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橋畔半世緣 劉鑫 【一】青梅竹影落石橋 蘭溪蔣畈村的通州橋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十五歲的曹聚仁攥著《詩經(jīng)》倚在橋欄上。忽然,清泉般脆生生的讀書聲漫過青石板:“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抬眼望去,十二歲的王春翠梳著雙丫髻,晨露沾濕的睫毛在朝陽下泛著金邊。少年手中的竹簡“啪嗒”墜入溪水,從此害了相思病,整整三月閉門不出。 “你這癡兒!”曹父舉著戒尺訓(xùn)斥:“王家人說了,若明年考上省立師范,就把四姑娘許給你?!?span style="">少年蒼白的臉?biāo)查g泛起血色。1915年深秋,當(dāng)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穿過通州橋時,橋洞下的紅鯉躍出水面,濺起的水珠正落在新娘蓋頭的流蘇上。 【二】滬上煙云亂心弦 1934年梅雨時節(jié),上海霞飛路的洋樓里氤氳著咖啡香。已是《申報》主筆的曹聚仁握著女學(xué)生鄧珂云的手教毛筆字,窗外電車“叮當(dāng)”碾過當(dāng)年誓言。千里之外的蔣畈村,王春翠抱著夭折女兒的襁褓獨(dú)坐空房,燭淚在《女誡》扉頁燙出焦痕。 “聚仁,要云還是要我?”她突然出現(xiàn)在報社門口,旗袍下擺還沾著金華到上海的夜車煤灰。見丈夫眼神閃躲,她反手將翡翠鐲子褪下:“這定親信物,該還給通州橋的流水了?!鞭D(zhuǎn)身時聽得曹聚仁喃喃:“當(dāng)年在橋頭發(fā)誓,我是真心的……” 【三】亂世雙生鏡中影 臺兒莊的炮火映紅天際時,曹聚仁趴在戰(zhàn)壕里記錄將士遺言,懷里還揣著王春翠縫的護(hù)身符。而蔣畈村的育才學(xué)堂里,剪了短發(fā)的王校長正教孩子們唱《滿江紅》,祠堂改建的校舍墻上,“教育救國”四個大字墨跡未干。 1959年中秋,香港的月光照見兩鬢斑白的曹聚仁謄寫《蔣畈村志》。信箋飄過海峽:“見你辦學(xué)照片,竟比當(dāng)年橋頭晨讀更美……”王春翠在回信里夾了片通州橋的楓葉:“今修繕學(xué)堂,拆下你我婚房的門楣,見你刻的'白首同心’四字,已長滿青苔。” 【尾聲】碑文春秋 如今通州橋頭的石碑,左邊拓著曹聚仁戰(zhàn)地日記:“若得還鄉(xiāng),當(dāng)跪橋三日”,右邊刻著王春翠辦學(xué)筆記:“女子立身,當(dāng)如勁竹”。擺渡的老船夫總愛指著橋洞說:“瞧見沒?那對紅鯉還在,聽說下雨天能聽見背書的回聲哩!” 暮色中,一群戴紅領(lǐng)巾的孩子跑過石橋,驚起蘆葦叢里白鷺,振翅聲里恍若傳來舊時對話: “先生看這題字如何?” “甚好,只是'忠孝傳家’的'孝’字,墨該再濃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