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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鉤沉 南拳高人，乃武乃文——追憶湘潭民間武術家張建農(nóng)先生
在金庸、古龍描寫的武俠世界里，有許多武藝高超、德行高尚的俠客，他們或精忠報國、或扶危濟困，敢于與邪惡勢力對抗，留下一個個為人稱頌的傳奇故事。文學藝術皆源于生活，這種勇敢頑強、不屈不撓的武術精神，是中國人的一種操守品格，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 從小說、影視作品走向現(xiàn)實世界，我們欣喜地發(fā)現(xiàn)，郭家橋人民尚武歷史久遠。據(jù)說，始自明末清初張發(fā)雷，清末武術奇花異彩，童孟子輕功飛檐走壁，周五散臂力過人，周喬八為京城武舉人，胡白影是江湖飛客，張羅松武醫(yī)兼?zhèn)涞?。民國時期仍后繼有人。蓮花庵周七十公的雌雄彈百發(fā)百中，能放能收；郭家橋村張八教徒的一指功能穿石鉆孔，力逾千斤；鳧塘村張清和的鐵牛功，全身能經(jīng)受鐵錘掄打。
郭家橋練武風尚流傳至今。1983年出席湘潭縣武術比賽的新長村退休教師石舜炎榮獲拳術一等獎。1986年，郭家橋鄉(xiāng)被湖南省體委授予“湖南省武術之鄉(xiāng)”光榮稱號。 說到這里，不能不提到一個人，那就是湘潭民間武術家張建農(nóng)先生。 2023年癸卯正月初十，是已故湘潭民間武術家張建農(nóng)先生百歲冥壽。根據(jù)《鳧塘張氏族譜》記載，其行派詩為＂祖澤輝顯，文旺益洪。維少世啟，遠正先尊＂，張建農(nóng)先生正是其22派嗣孫，派名＂維恩 ＂，字建農(nóng)。上世紀80年代，張建農(nóng)先生一家13個人，有7人習武。其父張海池自幼習武，堅持不懈，煉就一手“白水功”。其長子張經(jīng)文學會民間套路、國家套路。二子張俊文，拳術、棍術、凳棍兼優(yōu)。三子張?zhí)煳?983年參加縣里的武術比賽，榮獲二等獎。其孫子張興保，早晚習武，能做“鴻雁出群”“騎馬問路”“葉里藏花”“天王托塔”“猿猴摘果”等動作。張建農(nóng)的老伴石菊秋也練出一手好“游龍功”。其家族乃馳名湘潭乃至湖南省的武術世家。 為全面了解張建農(nóng)先生的生平事跡，壬寅年臘月，筆者專門拜訪了張建農(nóng)先生的長子張經(jīng)文、三子張?zhí)煳?，走訪了張建農(nóng)先生生前友人，位于湘潭北二環(huán)線旁的巫家拳館館主顏亮鳴。查閱了張建農(nóng)先生生前自編的《祖拳新編》和《民間傷科歌訣切要》，和張建農(nóng)先生詩聯(lián)集《茶嶺閑吟》等相關著作，從而獲得了大量的一手資料，特撰此文，作為紀念張建農(nóng)先生百年冥壽的追思和緬懷！ ——題記
（一） 張建農(nóng)先生是原湘潭縣郭家橋鄉(xiāng)鳧塘村（今湘潭縣易俗河鎮(zhèn)鳧揚村）人。幼年習武，師從李家拳宗師李篤慶，白鶴拳名師郭仁福，袁澤南。一生無其它嗜好，習武便是生命，自幼學“連環(huán)拳”“大聯(lián)拳”“岳家拳”“白鶴拳”“八步連環(huán)拳”“八段錦”“太極拳”“九宮八卦生息功”“游龍功”；對刀、槍、棍、戟等器械都熟悉，教徒弟兩千余人。 說起張建農(nóng)先生的習武為人，不能不提到南派李家拳祖師爺金鉤李胡子。說起金鉤李胡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聽說過，只有老一輩的人略有耳聞，在湖南、湖北、陜西、廣東、江西一帶金鉤李胡子是非常有名氣的，江湖上對金鉤李各種傳聞都有，有的說是黃麒英的師傅，有的說是俠盜魔頭，等等，其實金鉤李原名何先青，出生陜西，是清末一有名的江湖大俠，是洪秀全的保鏢陽大毛的師兄，這是鮮為人知的。 曾經(jīng)有一個生意人在一個客棧遇上了金鉤李，當時看到金鉤李胡子其胸，滿嘴胡子的，出于好奇特意請金鉤李吃了一碗面，心里想看看這個人怎么吃東西，呵呵！金鉤李當時就坐在客棧的里面坐了下來，把耳后面的一對金鉤拉出來把胡子綹開分開掛上，然后興致勃勃的把面條吃完了，吃完面條后對那個生意人說；朋友，謝謝你今天的面條，味道非常的好，如果你今后在 什么地方遇上了匪徒，你大聲的叫三聲金鉤李，保你平安。 當時這個生意人也沒有在意，反正是出于好奇道了一聲謝謝就離開了，大概在一個月后，在湖北的一個小鎮(zhèn)上當時天氣已經(jīng)很晚了正準備去住客棧休息，突然有幾個蒙面人攔住了這個生意人，刀子已經(jīng)駕到脖子上了，生意人驚慌失措知道遇上劫匪了，慌忙中記得有人說過如果遇上匪徒就大叫幾聲金鉤李，突然之間膽氣十足大聲喊金鉤李救命啊，三聲金鉤李救命之后，其中一個匪徒慌忙把刀取下，行了一禮，說既然是金鉤李的朋友，失敬了，在下有眼不失泰山，望朋友多擔待，冒犯之處一定要原諒，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就這樣金鉤李胡子的故事流傳至今！ 受師承門派的影響，張建農(nóng)先生雖是武林高手，但一生以武交友，和善待人，從不恃強欺弱。 解放初期，教師除擔負教學任務之外，作為土改之時宣傳主力，常排節(jié)目演出，其中穿插武術看點，招引群眾。張建農(nóng)先生與其舅子石舜炎先生，均年輕善武，縱跳之功夫，搭檔天生表演精彩，轟動一時。張建農(nóng)先生之＂白水功＂更為神奇，鐵鉗一把往肘一敲，彎成牛軛。再順勢砸向腰肋，筆直如初。因張建農(nóng)先生兩郎舅均中等身材，孔武有力，張矮子、石矮子之名聲不翼而飛。 又如張建農(nóng)先生在古塘橋明德堂教書時，每當夏日晚間辦公完畢。獨自于塘頭朝水面練功。某日，學校所在大隊支部書記張某循其信息，趁夜色偷偷逼近，從背后使勁一推，欲制造一個武林笑話來。不料張建農(nóng)先生身軀微微一晃，張支書驟然落水。一身狼狽，待上岸后，兩人相視而笑，張支書翹起大拇指贊曰：建農(nóng)先生武功蓋世，名不虛傳也！ 1986年，張建農(nóng)先生當選為湘潭縣武術協(xié)會秘書長，并榮聘為湘潭市武術協(xié)會顧問，同時擔任湘潭縣政協(xié)委員十年。1987年，張建農(nóng)先生被國家體委授予”民間武術挖掘整理工作雄獅”，1988年張建農(nóng)先生又被國家體委授予”全國農(nóng)村體育積極分子”的光榮稱號。張建農(nóng)先生耄齡之時，湘潭市武術協(xié)會贈送了由江克親書”無愧師表”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的牌匾。至今仍懸掛于張建農(nóng)先生老宅廳堂之上。雖時過境遷，他仍如劍鞘之龍光，門楣熠熠生輝。
（二） 在封建落后、缺醫(yī)少藥的年代，人們往往很迷信，相信法術。 在涓水河畔，至今還流傳著一個故事。數(shù)百年前，鳧塘灣一個姓張的、劉家坪一個姓劉的和古塘橋一個姓謝的，三人結(jié)伴到了茅山（實則今新化梅山）修道學法。寒來暑往，一晃多年過去了，三人終于學得一身本領，并分別得了一個道號，張姓者號張法雷，是師兄，劉姓者號劉法權，謝姓者號謝法顯，是為師兄弟，三人一同回原籍傳道授法。師弟劉法權、謝法顯回去后，便在老家一帶授徒，師兄張法雷則總想要找個地方繼續(xù)修行，增強功力。 一日，張法雷來到了楊梅洲，看到此處紫氣縈繞，江天開闊，江流綿綿不絕，草木一派生機，甚合道家天人合一之意，便決定在此結(jié)廬，一邊修行，一邊為周圍的人畫符施藥，鎮(zhèn)鬼驅(qū)邪。由于他道行高深，且有求必應，手到病除，因而甚得人們敬仰，一時名聲大振。 當時湘江為南北交通要道，行走江湖之上的船家水手，多少也學過一些本事，最厲害的要數(shù)那些駕木排的放排客。這些人自幼居于深山，得人傳授學得不少巫蠱之術，走南闖北之間，對江湖路數(shù)了如指掌。其中也不免有些無良之輩，憑著本事干下諸多壞事。有一個廣西排客，常運木經(jīng)過湘潭，見此處繁華，便經(jīng)常上岸或買賣些東西，或找些樂子。這排客為人刁鉆，經(jīng)常與人起口角是非，一不滿意，便在人家那兒施些邪法，甚至于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人們皆避之若禍。張法雷到楊梅洲之后，樂于濟世救人，道法又高明，破了放排客不少的邪法，這個放排客因而懷恨在心，總想要找個機會報復一番。 農(nóng)歷六月初六，放排客特地找上楊梅洲，到了張法雷結(jié)廬的地方，正遇上張法雷在為一病人作法，旁邊只有一個小弟子護法。放排客心中暗喜，因為他知道，作法之時最忌分心，因而也最容易受攻擊，這個護法的小弟子根本不是自已的對手，要做掉張法雷，這正是個機會。張法雷其實也發(fā)現(xiàn)進來了一個陌生人，心知來者不善，只是無法分身，不由暗暗叫苦，只好用眼神暗示小徒警惕來人。小徒卻不知師傅是何用意，懵懂之間，只見放排客在張法雷背上拍了三下，便揚長而去。 張法雷做完法事，立馬打坐運氣，覺察到自已背上被人打進三枚透骨釘，且蠱毒已入骨髓，他心下明白，依這種手法，肯定是那廣西放排客所為。他吩咐小徒，快快燃起柴火，架上大鍋，把自已放在竹罾里蒸上三天三夜，以逼出毒釘，同時快到郭家橋鳧塘灣把他妻子叫來。小徒依言照辦，把師傅架上竹罾，點上火，就趕去請師娘，匆忙間卻忘記了在灶膛里添上足夠的柴火，等請得師娘來時，爐內(nèi)的火已經(jīng)熄了！ 等得打開竹罾，張法雷已是奄奄一息，他知道自己遭這般暗算，命數(shù)將終，便吩咐妻子：一是死后速將自己運回老家，封在水缸之中，一定要到秋后方可下葬；二是記得在七月十五晚上，把自已睡的那床草席拿到楊梅洲的江邊，燃上香燭紙錢，叫一聲自已的道號，便拆一根席草，連拆上七七四十九根即可，此乃天機，不可泄露。說完，便溘然長逝。 那放排客得手之后，料張法雷難逃此劫，自已在江湖上從此少了個對手，心下非常得意，駕著個木排順江而下，七月間便到了洞庭湖。七月十五這天晚上，放排客在岸上喝了通酒，搖搖晃晃地回到木排上倒頭便睡。全然不知楊梅洲上，張法雷的妻子已按丈夫所言，在江邊點上香燭，開始拆席了。當拆至七七四十九根時，泊在洞庭湖中的大木排轟然而散，放排客做著他的秋夢到湖底見龍王、喂魚蝦去了！ 張法雷葬在了老家鳧塘灣。后來，人們感念他的恩德，在當?shù)亟ㄆ鹆艘蛔ɡ嘴?，奉其為“七字老祖”，長受香火。 幾百年過去，每到農(nóng)歷六月初六，依然有不少信徒前來，或為祭拜，或為還愿。 民間有云：練功不煉藥，到老是扎癆病殼＂。張建農(nóng)先生一生，不但于武學頗有造詣，續(xù)骨療傷醫(yī)術方面得其父海池公真?zhèn)?。其自編的《民間傷科手術藥物歌訣切要 》乃集百家之驗方單方，于那缺醫(yī)少藥的年代，救死扶傷，解困濟危，功莫大焉。被救助者甚眾，且不取分文之資。古塘橋一老者，得一怪疾，終年臥病在床，因周身疼痛，遞日呻吟不止，遍訪百醫(yī)未能治愈，行將就木之際。經(jīng)人介紹，慕張建農(nóng)先生之名，特來求助，以作最后之挽救。經(jīng)張建農(nóng)先生診斷，查明為宿傷之故，結(jié)果幾劑草藥敷下來，數(shù)日后藥到病除。又如卓江一小女孩被毒蛇咬傷，片刻間遍體青烏。俗語云：以起蛇霧，命懸一線。張建農(nóng)先生聞之，前往施救，奇跡般地挽回了她的生命。受助者感激之情難于言表.其善義之舉也，深深地嵌入了當?shù)厝罕娦哪恐小?/span>
（三） 張建農(nóng)先生祖籍湘潭縣郭家橋鄉(xiāng)，解放前家境貧寒，從小務農(nóng)、打雜、下礦，歷盡了人間辛酸，然自強不息，只憑幾年私塾學習，考入當時湖南省政府后備人才儲備庫，聘為族校教師，解放后參加教育工作，傾情于新中國的教育事業(yè)，育李培桃，沐風櫛雨。1979年退休后，除仍癡迷武學之外，亦怡情于詩聯(lián)寫作之中。積極參加了《湘潭楹聯(lián)》《嚶鳴詩社》《南國詩報》等詩詞組織。東隅已逝，桑榆非晚，積年之作，匯編成《茶嶺閑呤》一書存世。 我以前不曾拜讀張建農(nóng)先生的詩作，這應是只聞其名而未謀面的緣故，當品讀完《茶嶺閑吟》，則對張建農(nóng)先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張建農(nóng)先生于詩、于詞、于聯(lián)亦如習武，有如下幾個方面實在令人敬佩、令人景仰。先生對興趣追求是摯著的，凡感于情，凡歷于事，所見所聞，先生皆能用詩詞楹聯(lián)這一中華民族文化之傳統(tǒng)形式以記之，其抒情狀物，即事吟懷，多籍之于詩、詞、聯(lián)，幾十年如一日亦從未間斷，讀先生的作品，依然中可見先生之坦蕩人生軌跡，亦可感受到先生之喜怒哀樂，尤可感受先生之審美情趣與澹泊胸懷，這應是毫無疑義的，這亦是先生作品的一大亮點，毋容置疑地說建農(nóng)先生不僅是武學的摯著踐行者，同時是一位詩學的摯著追求者，從某種角度看，先生對文字的摯著追求之于武學的踐行與研究層次也是不無聯(lián)系的。 張建農(nóng)先生很崇尚湖湘文化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對中國歷史上儒學中表述的“修身養(yǎng)性、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入世層次也是提倡的，正如范文正公“在廟堂之上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一般，也是一個“進亦憂，退亦憂”之人，從《茶嶺閑吟》作品中不難看出先生對家庭、社會、國家自覺地成為可貴的責任擔當者。張建農(nóng)先生在已經(jīng)過去的生涯中，他對社會對生活，一如既往地傾注一腔熱情，當國家建設中的每一項成就、每一點進步，先生總是為之鼓舞，熱情謳歌；對某些不利社會進步，不利健康的鄉(xiāng)土民風建設的現(xiàn)象，先生總?cè)滩蛔∫宰约荷ㄖP去揭露、去針砭，同時先生能正確區(qū)分兩類不同性質(zhì)的矛盾，旗幟鮮明，較好表現(xiàn)了詩歌中“怨而不怒，哀而不傷，樂而不淫”的傳統(tǒng)審美標準，恰當?shù)負斄艘粋€詩者所應當承擔的責任。 張建農(nóng)先生之桑梓地郭家橋，處地涓水河畔，山青水秀，平疇翔白鷺，溪畔聽黃鶯，四季如春，風光如畫，這如詩似畫的山水，自然地影響了先生的一切。先生生于斯，長于斯，工作于斯，習武吟詩于斯，其作品自然有著山水之靈氣，表現(xiàn)出鄉(xiāng)土的風情，可以說《茶嶺閑吟》是蓮鄉(xiāng)眾多詩詞文化、眾多作品中的一朵奇葩，且不說其能否百世流傳，但在這物欲橫流、燈紅酒綠的社會，也可算是一種醒酒湯和清醒劑，自然有著啟迪心智、滌蕩心靈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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