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錢鐘書先生在《圍城》里說：“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內(nèi)的人想逃出來?！边@是一種現(xiàn)象，也是一種思考。

仲春時節(jié)，陽光明媚，暖意融融，正準備著去山里呼吸幾天純凈的氧呢！不料，身上的舊疾復發(fā)，只能住醫(yī)院治療了。真是事與愿違！

在自己工作的醫(yī)院住院，住在6樓，即便不是太高，依舊有著“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優(yōu)勢。

縷縷清風，從東南一線吹來，撩動著婆娑的綠樹，捎帶著輕柔的柳絮，像是表演給人看似的，既有動感又很悠閑。太陽不知是什么時候升起的，空間莽莽蒼蒼，仿佛有霧，卻又什么都能看見。天底是藍色的，一簇簇白云想要遮蓋些東西，卻又無法掩飾天的高闊與豁達。倒是那連綿不絕，跌宕起伏的高樓，以突兀之姿，以夸張之形，以守拙之勢……或割據(jù)一方，或連帶稱雄，或坐地為廓，使得一個區(qū)域，甚至更廣闊的地方，都有了崢嶸與豪邁的氛圍。

梅江就在不足200米之處，河中有橋，一天24小時，來來去去的汽車，不停留，不間斷。每一部車，都是一股強勁的風，都似一波洶涌的浪濤，都有著猜不透的故事。

稍遠些的地方，一座上市集團總部，幾座公園，幾所學校，幾家銀行，還有數(shù)不清的住宅小區(qū)……都與醫(yī)院相鄰而居，城市的元素，城市的格局，城市的……應有盡有，既古老又現(xiàn)代，既滄桑又輝煌。

病房里很溫馨，長長的走廊，一門挨著一門的病房，溫柔的燈光，和藹的醫(yī)生，熱情的護士，融洽的病友……然而，與窗外的世界相比，醫(yī)院只是一個狹小的空間，更是一個讓人不能不來，又無時不想逃離的地方。人在這里，可以坐著，可以站著，可以躺著，可以走動，也可以踏步跳躍，卻又有著不能越雷池一步的羈絆。這種羈絆，既有醫(yī)患之間的約束，更多的則是患者與家屬心中所寄予的期待。一層玻璃窗戶，薄如紙張，卻似一道隔離的閘；一副木門，能開能閉，運轉(zhuǎn)自如，卻又如同一塊淬過火的鋼板，結實得不可以開一個細微的口子。病人，是畫地為牢的囚徒。我這生病之人呢？倒自己將自己也桎梏在其中了。

我的故鄉(xiāng)，就在城市的西南一隅。自然的小村落，一條小河擦著村頭而過，四周還有好幾個村子，相連成為一片?？上Я?，水上也不能行船。以前交通不方便的時候，對50里之遙的城市，也就只有向往加嘆息了。一個孤獨的存在，仿佛是都市角落里的一粒塵埃，紛繁復雜的喧囂與躁動，與我那個小村子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

在村子的北面，我曾記的有過一個果園。那時跟著大一點孩子們到處去，可能是聞見了瓜果的香味。那熟透的水果，的確誘人。有膽大的會盡想辦法進去摘果子，有的不敢進，吃不到果子也不想讓別人吃到，就故意發(fā)壞，說有人來了，要么就學著看園人的咳嗽聲。把一群孩子嚇得到處跑或藏起來，有的捧腹或拍手笑。

村子的四周是各種各樣的莊稼，有沉甸甸的高粱，有彎彎的谷穗和黃豆，有撐破肚皮的玉米。地底下的有花生，地瓜，蘿卜，被勤勞的人們挖掘出來。收獲的喜悅在大人的臉上綻開。因著大人不停地忙綠，小孩子們很自由?？聪﹃?，數(shù)雁飛，撿樹葉，找甜果，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那時的田野也寬，那時的云朵也白，那時的天空也藍?？扇缃竦耐恋刈兞?，果園沒了，莊稼少了。

村子的南面有一片榕樹林，這兒一到了盛夏，可就是避暑的天堂。大概是我還未有上小學以前吧，記得大人們?nèi)サ乩镆黄饎趧樱『⒆觽兙驮诿⒌臉涫a下玩各自喜歡的游戲。男孩子們比爬樹，女孩子們玩跳房子或抓石子。到了晌午的時刻，大人們也來乘涼，三個一堆五個一群的。有的拿草帽扇風，有的拿毛巾擦臉，男人抽煙，女人說笑。

晚上的時候，這片楊樹林會更加熱鬧。有的條件好的人家會拿著小收音機選一塊干凈的地方，鋪上涼席，一家人盤腿而坐聽長篇小說。有的老年人坐在石頭或磚壘砌的“方桌上”旁，搬個馬扎坐下，邊喝茶邊講過去的故事。有些年輕的小伙子們就圍一圈打撲克，大姑娘們會找離人群稍遠的地方說悄悄話。只可惜現(xiàn)在的孩子們沒有去處去摸知了逮螢火蟲，喜羊羊動畫片取代了過去的神話故事。

故鄉(xiāng)的小村，仿佛遙遠卻又近在眼前。我遙遠的少年，我的夢想，我那些無法忘卻的回憶。一眨眼，夢醒了，我已然在城市里生活了幾十年，我現(xiàn)在呆在醫(yī)院里。此時，眼前看到最多的，還是病友蹣跚的腳步；耳畔回響最清晰的，也還是同事的提醒與叮囑……吃，無法吃得下；睡，根本睡不著……

這是第幾天的清晨？又是醫(yī)生查房的時刻了。這位醫(yī)生挺陌生的，是位別單位剛調(diào)來的男士，20多歲左右的年紀，一頭短發(fā)，一件合體的白大褂，舉手投足，無不透著端莊與智慧。只見他隨手接過護士遞上來的病歷夾子，一邊翻看著病歷，一邊笑嘻嘻地說：“叔，恢復得也不錯，再觀察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瞬間，猶如一陣春風拂來，把埋在我心里的陰霾吹散了。我的雙眼緊盯著他的臉，這張臉，圓圓的，五官精致，笑靨如花。嘿！就如同昨天朋友來探望時送的那一束花，那么的清麗，那么的柔美，那么的溫馨，那么的親切。

頓時，我倒想起了不久前再一次地登上高觀音，遙望故鄉(xiāng)的情景來了。高觀音已然是我知道城郊最高的山了，而我的故鄉(xiāng)還在城之外。但是，故鄉(xiāng)在城市發(fā)展，鄉(xiāng)村振興的大潮中，早已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小村子人越發(fā)稀少，大家為城市的發(fā)展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故鄉(xiāng)的親人們，在陣陣的鞭炮聲中不是走了就是遷居了。

我站在城市的最高峰，看故鄉(xiāng)不是太清晰，卻能感受到，那是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美麗之所在。

一代偉人毛澤東主席的名句：“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所指向的，又豈止是某一個特定的區(qū)域喲。

不惑之年的我，在醫(yī)院里，也在城市里！活著，真好……

圖文無關，文章配圖來源：AI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