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冬天,陳壽昌站在龍門山腳下,眼前只剩下四百來號人,個個衣衫破舊,槍也快打光了。 他還以為中央紅軍在江西打得正紅火,根本不知道,毛澤東他們早已經(jīng)踏上了漫長的長征路。 他一咬牙,拄著拐杖,拍著徐彥剛的肩膀說:“兄弟,紅十六師,咱們自己再給它撐起來!” 其實,那會兒陳壽昌早就斷了和中央的聯(lián)系,龍門山戰(zhàn)役一打完,電臺炸了,通訊員犧牲,活著的人傷的傷,逃的逃。 他也受了傷,肋骨斷了兩根,靠著鄉(xiāng)親們把他藏在破廟里才撿回一條命。 外頭什么消息也沒有,他只能靠自己的腦子猜,猜錯了方向,但他沒停下。 他以為中央紅軍還在堅持大兵團作戰(zhàn),還能跟國民黨硬碰硬,他還天真地覺得,國民黨撐不了多久了,機會就在眼前。 所以,哪怕手上就剩這么點人,他也死活不肯散了,硬是琢磨著再拉起一支像樣的隊伍。 那時候,湘鄂贛蘇區(qū)已經(jīng)四面楚歌,到處都是“清剿”,地方武裝被打散了,老百姓也是各自保命。 但陳壽昌咬定一個理,兵在多不在少,得想法子擴紅,他叫來傅秋濤、黃家高兩個老兄弟,一人一條路,傅秋濤往鄂東南,黃家高往通城、崇陽跑,去找散兵游勇,哪怕是幾個人一撮,他都要收回來。 傅秋濤跑了一圈,弄回來了六百多人,黃家高也聚了三百多號人,加上原來那些老兵,紅十六師重新站到了1200人。 這還不夠,陳壽昌直接走村串戶,挨家挨戶敲門拉壯丁。他跟鄉(xiāng)親們拍著胸脯保證:“參加紅軍就是保咱自己的地,保咱自己的命!” 鄉(xiāng)下人吃了太多苦,聽了這話,還是有不少熱血青年跟了他。 靠著這么拉人,到1934年底,部隊已經(jīng)漲到了快2000人。 再往后,打了一些小勝仗,氣勢又上來了,到1935年夏天,居然擴到了5000多人。 武器裝備破破爛爛,穿的衣服東一塊西一塊,但氣勢不小,紅十六師的紅旗又在山林里飄起來了。 可問題也大。別的地方都改成小股游擊了,打一槍換個地方,可陳壽昌還想著大兵團正面作戰(zhàn)。 他在一次會上拍著桌子大喊:“打回中央蘇區(qū)去!”他信得很,覺得只要人湊齊了,武器攢夠了,就能一鼓作氣殺回江西,跟毛澤東他們會合。 這個想法,注定要吃苦頭。 敵人一點沒傻,國民黨軍早就不是前年那幫烏合之眾了,專門弄了幾十個團,把湘鄂贛蘇區(qū)一寸寸地掃。 陳壽昌帶著大兵團一露頭,就容易被圍,特別是到了1934年11月的一次大突圍,事情徹底出大麻煩。 那天晚上,天陰沉得壓得人喘不過氣,紅十六師在萬載縣準備轉(zhuǎn)移,沒想到被國民黨幾個旅堵住了。 子彈像雨點一樣掃過來,陳壽昌蹲在地上,咬著牙指揮著突圍,眼看著前面一批批人被打倒,他自己撐著槍,推著傷兵往外跑。 突圍到一半,他聽說后面還有兩個連沒沖出來,陳壽昌二話不說,帶著身邊的幾個警衛(wèi)又沖回去了。 剛跑到半山腰,一顆子彈打在了他胸口上,他人沒倒,掙扎著又往前爬了幾步,直到把最后一撥傷兵推出了包圍圈,他才撲倒在泥地里,再也沒爬起來。 那一年,他才28歲。 陳壽昌死了,但紅十六師沒散,徐彥剛、傅秋濤這些人接過指揮,靠著山區(qū)地形,跟敵人玩起了貓捉老鼠,游擊打得有模有樣。 幾年后,抗戰(zhàn)爆發(fā),紅十六師的老底子成了新四軍、八路軍南方抗日武裝的主力。 說到底,陳壽昌這人,打仗不是最專業(yè)的,他也沒上過什么軍事學校,甚至槍法也一般。 但他有一股倔勁,認準的路,哪怕是拿命去換也不回頭,他能指揮徐彥剛這種黃埔軍校出身的大兵,就是靠著這種骨子里的狠勁兒和信念。 不過,硬頂?shù)拇鷥r也確實不小,擴紅確實拉起來了,但因為堅持大兵團作戰(zhàn),部隊集中,一次打輸了,損失就大。 特別是像1934年底那次突圍戰(zhàn),死傷慘重,一下子損失了上千人。 也因為這樣,后來的紅十六師不得不改成小股分散活動,和最初的計劃大相徑庭。 陳壽昌走了,可在湘鄂贛這一帶,提起他,老百姓都說他是“保鄉(xiāng)英雄”。 鄉(xiāng)親們記得他在山里跑來跑去,動員大家參軍的樣子;老兵們記得他在槍林彈雨里背著傷員跑的身影。 湘鄂贛蘇區(qū)之所以能在1935年以后還能撐住一塊地方,不被徹底清剿掉,靠的就是這一批死磕到底的人。 今天回頭看,陳壽昌那種“寧愿錯,不愿?!钡膭蓬^,是那個時代很多紅軍將領(lǐng)共有的。 他們沒有萬能的情報網(wǎng),沒有現(xiàn)代化通訊,更沒有什么大后方支援,有的,就是一腔孤勇和鐵一般的決心。 戰(zhàn)亂年代,一個地方,一個人,能把旗子扛起來,本身就是個奇跡。 陳壽昌沒能看到革命最后勝利的那一天,但他的那些兵,他拼死救下的人,他們后來都在抗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里繼續(xù)戰(zhàn)斗。 湘鄂贛蘇區(qū)的火種,一直沒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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