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秘密而又有點冒險的行動。 接到慶安縣土匪頭子要率部投降的消息,我當機立斷, 決定將計就計,讓他率領群匪進駐慶安城,我們設宴接待, 并授予土匪頭子軍區(qū)警衛(wèi)營營長的官銜。 慶安的土匪頭子姓李,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只因他 陰險狡詐,兇狠殘忍,背地都叫他“白臉狼”。他手下號稱 有一個團,實際只有五個連,七八百名土匪。據(jù)說,“白臉 狼”慣使兩支駁殼槍,可以同時左右開弓,槍法很準,日本 人和偽滿都奈何他不得。 說土匪狡猾也算狡猾,說他愚蠢也夠愚蠢。他們?yōu)槠?壞革命事業(yè),煞費苦心,或派奸特混入革命隊伍內(nèi)部,或 行刺暗殺,或搞偷襲,或鬧暴亂,或喬裝打扮,甚至還用 金錢、美女拉攏腐蝕我們隊伍中的意志薄弱者。 在土匪如此 猖狂活動,斗爭如此尖銳復雜的時刻,“白臉狼”竟忽然向 我們投降,這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真的會“放下 屠刀,立地成佛”?難道他真的對共產(chǎn)黨的政策有好感,要 爭取寬大處理,尋求一條光明的出路? 在此之前,我們的電臺曾截收到國民黨鄭洞國自長春 發(fā)給“白臉狼”的電報,委任他為“警衛(wèi)旅”旅長?!鞍啄樌恰?派人找我們談判投降的前兩天,還同長春進行過幾次電臺聯(lián)絡,用的都是暗語。 事情很清楚,“白臉狼”想搞假投降,將隊伍拉進慶安 城,趁機暴亂。 土匪有千條妙計,我們有一定之規(guī),管叫他束手就擒, 有來無歸。 這天晚上,慶安縣政府的宴會大廳里,燈光通明,熙 熙攘攘,十幾張大圓桌上杯盤交錯,擺著豐盛的名酒佳肴。 這是為招待“白臉狼”的隊伍專設的接風酒宴。大廳里面的 小房子,單獨擺了一桌,由我和慶安縣縣大隊長陳光才同 志作陪,專門接待“白臉狼”。 八點多鐘,土匪隊伍在“白臉狼”的帶領下,象一群無 頭蒼蠅,亂哄哄地走進了宴會廳。他們一見桌上的酒菜,一個個饞涎欲滴,沒等“白臉狼”吩咐,就你挨我擠的圍桌 坐下了。 宴會開始前,陳光才同志喊了聲:“大家安靜一下!現(xiàn) 在請黑龍江省軍區(qū)葉司令員講話—-— ” 土匪們一聽我是省軍區(qū)司令員,頓時鴉雀無聲, 一個 個睜大了眼睛看著我,連“白臉狼”也流露出驚恐的目光。 我鎮(zhèn)靜地往前走了幾步,說道:“弟兄們,你們棄暗投 明,從今走上一條光明正大的路,我們表示歡迎!” 土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裝模作樣地跟著“白臉 狼”拍了幾下巴掌。 我又接著講下去:“過去,你們誤入迷途,有人做 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但只要你們從今以后迷途知返,痛 改前非,重新作人,我們可以既往不咎。當然,如果有誰 頑固不化,堅持反動立場,繼續(xù)為非作歹,搞破壞搗亂, 我們也決不客氣, 一定給以應得的懲罰 。 ” 我講完了話,“白臉狼”強作鎮(zhèn)靜,也講了幾句。他假 惺惺地說:“弟兄們,從今天起,你我都是共產(chǎn)黨的人了, 吃共產(chǎn)黨的飯,就得聽共產(chǎn)黨管,咱們不能做對不住共產(chǎn)黨的事 …… ” 宴會開始了,土匪們大吃大喝,狼吞虎咽,我們的“招 待”人員連連向土匪“敬酒”,同時用一雙雙警覺的目光觀察 著動靜。不一會,土匪們一個個吃得醉醺醺的,有幾張桌 上的人大喊大叫,敲山震虎地劃起拳來。 “白臉狼”惟恐酒 多誤事,沉不住氣了,從小屋子里走出來,惡狠狠地罵 道:“他娘的,你們一個個別叫這黃湯給灌迷糊了,哪一個 貪酒誤了事,看我老子不用槍崩了他!” 我把“白臉狼”拉回 小屋里,“勸”說他:“這又何必呢!弟兄們今晚高興,讓他們 吃去,不會誤事的。來,我們喝,喝!” “白臉狼”哪還有心思喝酒,他一面應酬, 一面試探地 問:“我們的隊伍進城,今晚在哪里住下?” 我一語雙關地說:“住處你盡管放心,我們早就安排好 了。你們的人都進城了吧?” “白臉狼”狡詐地一笑,說:“進城的有三個連,還有兩個連留在城外,我是怕——”這家伙把下半句話又咽下去 了。 真是只又狡又詐的“白臉狼”,他怕被我們一網(wǎng)打盡,還 留了這么一手。不過,這更加露出了他的狼尾巴! 動手的時候到了,按照約定的暗號,我高叫了一聲:“快拿好酒來!”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兩個當“招待”的彪形大漢, 胳膊上搭著毛巾,手里提著酒瓶。 我說:“你們敬新來的警衛(wèi)營長兩杯!” 兩名大漢笑容可掬, 一左一右來到“白臉狼” 身邊,每人倒?jié)M一杯酒敬上去。 “白臉狼”端起酒杯剛要喝,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名大漢扔掉酒杯,猛地一人抓住 “白臉狼”的一只胳膊,扭在背后,迅速從“白臉狼”腰里掏 出了兩支駁殼槍。 與此同時,大廳周圍幾個暗房里早已埋 伏好的我縣大隊戰(zhàn)士,破門而出, 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對 準了匪群,宴席上的“招待”也一個個從腰里拔出短槍,對 準桌上的土匪,高聲喊道:“不許動,把槍放下!”“舉起手 來,我們寬待俘虜!”“要死要活,自己選擇!” “白臉狼”一面掙扎,一面狂叫:“你們說話不算數(shù),欺騙 人…… ” 我冷笑一聲怒斥道:“收起你這一套鬼把戲吧,國民黨 鄭洞國的警衛(wèi)旅旅長先生,我問你,既然你們要投降,為 什么還同長春的鄭洞國進行頻繁的電臺聯(lián)系?為什么不把 你的隊伍全部帶進城?又為什么一個個荷槍實彈、圖謀不 軌?…… ” 我來到大廳正面,對束手被擒的土匪大聲說道:“弟兄 們,你們再不要白白替'白臉狼’賣命了,跟“白臉狼”走是 沒有好下場的。你們惟一的出路是向共產(chǎn)黨和人民坦白交 待,爭取寬大處理… ” 土匪們沉默了一會,接著就有人說: “我主動坦白,請求寬大處理!” “都是'白臉狼’逼我們干的!誰愿意一輩子當土匪呀!” “我坦白!” “我坦白 …… ” “白臉狼”氣急敗壞,掙扎著嚎叫道:“媽的,熊包,你 們都瘋了?我們與共產(chǎn)黨不共戴天,共產(chǎn)黨是不會給你們好 處的……”這家伙死到臨頭,還在頑抗。 我大喝一聲:“拉出去,槍斃!誰要執(zhí)迷不悟,跟'白臉狼’同樣下場!” 戰(zhàn)士們把“白臉狼”拉到廳外,“砰砰”兩槍,結(jié)束了這個 作惡多端的慣匪的狗命。 大廳里的土匪一個個全部繳槍投降。 慶安城外兩個連的土匪聞訊后,連夜逃跑了。后來, 這股土匪加入了鐵力的匪伙,過了不到兩個月,就被我剿 匪部隊消滅了。 一九四六年六月底,中共黑龍江省工委,省政府和省 軍區(qū),聯(lián)合發(fā)出《關于夏季剿匪的指示》,對匪情、剿匪兵 力分布、通訊聯(lián)絡及剿匪中的政治工作等問題作了指示。 其時,全省中、南部各縣土匪已基本清剿殆盡,剩下的幾 股殘匪逃進中蘇邊界黑河以南的大森林里,繼續(xù)搞破壞活 動。 因此,全省剿匪的方針是:以軍區(qū)主力部隊積極不斷 地清剿與政治瓦解密切結(jié)合為主,同時小興安嶺沿山各縣 區(qū)應組織縣大隊、區(qū)隊和各地群眾武裝,建立清剿據(jù)點,劃分區(qū)域,從而構成軍民聯(lián)防,步調(diào)一致,統(tǒng)一指揮,完 成剿匪任務。 六月上旬,廖仲符同志帶領三旅九團、十團,以及李 行同志帶領的軍區(qū)騎兵團,進抵黑河,向國民黨挺進第一 軍混成第六旅劉山東匪部猛烈進攻,斃、傷、俘匪九十余人, 繳獲炮三門,輕重機槍四挺,各式槍支三十余支,子彈萬 余發(fā),大車十四輛,糧食萬余斤。 黑河這一仗,給頑匪劉 山東以沉重打擊。劉匪在黑河站不住腳,竄到遜河以南的 大森林里,同我剿匪部隊在森林里周旋。 劉山東,外號“劉大邦子”,年紀已有六十五歲,是佳 木斯邊上有名的老土匪。 為了盡快殲滅這股殘匪,我趕到遜河,指揮剿匪部隊作戰(zhàn)。 遜河地區(qū)是方圓二百五十公里的一片原始大森林,高 大的松樹、柏樹參天而立,枝葉把地面遮蓋得風雨不透。 冬天,樹林里雪下不進,風吹不進,暖暖和和。夏天,里面 曬不到太陽, 一片陰涼。年長日久,落葉把地面鋪了一層 又一層,就象蓋了一層柔軟的絮絨。劉山東帶著三百余名殘匪,躲在樹林子里,不敢露面。 我組織剿匪部隊分兩路在森林中搜捕,由于林中樹木 茂密,行走十分不便,部隊很難展開,而土匪卻躲在樹上 或密林深處,向我們打冷槍。 在一次搜捕中,騎兵團團長李行同志,被躲在樹杈上的土匪開槍打中,子彈穿過右胸, 由于流血過多,當時就犧牲了。 李行同志的犧牲,使我們從中吸取了深刻的教訓。土匪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進林搜捕對我們是十分不利的。 于是,我們采取圍困的辦法,把土匪逼出森林再收拾他。 黑河地委積極配合剿匪部隊,沿森林邊沿的村莊架設 了電話,大的村莊我派剿匪部隊駐扎。為便于部隊機動作 戰(zhàn),配置了馬車、馬匹,發(fā)現(xiàn)情況,立即出動。為防止土 匪搶掠,凡沒有剿匪部隊駐扎的小一點的村莊,動員群眾 不存糧食,鐵匠爐不掛馬蹄掌,醫(yī)生集中到住有剿匪部隊 的村中看病,在森林邊緣布置了軍民聯(lián)防網(wǎng),斷絕殘匪的生 路 。 劉山東帶著殘匪龜縮在大森林里,開始還有一點糧食 吃,過不了十幾天,糧食慢慢吃光了,他們就殺掉馬匹和打 一些飛禽走獸充饑。可這樣又能維持多久呢? 土匪們一個 個肚子吃不飽,有病治不了,苦不堪言,怨聲不絕。為了搶 奪糧食和其他生活物資,劉山東曾派出幾股土匪竄到森林邊緣的村莊搶掠,可土匪剛一露面,就被我剿匪部隊打了 回去。這樣圍困了不到一個月,土匪們在森林里再也難 以生活下去了,不打自潰,三三兩兩地從林子里偷跑出來 向我們繳槍投降,幾天之內(nèi),我們收容了歸降者將近一百 人。 劉山東見大勢已去,狗急跳墻,收拾兩百余名頑匪, 竄出森林,突圍往遜河邊流竄。 土匪走出森林,正是我剿匪部隊大有用武之地的好時機,我和廖仲符同志帶領部隊,騎馬的和乘坐膠輪大車的, 緊緊追擊頑匪。部隊追至遜河岸邊,將其包圍。頑匪企圖 抵抗,但在我猛烈進攻下,都乖乖地當了俘虜。 面對著這些兇殘的頑匪,我怒不可遏,他們欠下人民 的血債太多了! 就是這股頑匪,在孫吳縣,殺害了我們十三個黨的好 干部; 就是這股頑匪,埋伏在黑河石崗子,打死了我黑河軍 分區(qū)司令員王肅同志; 就是這股頑匪,勾結(jié)遜河維持會,槍殺了我方派去的縣長顧延齡同志,活埋了我十一名新戰(zhàn)士 現(xiàn)在,這累累血債已到清算的時候,決不能對他們心慈手軟、姑息寬容! 橫行禍害黑龍江幾十年的老土匪被消滅了。剿匪的部 隊集合在山坡上,威武雄壯。 “同志們——”我站在山崗上,大聲對部隊講話:“經(jīng)過 一年多的剿匪,我們的部隊從南到北,英勇作戰(zhàn),取得了 重大勝利?,F(xiàn)在,大部土匪已經(jīng)消滅,小股土匪很快也可 以肅清。剿匪勝利后,我們的任務仍然十分艱巨。 目前,蔣介石已經(jīng)大舉進攻東北解放區(qū),我們必須澄清和、戰(zhàn)問題 上的混亂思想,準備作長期的艱苦斗爭。黑龍江省是后方, 我們要鞏固后方,支援前線,創(chuàng)造一切條件,粉碎蔣介石 的進攻 ' 戰(zhàn)士們精神飽滿,斗志高昂, 一陣陣嘹亮的口號聲, 伴隨著戰(zhàn)馬的嘶鳴聲,在遼闊的林海上空,久久回蕩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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