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刷到一條熱搜:明信片的意思就是明信片。 乍一看仿佛是“廢話文學”,細品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司空見慣的詞,從造詞法看來竟頗有深意。 “明”是日月同輝,“信”為言而有證,“片”是薄片紙張,合起來分明是承載光明寄語的紙短情長,說得如此通透! 原來那些我們囫圇吞棗用著的詞,拆開看,一筆一劃全是浪漫。 古人造字,能有多美? 最近網上有個挑戰(zhàn)很火。 去自然界,捕捉“野生”的漢字。 清溪“流”成自由的曲線。 春“茶”長出了第一片新芽。 明媚陽光把溫“暖”撒向新綠。 風車轉動于是“風”便有了形狀。 文字+風景=大自然手寫體。 只要細品,就會發(fā)現(xiàn)每個字都這么美、這么有底蘊。 象形、會意、形聲這些造字法,分明是把世間萬物揉進橫豎撇捺里。 “休” 字是人靠在樹下,疲憊與閑適瞬間具象。 “囚” 字用方框困住人,連窒息感都能透過紙面?zhèn)鱽怼?/p> “武”字拆開是“止戈”,把以戰(zhàn)止戰(zhàn)的哲學藏進筆畫。 “劣”字上“少”下“力”,偷懶?;哪榆S然紙上。 不過,這些會呼吸的文字,卻在日復一日的快餐式使用中,被磨平了棱角,黯淡了光澤。 想起大學的時候,音韻學老師說:古人造字不止講究形意,連讀音都暗藏玄機。 “江”“河” 二字,發(fā)音渾厚開闊,與水流奔涌之勢暗合。 “滴”“瀝” 讀來輕細,恰似雨落屋檐的聲響。 “浪”字的開口音讀起來氣勢磅礴,舌頭在口腔里舒展的軌跡,都和浪花翻涌的弧度神似。 “微”字發(fā)音輕緩,舌尖輕抵下齒,連氣流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意味。 更妙的是疊詞,“淅淅瀝瀝” 模擬雨聲,“嘰嘰喳喳” 復刻鳥鳴,讀起來唇齒生香,簡直是把聲音編進文字里。 其實不止造字妙,古人用詞也相當講究。 外國人總說中國人骨子里帶著詩意,我以前覺得是客套。 直到有次聽到外國朋友驚嘆:“漢語好有巧思,水煮沸時氣泡咕嘟冒上來,就說'水開了’,好像水有生命、開花了!” 古人從不說“風來了”,而稱其為“扶搖”“青蘋”,連氣流都裹挾著《莊子》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的磅礴。 他們也不說“月亮”,偏叫“素娥”“冰輪”,將嬋娟的清輝化作了可觸碰的詩意。 更不必說古人為萬物起的別名。 春曰“青陽”,夏曰“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四季流轉皆有雅號;雨是“靈澤”“甘霖”,雪是“瓊芳”“玉蝶”,每個名字都帶著天地饋贈的儀式感。 書信喚作“鴻雁”“尺素”,草木稱“柔柯”“芳甸”,甚至連時間都有“白駒”“飛光”的妙喻……哪一個不是將萬物的魂魄封進了文字? 我們隨口說的很多詞匯,其實也都暗藏玄機。 “花生”藏著“花落而生子”的生命循環(huán);“馬上到”不是真在馬背上,而是延續(xù)著古人騎馬傳訊的急切;連最尋常的“夜幕降臨”,都把暮色比作溫柔垂下的簾幕。 只是在日復一日的尋常使用中,我們把詞語的浪漫磨損掉了。 我們何時失去了對詞語的敏感? 說到這就忍不住嘆氣,現(xiàn)代人每天被“yyds”“絕絕子”“栓 Q” 這類網絡熱詞狂轟濫炸,就像吃便利店的速食飯團,塞進嘴里挺管飽,嚼兩下就沒了滋味。 古人造個字,得琢磨天地萬物的隱秘聯(lián)系。 比如“災”字,下面的“火”燒穿了上面的“宀”,房屋起火的災難場景瞬間立體。 我們造個梗,只求三秒內戳中笑點。 “擺爛”“躺平”雖然精準描述當代心態(tài),卻總帶著股無奈的潦草。 但那些藏在“水開了”里的鮮活,“夜幕降臨” 中的詩意,就在這風風火火的生活節(jié)奏里,碎成滿地玻璃渣。 深夜刷手機時,看著滿屏的縮寫和表情包,總會突然懷念車馬慢的年代。 那時候,人們能為了一句“見字如晤”,反復在硯臺里磨墨,在信紙上斟酌。 連“秋涼添衣” 都能寫成“西風吹老滿庭秋,珍重加衣莫教愁”。 或許正是因為日子慢得能聽見時光流淌,才能接住文字落地的回響,看見詞語綻放的花火。 而現(xiàn)在,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停下來,去聽聽每個字最本真的心跳,任由那些承載著千年浪漫的文字,在快餐時代的車輪下,漸漸碾成齏粉。 詞語的磨損的本質,是語言在效率需求與審美體驗間的動態(tài)失衡。 老祖宗造詞講究“造境”,每個字都像電影導演,能把畫面、情緒、故事全塞進方塊里。 比如“邂逅”,光是讀出來,就能看見兩個人在街角不期而遇的浪漫;“惆悵”自帶BGM,連空氣都染上了若有若無的愁緒。 但到了現(xiàn)代,語言只追求“傳意”的效率。 實用主義的大刀一揮,詞語的浪漫濾鏡碎了一地。 認知慣性,也會讓我們對詞語的感知日漸鈍化。 就像聽多了鬧鐘會自動屏蔽鈴聲,高頻使用讓我們對熟詞產生了“意義短路”。 文化語境的斷裂也是詞語磨損的主要原因。 古代人的詞語庫存,全是按生活場景定制的,比如“驛站”“更夫”...... 但現(xiàn)在這些生活場景都漸漸離我們遠去了。 就像失去土壤的種子,脫離了文化語境的詞語,再美的意象也會枯萎,最后只能蜷縮成字典里冷冰冰的釋義。 而且現(xiàn)在是信息爆炸的時代,連說話都要卷生卷死。 140字的微博、十幾秒的短視頻,要求每個詞都“別廢話,說重點”,把隱喻、聯(lián)想、意境這些“不實用”的東西全掃地出門,詞語的美感能不被碾碎嗎? 這么一看,詞語磨損根本不是它們自己擺爛,而是我們在快節(jié)奏生活里,不小心弄丟了和文字好好相處的耐心。 如何讓詩意再生? 不過別灰心,想要讓詞語的詩意原地復活,咱們可以從這幾個方向支棱起來! 首先可以試試詞源考據,當一回“文字考古學家”。 翻開《說文解字》,就像打開了老祖宗的創(chuàng)意手賬。 從文字學角度看,“解”字拆開是“角”“刀”“?!?,最早指庖丁解牛的利落動作,后來引申出“分解”“理解”等含義,體現(xiàn)了漢字“以形表意”的特點。 這些詞源故事不僅是語言的歷史,更是文化的基因。 當我們搞懂這些,再用詞語時,就像給它們裝上了時光濾鏡,每個字都帶著千年的浪漫余溫,連接著過去與現(xiàn)在。 感知復蘇,也是恢復詞語詩意的好辦法。 身體是我們感知世界的媒介,詞語之所以變得干癟,是因為我們太久沒用感官去擁抱它們了。 下次說到“春天”,別只想到“暖和”,試著回憶柳枝拂過臉頰的癢意、泥土混著青草的清香、蜜蜂嗡嗡振翅的震動感;形容“悲傷”,可以想想古人“淚飛頓作傾盆雨”,把情緒具象成暴雨傾盆。 這種感知的復蘇,能幫助我們重建與語言、與世界的親密關系。 打破慣性路徑,也能重新?lián)Q起我們對詞語的感知。 試試打破你常用的語言路徑,多像詩人一樣玩比喻。 比如把“月亮”比作“碎銀灑在湖面”,把“時間”寫成“偷影子的賊”...... 這就像給詞語換上潮流穿搭,打破語義惰性,讓每個表達都帶著“真會整活”的驚喜感。 ![]() 方言是地域文化的活化石,保留著古語的鮮活基因,多了解方言,也能治愈語言的疲憊感。 吳語說“落雨”,比“下雨”多了雨滴墜落的動態(tài)美;粵語的“食晏”,把“吃午飯”說得像在品嘗一段悠閑時光;閩南語“矸仔”指小瓶子,自帶可愛的疊詞濾鏡;重慶話“巴適”,比“舒服”多了熨斗撫平衣褶的妥帖。 這些方言詞匯不僅豐富了普通話的表達,更承載著獨特的地域文化和情感記憶。 將方言融入日常表達,就像給普通話加了一勺老灶熬的糖,對沖掉磨損帶來的寡淡,讓語言重新變得有滋有味。 其實,讓詞語詩意再生,歸根到底是重拾對文字的敬畏與熱愛。 當我們愿意為詞語駐足,那些被時光磨損的浪漫,終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重新照亮我們的生活。 讓語言恢復詩意的方法,就藏在每個字的褶皺里。 免責聲明 以上內容為用戶在觀察者網風聞社區(qū)上傳并發(fā)布,僅代表發(fā)帖用戶觀點。發(fā)表于黑龍江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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