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辭典12(2009-02-06 20:58:41)
摸魚兒·買陂塘東皋寓居 晁補之 買陂塘、旋栽楊柳,依稀淮岸江浦。東皋嘉雨新痕漲,沙觜鷺來鷗聚??皭厶帲詈檬?、一川夜月光流渚。無人獨舞。任翠幄張?zhí)?,柔茵藉地,酒盡未能去。青綾被,莫憶金閨故步。儒冠曾把身誤。弓刀千騎成何事,荒了邵平瓜圃。君試覷,滿青鏡、星星鬢影今如許。功名浪語。便似得班超,封侯萬里,歸計恐遲暮。 這首《摸魚兒》,是他的代表作,又題作《東皋寓居》。東皋,即東山,作者在貶謫后退居故鄉(xiāng)時,曾修葺了東山的“歸去來園”。本詞不僅寫出園中景色,還嘆恨自己為功名而耽誤了隱居生涯。詞中的“儒冠誤身”、“功名浪語”,都是經(jīng)過宦海風波以后的憤激之詞。 本篇的主旨,是表示對官場生活的厭棄,對美好的田園生活的向往。 上片寫景。開頭,“買陂塘、旋栽楊柳,依稀淮岸江浦。”買到池塘,在岸邊栽上楊柳,看上去好似淮岸江邊,風光極為秀美。“沙觜”,沙嘴,即突出在水中的沙洲。“翠幄”,綠色的帳幕,指池岸邊的垂柳。“柔茵”,軟草。“東皋”句以下九句是說,剛下過雨,鷺、鷗在池塘中間的沙洲上聚集,很是好看;池岸邊的垂柳,遮住了天空;池塘四周,綠草如茵。作者一個人,坐在池塘邊上,自斟自飲。描寫了田園優(yōu)美恬靜、爽朗明快的風光。字里行間,透露出作者對此美景由衷的喜愛,從而,襯托出他潔身自好的情懷。“東皋嘉雨新痕漲”、“一川夜月光流渚”,均系作者從心底深處有感而發(fā)的佳句。 下片抒情。“青綾被,莫憶金閨故步。儒冠曾把身誤。”青綾被,漢代制度規(guī)定,尚書郎值夜班,官供新青縑白綾被或錦被。這里用來代表做官時的物質(zhì)享受。金閨,金馬門的別稱。江淹《別賦》:“金閨之諸彥。”李善注:“金閨,金馬門也。”這里泛指朝廷。儒冠,指讀書人。杜甫《奉贈韋左丈二十二韻》:“紈袴不餓死,儒冠多誤身。”這三句是說不要留戀過去的仕宦生涯,讀書做官是耽誤了自己。“弓刀千騎成何事,荒了邵平瓜圃。”弓刀千騎,指地方官手下佩帶武器的衛(wèi)隊。邵平:秦時人,曾被封為東陵侯。秦亡,在長安城東種瓜,瓜有五色,味很甜美。世稱東陵瓜。這三句是說自己曾做過地方官,但仍一事無成,反而因做官而使田園荒蕪。“君試覷,滿青鏡、星星鬢影今如許。”覷,細觀。青鏡,青銅鏡。細看鏡中鬢發(fā),已經(jīng)是兩鬢花白了。 “功名浪語。便似得班超,封侯萬里,歸計恐遲暮。”這幾句是說,所謂“功名”,不過是一句空話。連班超那樣立功于萬里之外,被封為定遠侯,但回來不久便死去了。班超,東漢名將,在西域三十余年,七十余歲才回到京都洛陽,不久即去世。 作者對于“功名浪語”、“儒冠曾把身誤”,有著切身的感受,并非一般的激憤之詞。所以,是不能把這首詞簡單地歸結(jié)為“有強烈的消極退隱思想”之列的。(賀新輝) 臨江仙·謫宦江城無屋買信州作 晁補之 謫宦江城無屋買,殘僧野寺相依。松間藥臼竹間衣,水窮行到處,云起坐看時。一個幽禽緣底事,苦來醉耳邊啼?月斜西院愈聲悲。青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 這首詞是作者被貶為信州(今江西上饒)酒稅后所作,表現(xiàn)了他厭棄官場而向往故里的思想感情。 “謫宦江城無屋買,殘僧野寺相依。”這二句無一字虛下,先交代了全詞的政治背景,并為全詞定下基調(diào)。“江城”點明信州,“無屋買”是夸大之詞,表明信州的偏僻荒涼,這樣便自然地引出“殘僧野寺”一句。這里“殘僧”畫出了僧人的年邁衰老;“野寺”畫出了寺廟的荒僻陋小。如此殘破不堪而詞人還得與之相依為命,足見其命運、境遇的凄慘。 “松間藥臼竹間衣”三句緊承“殘僧野寺”一句而來,寫其行跡。詞人并沒有因與殘僧野寺相依而感到凄慘悲傷。反而,在松蔭竹翳的掩映下,一聲藥臼響,一角衣衫影,就能給心頭增加無限的歡愉。這里“一臼”、“一衣”,由于意象的典型性,取得了以一當十的藝術效果。“水窮行到處,云起坐看時”二句化用王維《終南別業(yè)》“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詩句。雖然只是在文字的排列上略作了調(diào)整,但由于將“水窮”“云起”突出到前景位置。因而其藝術效果也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行到水窮處”是順寫,象征意義不大明顯,而“水窮行到處”強調(diào)了“水窮”,就突出了山窮水盡的意象,使人聯(lián)想到詞人在宦海中的山窮水盡。同樣,“云起坐看時”較之“坐看云起時”也突出了“云起”的意象,使人聯(lián)想到詞人此刻是在冷眼旁觀政治上的翻云覆雨。 下片仍然描寫“野寺”中的所見所聞,但心緒的蒼涼、悲苦卻借景物的描寫較為明顯地流露出來。“一個幽禽緣底事,苦來醉耳邊啼”這兩句詞巧妙地抓住一個“幽禽”悲啼的意象來抒寫自己的心曲:作者曾試圖遁入醉鄉(xiāng)以遣歲月,但不知為什么事,一個幽禽(杜鵑)又在醉酒之時來到耳邊苦苦啼叫。“苦來醉耳邊啼”應作“醉來耳邊苦啼”。 “月斜西院愈聲悲。”一句緊承“苦來醉耳邊啼”而來,寫詞人對于“幽禽”啼聲的感覺。這“幽禽”的啼叫已不僅是“苦啼”,而且愈啼愈悲。“月斜”即月影西沉,表明時間已晚;時間既晚,則啼叫之久可知。“愈聲悲”以見鳥之情切。仔細品味詞意,這里實是借鳥的悲啼來顯示自己的悲苦心境。 “青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這兩句托出全詞的主旨:這兒的青山盡管無限美好,但杜鵑仍啼道:“不如歸去!”詞人在這里實際是借鳥的啼聲,表達自己“他鄉(xiāng)雖好,不如歸去”的心聲。這“青山無限好”顯然由李商隱的“夕陽無限好”詩句化出,兩句合起來又暗用王粲《登樓賦》和陶淵明《歸去來辭》二賦作意。盡管這兒的山水很美,有松林竹林可供盤桓,有水有云可供觀賞,但畢竟身在官場如鳥在籠中,終不如退守田園那么自由自在。 這首詞以鳥能人言、人鳥共鳴的巧思妙句,外化了詞人自身微妙復雜的隱秘心態(tài),可謂深得托物言情之真昧。(池萬興) 陳師道清平樂·秋光燭地陳師道 秋光燭地,簾幕生秋意。露葉翻風驚鵲墜,暗落青林紅子。微行聲斷長廊,熏爐衾換生香。滅燭卻延明月,攬衣先怯微涼。 陳師道是“ 蘇門六君子”之一。黃庭堅曾贊云:“閉門覓句陳無己,對客揮毫秦少游。”他的詞纖細平易,如《蝶戀花》:“路轉(zhuǎn)河回寒日暮,連峰不計重回顧。”《南鄉(xiāng)子》:“花樣腰身宮樣立,婷婷,困倚闌干一欠伸。”《菩薩蠻》:“天上隔年期,人間長別離。”都是較有名氣的詞句。但是,最足以代表他的詞風的,則是這首《清平樂》。 這首詞描繪秋天景色。上片寫晨景,下片寫夜晚。 “秋光燭地,簾幕生秋意。”開宗明義,寫秋景,“秋光”、“秋意”,一派秋天的氣氛。“露葉翻風驚鵲墜,暗落青林紅子。”進一步寫秋景,含著露水的樹葉,由于秋風的吹動,紛紛落下,連樹上的鵲雀,也被驚動了。言簡意賅,細膩生動,幾個字,便勾勒出一個正在落葉的生動畫面。“一葉知秋”,作者抓住了這一最有特征性的動態(tài),一下子把秋景寫活了。語言、畫面、意境,都活靈活現(xiàn)地擺在讀者的面前。 “微行聲斷長廊,熏爐衾換生香。”入夜了,秋天的夜晚是凄涼的:走廊的腳步聲沒有了;火爐里散發(fā)出木柴燃燒后的香氣。夜深了,“滅燭卻延明月,攬衣先怯微涼。”吹熄了蠟燭,月光卻照進屋中;詞人感到秋天的涼意,將衣披在身上。 這首詞,情意深婉,用語精警,筆力拗峭,頗能代表陳師道的詞風。王灼在《碧雞漫志》中說:“陳無己所作數(shù)十首,號曰語業(yè),妙處如其詩。但用意太深,有時僻澀。”這樣的優(yōu)點與缺點,在這首詞中均有所體現(xiàn)。(賀大龍) 張耒風流子·木葉亭皋下張耒 木葉亭皋下,重陽近,又是搗衣秋。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楚天晚,白蘋煙盡處,紅蓼水邊頭。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玉容知安否?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蘸薇淘齐x合,青鳥沉浮。向風前懊惱,芳心一點,寸眉兩葉,禁甚閑愁?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 這是一首描寫思鄉(xiāng)之情的詞。上片落筆寫景,首先點明季節(jié)。“木葉亭皋下”三句,寫時近重陽,樹葉紛紛飄落到平蕩的水邊地上,又是婦女為親人捶打寒衣的深秋了。這里“木葉”即樹葉。《楚辭·九歌·湘夫人》:“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后世常以此寫秋景,兼寫鄉(xiāng)思。“亭皋”指水邊平地。“重陽”即陰歷九月九日;古時風俗,人們常在這天登高,佩茱萸,飲菊花酒。有親友在外,屆時不免互相思念。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云:“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搗衣”,古代婦女于秋季漸寒時,在砧石上捶打寒衣以備寄送遠方的親人過冬。李白《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沈佺期《獨不見》亦云:“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這種“搗衣”之聲,最易引起閨中少婦對遠方征人的痛苦思念。而遠行之人也容易因此想到妻子在家為自己搗衣的情景,既感到痛苦又溫暖。這里“木葉”“搗衣”連用,不僅寫出了深秋特有的景色,為全詞烘托出蕭瑟凄清的背景,而且為下面的詞意發(fā)展作了有力的鋪墊。 “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 這數(shù)句又緊承起句,意思說,怎奈我愁緒縈繞心中,白發(fā)現(xiàn)于鬢角,再輕慢地把黃菊插在頭發(fā)上,那菊花也該感到羞辱吧。這里“庾腸”,即庾信的愁腸。庾信本為南朝時梁朝的官員,因出使西魏被留,羈旅北地,故常思念祖國和家鄉(xiāng)。其《哀江南賦》序云:“不無??嘀~,惟以悲哀為主。”后人常以“庾愁”代指思鄉(xiāng)之心。“潘鬢”,即潘岳的斑鬢。潘岳為西晉文學家,貌美而早衰,其《秋興賦·序》云:“晉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見二毛。”后因以“潘鬢”為中年鬢發(fā)斑白的代詞。這里詞人以“潘鬢”自喻身心漸衰之貌。詞人由于憂傷,鬢衰將不勝簪,故云:“謾簪黃菊,花也應羞。”以此反襯出暮感的深沉、鄉(xiāng)愁的濃烈。 “楚天晚,白蘋煙盡處,紅蓼水邊頭。”在寫景中寓離別相思之意。心中既然充滿鄉(xiāng)愁暮感,所以不僅遙望楚天的晚空,一直望到水氣繚繞的白蘋盡頭,一直望到水邊開花的紅蓼深處。“白蘋”,水中浮草,因其隨波漂流,容易引起游子產(chǎn)生離家漂泊的傷感。 “紅蓼”,生于水中者名澤蓼或水蓼,開淺紅色小花,葉味辛香。詞人是淮陽人,所以,遙望楚天,思鄉(xiāng)之念便在不言中了;再加兩點染,則把他鄉(xiāng)愁之深烘托出來了。這里雖純是寫景,但景中含情,意在言外。 “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數(shù)句緊承“白蘋”“紅蓼”兩句而來,含著情意的芳草,默默無語的夕陽,橫渡南面水濱的大雁,是詞人所望到的,但卻沒有望到故鄉(xiāng),在這種望而不得的情況下,他只好倚著西樓心往神馳了。這幾句寫景,將詞人遙望故鄉(xiāng)而不得的執(zhí)著深情又推進了一層,詞意含蓄,畫面完整,真所謂“物以情觀,情以物見”了。“人倚西樓”點出游子登眺之處,交代了“楚天晚”至“雁橫南浦”六句都是極目之所見;由所見而引起所感,因而所見之景物都似有了人的感情。 下片換頭“玉容知安否?”點明所思之人,揭示了詞旨所在,使上片所寫種種情景明朗化。這句“玉容”,極言容貌之美如花似玉,這兒即指倚樓遙思的對象。“知安否?”曲盡對遙思對象的關切和掛念,由此而引起下面相思的傾訴、深情的抒發(fā)。 “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蘸薇淘齐x合,青鳥沉浮”意謂書信和題詩,由于兩地渺遠而無法見寄,徒然地怨那晴云分離,使者隱沒。這里“香箋”,即美好的書札;“錦字”,織錦上的字。晉代竇滔以罪徙流沙,其妻蘇蕙,因思念丈夫,織綿為《回文旋圖詩》以寄,后世常以此指妻子寄書丈夫,表達相思之情。“青鳥”,傳說西王母飼養(yǎng)的鳥,能傳遞信息,后世常以此指傳信的使者。“碧云”,江淹《休上人怨別》詩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來”之句,這里借以寫對于閨中人的懷思。由于香箋錦字,兩處悠悠,碧云已合而佳人未來,青鳥杳然而音書全無。詞人于此以鋪敘寫法表達兩地分居、不見來信的悵怨,愈加顯出“知安否”所包含的深沉掛念的分量。 “向風前懊惱”四句,轉(zhuǎn)以想象之筆,設想妻子思念自己時的痛苦情狀。他想象妻子也許在風前月下,芳心懊惱,眉頭緊皺,怎能止得住那百無聊賴的愁思呢?寫對方思念自己,正是為了表達自己對于妻子深摯的愛情與痛苦的思念。這種詩詞常用的手法,比較容易使讀者感到生動親切。 “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用質(zhì)語綰合全篇。相思至極,欲說還休;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了愈加愁苦,倒不如將此情交付給東流之水帶去為好。毛滂《惜分飛》曾云:“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構(gòu)思、手法與此相同。(池萬興) 秋蕊香·簾幕疏疏風透張耒 簾幕疏疏風透,一線香飄金獸。朱欄倚遍黃昏后,廊上月華如晝。別離滋味濃如酒,著人瘦。此情不及墻東柳,春色年年依舊。 這首詞是張耒離許州任時,為留戀官妓劉淑奴而作。上片描寫黃昏佇立、情思難舍的情景,下片抒發(fā)憔悴于離愁而深感人不如柳的慨嘆。 “簾幕疏疏風透,一線香飄金獸”這兩句通過對細風透進簾幕、香爐縷縷飄香的描繪,明寫官妓劉淑奴閨房的幽雅芳美,暗寫前來幽會告別的環(huán)境氣氛,隱含越是美好、越是值得留戀,越是幽靜、越是格外凄清的弦外之音。這里“疏疏”,稀疏之意;“金獸”指獸形的銅香爐。 “朱欄倚遍黃昏后”二句,緊承首二句而來,由室內(nèi)轉(zhuǎn)而寫室外,由黃昏寫到深夜,勾勒出倚遍每一根欄桿、凝視著畫廊上如晝月光的生動畫面,傳達出回憶往昔并肩倚欄,攜手賞月,而今戀戀不舍,依依惜別的愁緒。“月華”,即指月光。上片四句全部寫景,而字里行間則洋溢著離愁別緒,因為往昔天天如此,而從今以后卻不復再見了,對景傷情,萬般無奈之意,盡在不言中了。這兩句主要從時間上著筆,寫離別之人從黃昏到深夜,倚遍欄桿,離愁無限,對月無緒的痛苦情態(tài)。 下片在上片寫景的基礎上,著重抒情。 “別離滋味濃如酒,著人瘦。”這兩句是全詞的主調(diào),這種“別離滋味”只有自己深深地感到,要說出來卻又十分抽象。詞人在這里用“濃于酒”一詞來形容描寫這種離愁別緒的濃烈程度,這就使抽象的情感物態(tài)化、具體、形象,它不僅將比酒更濃烈的離愁別恨極為生動形象地勾畫出來,而且將詞人借酒澆愁的神態(tài)巧妙勾出,收到一箭雙雕的藝術效果。正因為如此,“著人瘦”一句便水到渠成,落到了實處。這種離愁竟使人為之憔悴,其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此情不及墻東柳,春色年年依舊”緊承前句而來,前兩句寫離愁滋味超過濃酒,進行正面對比;這兩句寫別情不及墻柳,則從反面襯托。為什么會不及墻柳呢?因為柳葉只枯黃萎落于一時,春風一吹,柳色如故。言外之意,人一離別,各自天涯,是否能再續(xù)舊情,可就說不準了。這一反襯,由眼前的墻東柳觸發(fā)而起,既信手拈來,又新奇貼切,極為深切地道出了內(nèi)心深處的惆悵之情和纏綿悱惻之意,這就成為全詞的點睛之筆。 這首詞寫景純用白描,毫不雕飾,清新流麗,而情寓其中;寫情,直抒胸臆,決不做作,層層轉(zhuǎn)跌,入木三分。其中絕無香澤綺羅之態(tài),唯有不加矯飾之情。這就使本詞具有清新流麗的風格特征。(池萬興) 侯蒙臨江仙·未遇行藏誰肯信侯蒙 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才得吹噓身漸穩(wěn),只疑遠赴蟾宮。雨余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這是一首諷喻詞。有故事說,侯蒙年青時,久困于考場,三十一歲才中了舉人。他長得難看,人們都輕笑他,有愛開玩笑的人,把他的像畫在風箏上,引線放入天空,諷刺他妄想上天。侯蒙看了就在上面題了這首詞。后來,他竟真的一舉考中了進士,歷任要職。 這首詞,表面上是寫風箏,骨子里是諷刺封建社會那些往上爬的勢利小人。“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是這些人行徑的生動寫照。 上片寫那些勢利小人對他的譏諷。“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一直沒有遇上圣明的君主,沒作上官,過著隱居的生活,誰肯信服呢?而今才顯現(xiàn)了名聲和蹤跡:被人把自己的容貌,畫到風箏上,趁著風勢,借著風力,與風箏一起,飛上了高高的天空。一方面,寫自己無端被人嘲弄,無可如何;另一方面,又是對那些苦苦鉆營,千方百計尋找機會往上爬的小人們的辛辣諷刺。一旦找到了機會,就會如同這風箏一樣,“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一語雙關。 下片寫風箏飛入天空之后的情形。“才得吹噓身漸穩(wěn)”,剛剛得到風吹,風箏漸漸在天空穩(wěn)當?shù)仫h起來了,比喻某些人在社會上受到吹捧,獲得了穩(wěn)固的社會地位。“只疑遠赴蟾宮”,還要打算遠遠地上天。“雨余時候夕陽紅”,雨過天晴,傍晚的落日通紅。這是形容飛黃騰達的景象。“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從平地向上看,能有幾個人像我這樣上了天呢?進一步描繪了得勢小人洋洋得意的神態(tài)。名義上是寫風箏,實際上是寫人,勾勒出一個勢利小人得勢后自鳴得意的面貌。 這首政治諷喻詞,內(nèi)容深刻,形象鮮明,情趣生動。諷刺詞并不多,但藝術上很有特色,通俗、有風趣,寓深刻的哲理于淺顯明白的語言之中。(賀大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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