么,他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陷入兩難境地了,兩邊都得罪不起,而且很可能涉及到賈府的爭斗內(nèi)幕,因此,他一直提心吊膽的關(guān)注著此事,早早做好了逃跑的準(zhǔn)備,更有可能的是,那個托付他下狠藥的人,是會通知他逃走的,所以,胡君榮很快就得到消息,很快就逃走了,賈璉的動作不慢,可卻有人先行一步,所以根本抓不到胡君榮。
寫到這里,我突然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細(xì)節(jié)需要注意,那就是賈府慣用的王太醫(yī),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個時(shí)候走了呢?這里面有兩點(diǎn)需要注意:
其一,這位王太醫(yī),很巧,也姓王,王熙鳳也姓王,王子騰也姓王;
其二,王太醫(yī)去哪里了?“王太醫(yī)亦謀干了軍前效力, 回來好討蔭封的?!痹瓉硎侨檐婈?duì)效力,求功名去了。我們說過,王家,也就是王熙鳳的娘家是武將出身,其實(shí)賈府也是武將起家的,王子騰,也就是王家的實(shí)力派人物,王熙鳳的叔叔,就是九省都點(diǎn)檢,就是朝廷統(tǒng)兵的大員。
這兩個細(xì)節(jié),都把王太醫(yī)的去向明明白白的指向了王熙鳳和王家。或者這樣說吧,這位王太醫(yī)去軍前效力,是不是王熙鳳安排的呢?如果這樣,就太可怕了,王熙鳳就太有謀略了,她早就料到賈璉和尤二姐恩愛無比,肯定會有身孕的(尤二姐一旦有子嗣,就會極大的威脅到王熙鳳的地位),肯定要請醫(yī)生的,因此,可以在醫(yī)生上做文章。如果王熙鳳是個男子,做事謀斷或者統(tǒng)兵打仗,是否要勝過孫武諸葛了?唉,可嘆!可恨!
如此一來,我?guī)缀蹩梢钥隙?,這背后囑托胡君榮下虎狼之藥致使尤二姐墮胎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王熙鳳。當(dāng)然,王熙鳳肯定是派人去買通胡君榮的,不會自己露面。而其實(shí)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已經(jīng)在拙文《《紅樓夢》之尤二姐墮胎的疑點(diǎn)》說過了,只是沒有好好分析胡君榮的疑點(diǎn),但這些疑點(diǎn)分析之后,目標(biāo)依然指向的是同一個人,那就是王熙鳳,是她,一個奇女子,以勝過男子勝過孫武諸葛的智謀,使得尤二姐步步后退,退無可退,生不如死,最后甘愿吞金自殺的。
尤二姐,如此凄慘,可嘆!王熙鳳,如此多謀,可嘆!但同時(shí),她們又是那么的可哀!正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愛之處,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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