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以后,繼續(xù)貫徹他的這一套做法的,大致有兩類大臣,一類是主管司法和經(jīng)濟的大臣,再一類是擔任京兆尹一類官職,即在天子腳下的長安市擔任相當于今之一類職務(wù)的大臣。諸侯王國既已剝?nèi)醯綗o力同中央抗衡的程度,那么,這兩類大臣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同豪強們作斗爭了。這樣的斗爭幾乎貫徹了西漢政治生活的始終,而西漢后來導致滅亡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豪強們剝削、壓迫老百姓太甚,階級矛盾激化之故。所以,應(yīng)該承認,這兩類臣子,對西漢政治上的安定局面,還是有功之臣。不過,這類對付豪強的官吏,自己大致都沒有好下場,原因是,豪強們也并非等閑之輩,大都與皇親國戚、宗室大臣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或者本身就是功臣后代等等,這些人得罪多了,他們也會通過各種途徑影響皇帝和大臣,予以還擊。前一類司法和經(jīng)濟大臣,張湯可為代表,其余的人就不多說了。后一類大臣,在西漢也可算是法家后學,他們也都是貫徹秦代任刑傳統(tǒng)的人物,我們舉幾個人談?wù)?,亦可見西漢官場風氣。

漢宣帝時擔任京兆尹的張敞和他的弟弟張武之間,有這樣一段很有意思的談話。
敞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為梁相。是時梁王驕貴,民多豪強,號為難治。敞問武: 欲何以治梁? 武敬憚兄,謙不肯言。敞使吏送至關(guān),誡吏自問武。武應(yīng)曰: 馭黠馬者利其銜策,梁國大都,吏民凋蔽,且當以柱后惠文彈治之耳! 秦時獄法吏冠柱后惠文(以秦代獄吏戴的帽子喻使用嚴法),武意欲以刑法治梁。吏還道之。敞笑曰: 審如掾言,武必辮(懂得)治梁矣! 武既到宮,其治有跡,亦能吏也。①①《漢書 趙尹韓張兩王傳》
張敞是治《春秋左氏傳》的,名義上是儒家,但這段談話,再清楚明白不過地表明,他的以法治國的那一套,是秦代法家遺風。而歷來治理長安市有政績的能吏,都和張敞是一個作風,嚴刑酷法,雷厲風行。但正統(tǒng)的儒學出身的大臣們,則往往反對他們的做法,主張用刑寬筒,這在西漢朝臣中,實際上形成了兩大派別。
我們不妨看一看漢宣帝時的京兆尹趙廣漢他初為穎川太守。穎川有姓原的和姓褚的兩家大宗族, 賓客犯為盜賊 ,以前的官吏拿這兩大家族毫無辦法,他一任,先把這兩個家族中最厲害的 首惡 立即問斬,人一殺,大家看到太守自然都怕了。任何地區(qū)都有所謂地方勢力,因為榮強們和政府的一般官吏們都是本地人,互為婚姻,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勢力,外來的太守針插不進,水潑不進。趙廣漢治穎川的辦法是,利用當?shù)貏萘Φ膬?nèi)部矛盾互相揭發(fā)。又設(shè)一種 缿筒 ,竹制,其狀如瓶,頸小,供百姓寫揭發(fā)信,得信后,去掉揭發(fā)者名字,故意作為是豪強大戶子弟相互揭發(fā)的,以挑動豪強之間的矛盾,用此來削弱地方勢力。這種做法,也近似法家的用 術(shù) 。其結(jié)果是,吏民們互相揭發(fā)成風,也有點近似于秦代的告訐連坐了。
趙廣漢不久就當上了京兆尹,也即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市,吏治也是很高明的:
長安少年數(shù)人會窮里空合,謀共劫人,坐語未訖,廣漢使吏捕治具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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