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顧廷龍故居門口，有很大一捧白木香。

顧廷龍故居原來被掩藏在一堆民居后面，十梓街造地鐵，把前面一排民居拆去了，這才顯露出來。

原來也是很多戶人家住的大雜院，二十年前進去看過一眼，只記得木結(jié)構(gòu)樓房，圍住中間一個天井，正是夏天，異常悶熱。十梓街這樣的老房子不少，左近的盛家?guī)?，也有一個“七十二家房客”的大宅院，但外面有個大門，我雖然好奇，總不好意思推門進去。盛家?guī)н@個大宅院應(yīng)該也是有很多花木的，我見過有一株柿子樹，到了秋天就會從高高的圍墻里遞出柿子來。說起來，十梓街一帶還有會遞出中國凌霄的紫蘭小筑，以及什么也不遞出來的程小青故居，應(yīng)該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老房子。

說回白木香。這株木香撲出墻外，層層疊疊，也不知種在院子里是有多久，有多大，和網(wǎng)師園的木香好有一比。我原來覺得網(wǎng)師園的木香已經(jīng)夠氣勢撼人了，這株木香似乎一樣茂盛，微風(fēng)飄過來，空氣里蕩漾著木香的氣味，新鮮又清淡，讓人真想把臉埋進萬千花枝里面去。

任淡如攝

谷雨應(yīng)該是賞牡丹的日子。

二十四節(jié)氣里，惟一有自己本命花的就是谷雨。清人顧祿的《清嘉錄》中說：“牡丹花俗呼谷雨花，以其在谷雨節(jié)開也。諺云：'谷雨三朝看牡丹?！療o論豪家名族，法院琳宮，神祠別觀，會館義局，植之無間，即小小書齋，亦必栽種一二墩，以為玩賞?！?/span>

但是我沒有牡丹可賞。靈巖山腳下原有一個園子專門種牡丹，去看過，大為失望，像個菜園子，牡丹們整整齊齊地坐在地上，全無一點風(fēng)姿。

沒有牡丹，好在樓上樓下的月季和薔薇都開了，賞薔薇月季也可。

薔薇這幾年被凌霄、竹子、桂樹圍困，越發(fā)顯得窘迫，開花的時候常常忘記它的存在，今天也是偶然往外一看，看見一朵粉紅，才恍惚想起，這是薔薇，開了。樓下院子里基本已經(jīng)很難從各種葉子間看見它，從樓上窗口用力往外看，能看到它已經(jīng)爬過鄰居墻頭，一路迤邐著往外面小區(qū)的過道爬去——它是從各種樹木頂上爬過去的，小區(qū)的樹們頂上已經(jīng)長成了一片，可料想不久的將來，鄰居們偶然從窗口往外看，都會看見我家的薔薇。

任淡如攝

這薔薇本來開得不瘋，以后可就難說了。

以前望星橋北堍偏僻的無人處有一大叢薔薇，長的位置不好，靠著河岸，但是開得真是夠瘋狂，花開得要浦出來一樣，我拿剪刀剪過一小籃子回來做薔薇花露，大概有九年了，印象還是很深，因為再也沒有見過開得那么瘋狂的薔薇——后來不知幾時，這叢薔薇被當(dāng)作清障目標(biāo)被清理掉了。

任淡如攝

薔薇與木香的季節(jié)相近，有人分不清。木香有白色、黃色、紅色，薔薇我只見過粉紅——忽然省起宋人馬遠有《白薔薇圖》，碩大重瓣的花朵，那是由野薔薇變種來的“白玉堂”，花瓣有三四層，并不常見，和傳說中的荼蘼相似。

薔薇、荼蘼、玫瑰、月季本是近似的。

樓上月季也開了。我知道名字的是胭脂扣和粉龍，有一株不知道品種的開得忒大，和旁邊的比起來，可以喚它為“嚇煞人大”。還有一朵開出了荷花的感覺，如果周圍是圓圓的葉子，那就更象了……另外一叢，開出了鴛鴦月季，一朵淡紅，一朵淡綠，開在同一個枝頭上。

這一季的月季算是給了我很多的驚喜，難為它們了，我想給它們發(fā)個季度獎。就是沒好好洗臉，葉子很臟，如果是倪云林看到，估計得一片一片地擦葉子。

想買一株藍色喇叭花，小時候經(jīng)?？吹降哪欠N，但是淘寶上賣的，都是英國大牽?；?，紫色的那種。前幾天買了一株小苗，寄來一看，外面套的盆子上有一行字，寫著：“琉球日本朝顏，藍色”，不禁莞爾，是啊，朝顏就是這種藍色的喇叭花。

猶記得《茶話指月集》里寫道，豐臣秀吉聽說千利休茶寮里的朝顏開得很好，想去賞花，千利休答應(yīng)了。豐臣秀吉到的時候，卻見那些深淵般的藍色俱被毀去，只在內(nèi)室的桌上竹瓶里，插著一朵孤零零的朝顏。

全部毀去，只剩一朵。這故事讀過之后，對于一朵還是一片的禪意未及了解太深，但于藍色，印象肯定是加深了。

期待夏日開花。我是俗人，自然是希望開成一片的，我一朵也舍不得剪。

修剪了枇杷樹，剪下來兩小筐青枇杷，扔了覺得可惜，上小紅書搜了搜，本來只想搜搜看能不能做什么，比如泡酒，或者染布，或者做其他的什么，意外地發(fā)現(xiàn)，青枇杷竟然可以吃， 類似青芒果的那種吃法：蘸調(diào)料吃。于是挑了一些試試，枇杷是青澀了些，果子上還留著殘花，仿佛青瓜的頂刺花——洗凈，破開取核，花蒂切掉，忙忙碌碌，撒上白糖開吃——出乎意料的不錯。

任淡如攝

據(jù)說有人就愛這青爽脆的一口，我寫這行字的時候，竟然口舌生津，又想起來了。雖類似番茄撒糖、青瓜撒糖的吃法，但不知為何，竟要雋永一些，不似番茄青瓜那般寡淡，有一種奇特的口感。就是太費事了。今年吃紫藤，吃榆錢兒，吃槐花，全是很費事的吃法。

沒忍住，今年還是買了木繡球。

中午加了水出門，回來的時候看到燈下有一團白，真沒想到啊，有兩朵已經(jīng)悄悄地開了。

任淡如攝

這幾年很喜歡木繡球。過去兩年都養(yǎng)過水培的木繡球，沒種活，一直都是綠綠的，沒有變成白的。可是今年，還是不死心呀，早些時候買過一株木繡球。收到以后，覺得好小，但，有就知足吧。

任淡如攝

一看到木繡球就想起惲壽平、金農(nóng)、徐渭的繡球。 惲壽平的繡球清雅，金農(nóng)的繡球圓滾滾的好玩，徐渭的繡球瘦硬，真是畫如其人的氣質(zhì)。尤其金農(nóng)的繡球，花團滾滾，白白胖胖的樣子，可愛得好，旁邊的題詞也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