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文”結緣 文/汪善浩 此生,我喜結了兩重“文”緣,一是我筆下的“文”,她是滋潤靈魂的精神伴侶;二是我枕邊的“文”,她是攜手一生的生活伴侶。 ![]() 我筆下的“文”緣,可以追溯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某次學校大掃除之后,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我作文中寫道:“同學們干得熱火朝天,使勁擦窗戶,擦得一絲不掛……” 老師拿我的作文在課堂上質問:“是同學們一絲不掛還是窗戶一絲不掛?”同學們擠眉弄眼朝我扮鬼臉。 這樁糗事激發(fā)起了我寫作文的動力,為提高水準和用詞的準確性,我常看課外書,把學到的修辭手法及詞匯精準地運用到作文中去。效果奇好,我很快地從怕寫作文到喜歡寫作文,課堂上的作文范本也都由我包場。 有一次靈橋鄉(xiāng)中小學生聯合作文比賽,我斬獲二等獎,陳利云老師說,你的字跡若能寫端正,得手的是一等獎。 ![]() 上初二年級的某天,一位男老師“表揚”這位少年:“聽說該生二門功課蟬聯好幾年的第一名,語文第一,數學倒數第一。”忽又沉下臉來:“按邏輯,語文成績優(yōu)異,數學成績不會差,你語文莫非是弄虛作假?” “弄虛作假”的質疑,促使了少年醞釀已久的輟學計劃提前實施。課本從他雙手竄向天空,劃出一道人生的弧曲線飛落泥淖深處。 他沒怪祖上頭頂的帽子高人一等,也沒怨那個年代的身份矮人一截,只恨自己學業(yè)不精進。 當同齡人在課堂上翻書本,他在演繹蜘蛛人攀爬屋頂翻瓦片;當同齡人步入辦公室翻文件,他已更換了多茬行業(yè)的銷售,觍著臉皮在客戶面前翻嘴皮子…… 他也有過多次與“公家”拋出的橄欖枝相擁抱的機會,只因招工單位明碼標價“高中以上”而與之擦肩而過。 后來再應聘,他把自己的照片覆蓋在他人的高中畢業(yè)證件照上,復印下來一份,文化考試數學科目雇了人替考,結果仍是名落孫山。 二十郎當歲的年紀,挖空心思,使盡了一切弄虛作假的手段,都因命里缺“文”,而沒能突圍出重重泥濘的“農門”。 他的人生軌跡是曲折的,但無疑又是幸運的,當年屆半百遭遇不測于赴陰的冥途中,卻又生生地重返人間,親睹女兒們走上他夢寐以求的“公職”崗位,日子過得也算三平二滿。 活著就是福貴,此時的他,心已落幕,不是鋤鋤花草地,就是拎拎藥罐子。 觀花賞心悅目,落花又傷心慘目,他虛無的腦際荒地,不覺復活了少年時代播下的寫作種子。 種花要灌肥,寫作要潑墨,他文化底子比薄紙還薄,寫作起步比晚上還晚,在左右搖擺中,他追憶起曾經活躍于人壽保險行業(yè)的激情。 當年幸獲浙江省保險精英提名獎,邁入西湖邊新落成的省人民大會堂的高臺上。他二分鐘的行業(yè)感悟發(fā)言,猶在耳邊回響:“不懂就從假裝懂得開始……” 他把當年的座右銘拽到了文學創(chuàng)作上,奔六的人,又開始奔向“作假”之路。 他作假作得連自己都真假難辨,起得比公雞早,睡得比老鼠晚。他重拾早已銹跡斑斑的文筆,用生活的泥漿苦水摻和歲月的回甘當墨汁,艱澀地書寫人生的點滴。 他拎不清自己寫的仍是學生時代的作文,還是心中期待的散文,便又尋覓良師指路,幸得本土作家盛忠民及張進發(fā)兩位老師的指點,他蝌蚪模仿魚兒學游泳,在文字的小溪里擺動起來。 當蝌蚪蛻變成規(guī)規(guī)正正的鉛字,亮眼于富陽日報及一些公眾號,他亢奮得差點學青蛙“呱呱”叫,熟人迎面都喊他“作家”了,甚至出現過陌生讀者打電話進來交流心得…… ![]() 我從莊周夢蝶清醒過來問自己,一個寫不出半文受士大夫追捧的雅作的粗俗之人,你是“作家”還是“作假”呢?其實,這個問題并不重要,我從未想過要成為一名真正的作家。 我筆下的文字小蝌蚪,卵化于小源溪,它既掀不起浪花,也泛不起漣漪。它依附淤泥而舞動,像逗號,像音符,好歹一隅方寸也有天地。 從前我手機的響鈴聲是一句經典歌詞,“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可現在我要說:“我愛文字,就像光棍愛老婆?!?/span> 文字的起源,往大處說,是從遠古人類通過用結繩記事的方式來傳遞信息,再到文字書契的文明演進,它的豐富內涵延綿千年津潤世人。 我喜愛上文字只能往小處說,它不只是一撇一捺橫平豎直,它能“容天容地容天下難容之事”;它任我揮筆喜怒哀樂酸甜苦辣;且能撫慰我連醫(yī)療高科技都治愈不了的肉體之痛與心靈之苦。 如果說,文字是我心靈的露珠,那老婆則是我人生的珍珠。 老婆跟我同姓,人如其名,曾用名“文雅”,名里帶“文”,天生彌補了我命里缺“文”的遺憾。 她辦身份證的時候,“雅”莫名的變成了“亞”,她不介意,將錯就錯地用。 生活也如此,即使沒朝她的愿景發(fā)展,她也不介意,將錯就錯地過。結婚后我曾經不識好歹,像厭學那般厭煩她,而她“雅”量依舊,容天容地容家里難容之人,從不計較我的挑戰(zhàn)與擺臉譜,總以“文”雅的力量來消彌我的粗暴。 她嫁錯人了也不后悔,那年我躺進醫(yī)院的時候,一夜青絲變白發(fā)的傳說再現她身上。 當我開始爬格子,她誠然沒能像“紅袖添香夜讀書”那般浪漫陪伴我,但繁多的家務她獨攬。當我發(fā)表一塊豆腐干,她雀躍著與我共享喜悅。 8年前大女兒生了一枚句號,去年又喜得一枚逗號,老婆從事著一份最偉大的“人文”工作,圍繞孩子吃喝拉撒的園地辛勤耕耘。 我常胡思亂想,前半生我因缺“文”而抱憾,那么,余生我是不是應該為滿溢“文”氣而慶幸呢? 又何嘗不是呢,正是“文”的一點一橫,溫婉地給我滴注著脈脈的溫情;正是“文”的一撇一捺,強勁地擦燃了我生命復活的火花。 2025年4月28日 ![]() 作者介紹 汪善浩,杭州市富陽區(qū)靈橋鎮(zhèn)光明村人,生于1967年,自由職業(yè),愛好文學。 ![]() 撰文|汪善浩 編輯|盛玉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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