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鄒衍言至道，罷黜公孫龍 第一節(jié) 趙國平原君厚待公孫龍與公孫龍被罷黜 公元前 257 年 鄒衍約 67 歲。魏信陵君解秦邯鄲之圍，在趙。平原君接受公孫龍建議，不受封。平原君善待公孫龍。鄒衍為齊使者“過趙”，見平原君。平原君問公孫龍 “白馬非馬”之辯，鄒衍講了一通令人信服的道理，眾皆稱善，因而使平原君罷黜公孫龍。 鄒衍在在稷下學(xué)宮，于公元前 257 年（齊王建 8 年）被任命為使者，經(jīng)過趙國?！妒酚洝っ狭塑髑淞袀鳌酚忻鞔_的記載：鄒衍為使者經(jīng)過趙國，受到平原君很有禮貌的接待。 《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說： 平原君以優(yōu)厚的禮遇待公孫龍，公孫龍善于作離堅白的辯論，這時鄒衍經(jīng)過趙國，講說正道，批評公孫龍，以致使公孫龍遭到罷黜。 劉向《別錄》說：“齊使鄒衍過趙?！边@里所說“過趙”，即趙國并非鄒衍出使的國家，只路過而已。從時間上說，如錢穆《先秦諸子系年·鄒衍考》說，為齊王建 8 年前后。齊王建八年相當(dāng)于趙孝成王九年。即公元前 257 年?！妒酚洝て皆袀鳌氛f，平原君接受公孫龍意見，仍然“厚待公孫龍”。只是到鄒衍“過趙”“言至道”之后，才罷黜公孫龍的。劉向《別錄》詳細(xì)記載此事： 鄒衍過趙是齊國委派的使者。平原君問公孫龍關(guān)于“白馬非馬”之辯，鄒衍以為不可，并講了一通令人信服的道理，使得在坐者都拍手叫好。在這種情況下平原君才罷黜公孫龍。顯然，平原君一直厚待公孫龍，直到晚年才罷黜他的。司馬遷把這段故事記載于《平原君列傳》的后面是有道理的。 然而王夢鷗認(rèn)為，錢穆上述觀點“完全誤會了史記平原君傳中的一段記載” 才把“鄒衍過趙的事，認(rèn)為在秦圍鄲單之后。”王先生認(rèn)為，“鄒衍過趙、邯鄲之圍毫不相干”，才把它“提前到西紀(jì)二八四年燕王大破齊師以前?！保ā多u衍遺說考》臺灣商務(wù)印書館發(fā)行）王先生之說卻難以解釋平原君一直厚待公孫龍。直到邯鄲之圍解后，平原君仍然接受公孫龍的意見，最后因為鄒衍過趙，辯公孫龍“白馬非馬”之不可，才“黜公孫龍”。因此不能把公孫龍被黜的事提前到燕昭王大破齊師之前，而只能在邯鄲解圍之后。這樣解釋與鄒衍的活動也沒有矛盾。 鄒衍過趙黜公孫龍，應(yīng)在鄒衍仕燕王喜之前幾年，燕王喜四年，（公元前 251年）燕栗腹伐趙之戰(zhàn)以后，鄒衍才不見有活動的記載。他大概此后即去世了。而信陵君解邯鄲之圍，在公元前 257 年，在同一年稍后，平原君才因鄒衍過趙而黜公孫龍。這樣才合符歷史的事實。 第二節(jié) 對鄒衍罷黜公孫龍的理論分析 ——從“名實”問題看鄒衍思想受宋鈃、尹文的影響 鄒衍在“名實”問題上與宋鈃、尹文觀點相同。宋鈃、尹文說：“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名不得過實，實不得延名?！保ā豆茏印ば男g(shù)上》）意思是說，每種物體都有一定的形狀，一定形狀的物體就有一定的名稱。名稱不能超過實際的物體，實際的物體也不能給予伸展的物體的名稱。即事物的“名”要與“實”相符。又說：“名實不傷，不亂於天而天下治?！保ā豆茏印ば男g(shù)下》）又說：“正名自治，奇名自廢，名正法備，則圣人無事?！保ā豆茏印ぐ仔摹罚┻@種“名實”論與《墨經(jīng)·小取》的“名實”論相同，都屬于唯物主義的“名實”論?！妒酚洝て皆袀鳌氛f：“平原君厚待公孫龍。公孫龍善為堅白之辯，鄒衍過趙，言至道，乃黜公孫龍。”《史記集解》注釋此段，引了劉向《別錄》的一段話，其中有鄒衍如何駁斥公孫龍的原始記載，十分精彩，但文辭古奧難董，這里參考金德建《鄒衍“五勝三至”釋義》。（載《新中華》復(fù)刊第五卷第三期），將此段錄出并意譯如下： 劉向《別錄》曰：齊使鄒衍過趙，平原君見公孫龍及其徒綦母子之屬，論“白馬非馬”之辯，以問鄒子。鄒子曰：“不可。彼天下之辯，有五勝三至，而辭正為為下。（據(jù)《韓詩外傳》卷六第六章校正‘而辭正為下’當(dāng)作‘而辭置下’。）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誤相迷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悖（悖，據(jù)《韓詩外傳》第六卷第六章改。）巧譬以相移，引人聲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爭，言而競后息，不能無害君?！?/p> 劉向《別錄》說：齊國派鄒衍出使趙國，趙國的平原君正與名家公孫龍，還有公孫龍的弟子綦母子等人，在進行“白馬非馬”的辯論。平原君問鄒衍“白馬百馬”之論怎么樣？鄒衍說：“（‘白馬百馬’的說法）不能成立。那天下的名辯有‘五勝三至’的原則，而強詞奪理，只想以言辭勝人的，在辯論中的并非高明之舉。名辯者的‘五勝’原則，當(dāng)是分析‘辯論’的功效的原則，現(xiàn)已很難知其具體內(nèi)容?！痢瓌t是：一、‘別殊類’。這相當(dāng)于《小取》‘以名舉實’。即按具體事物給予恰當(dāng)?shù)拿Q，也即‘名’符其‘實’。這就相當(dāng)于邏輯學(xué)的概念。如此便可以區(qū)別各類事物，使互相之間不會混淆。二、‘序異端’。相當(dāng)于《小取》：‘以辭抒意?！磧蓚€概念之間形成確定的關(guān)系，而產(chǎn)生判斷，以使與其他的判斷相區(qū)別而不至于混淆。三、‘抒意通指，明其所謂’。相當(dāng)於《小取》：‘以說出故’。即以已知的判斷為據(jù)，而推導(dǎo)出一種新的判斷。也即是推理作用。這樣就使人知道其中的道理而不致迷惑。因此辯論中的勝利者沒有失去他所堅持的原則，而失敗者也能從中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即認(rèn)識到自己之所以失敗的道理。如果這樣，則辯論就確實值得進行了。要是到了以繁瑣的文飾來相憑藉，修飾言辭以相逆亂，用花言巧語的譬喻以相轉(zhuǎn)移，引導(dǎo)人們追求語言的華麗而又使人難以懂得真正的含義，如果像這樣，則是有害于大道的。纏繞不清的爭執(zhí)，曠日持久才能平息，這樣對于君子是不能沒有害處的。”在座的人都說鄒衍說得好。 我們懂得了鄒衍駁斥公孫龍這段精彩的話，對他的“名實”思想也就大致明白了。他的“名實”論，具體地說，即是“別殊類使不相害”。這相當(dāng)于《墨經(jīng)·小取》：“以名舉實”。如此便可以區(qū)別各種事物，使互相之間不相混淆。這種思想與稷下黃老之學(xué)的學(xué)者宋鈃、尹文的“名實”論，我們不必多作解釋就知道是相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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