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高分短片集《荒蠻故事》上周登陸國內(nèi)院線。這六個短故事都是因為一個由頭或一件小事開始，看似波瀾不驚，但卻因為一念之差讓事情發(fā)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這不斷失控的情緒，會給觀眾帶來更多啟示。

01 危險預警：乘客們都認識同一個人……

影片片名之前先展示了第一個有意思的荒誕故事。事情發(fā)生在飛機上，以一個樂評人和一個模特的對話展開，這個看似平常的搭訕，卻引起更多乘客的注意，因為他們都認識同一個叫加百列·帕斯特納的人。而通過這些人的描述來看，他們都是曾經(jīng)傷害過帕斯特納的人，無論劈腿的前女友（模特）、刻薄的樂評人，還是通知他留級的老師等等。

恐怖逐漸升級，因為眾人彼此交流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乘客每個人的機票都不是自己買的，看來情況不妙，他們已經(jīng)猜到，這也許就是帕斯特納的陰謀。果然，驚慌失措的女乘務員帶來了重磅消息，這架飛機的機長就是帕斯特納本人！就連這個乘務員也是令帕斯特納不滿的人之一。

而在這個不到10分鐘的短故事里，不但有它的節(jié)奏，還有其完整性，本來故事到這里，也可以結束。但是還有一個精神科醫(yī)師的角色出現(xiàn)，來解釋帕斯特納為什么會有這樣極端的行為，此時隔著門的勸慰也沒有用了。但我們雖然沒有看見帕斯特納，卻明白他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來自原生家庭，來自父母對他過于緊繃的教育方式所致。

但這些提醒已經(jīng)為時已晚，帕斯特納會帶著一飛機給他造成過傷害的人同歸于盡。就僅僅是這樣一個短小的故事，不但內(nèi)容豐富，節(jié)奏掌控到位，更是探討了走上不歸路的人究竟是因何做出這樣的選擇。對于喜歡寫故事和劇本創(chuàng)作的人來說，這可以說是一個教科書級別的小樣本。

02 你不敢動手，我來！

第二個故事發(fā)生在雨夜的餐館，年輕的女服務員認出走進來的男子是當年在自己鎮(zhèn)上放高利貸的那個惡棍，不但逼自己的父親自盡，之后還去騷擾她的母親導致其不得不搬家。后廚老太太知道了女服務員的故事后，建議在這個客人的食物中放老鼠藥。服務員雖然心懷仇恨，但不希望以這種方式害人，有很強的法律意識。

但是當老太太知道這樣的混蛋還要競選市長的時候，就非常果斷地在食物中下毒。女服務員感到驚慌失措，因為她不想做違法的事情，讓自己坐牢。但曾經(jīng)入過獄的老太太卻充滿了勇氣和正義感，說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還不如在監(jiān)獄里過得好。

老鼠藥的功效看來沒達到預期效果，那個男子一直在吃，卻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正在老太太懷疑老鼠藥是否過期的時候，令兩人感到意外的是，惡棍的兒子也來到這家餐館與父親匯合，還吃了同樣的食物。女服務員對這個少年產(chǎn)生惻隱之心，畢竟如果他父親被害，她至少認為是罪有應得，但是她覺得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而態(tài)度堅決的老太太說兒子也會有長大的那一天，不如連根除掉。女服務員看到那個男孩吃下薯條后感覺不舒服，趕緊過去，第二次以加熱食物為由想拿走那盤薯條，惹怒了惡棍，露出邪惡的面孔，開始向女服務員施暴，而這個危機時刻老太太還是拿著刀沖出來，干掉了這個罪大惡極之人。

本來兩名女子是想一致對抗惡人，逐漸演變成女服務員想阻止罪案的發(fā)生。其實最初老太太沒想殺人，只要老鼠藥管用，她就會跟警察說這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正是老鼠藥的失效，加上事態(tài)的加劇，才導致老太太殺了出來，就像她自己說的，之前進監(jiān)獄也是因為做了不后悔的事，這次也是一樣。

男孩也許因為恐懼和生理上的不適，將吃的東西吐了一地。被壓在地上的女服務員看見后松了一口氣，因為知道男孩能活下來。但面對惡棍，她還是心善而讓自己受到傷害。在這個短片中，其實帶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隱喻，老太太就直接表達了對當權者的不滿，認為正是很多惡人登上了高位，而很多人卻無能為力或袖手旁觀。

沒人敢動這樣的霸權者，就會助長他們的勢力，繼續(xù)攀升，只能惡性循環(huán)，讓老百姓的生活環(huán)境變得更差。主創(chuàng)借老太太這個角色表達了自己對體制和霸權的不滿，并以此帶來某種無奈的表達，像女服務員那樣善良和心慈手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像老太太那樣一怒殺之，才能真正的顛覆罪惡……

03 路怒者的悲?。簭陌l(fā)生口角到同歸于盡

如果強調(diào)一件小事釀成大禍，第三個故事就比較典型。西裝男開著輛奧迪車，被前面一個壯漢開的破車擋住了去路，破車司機故意在奧迪車前面晃了幾下才讓出道來。本來西裝男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他非要罵那人兩句才把車開走，揚長而去。

但是意外發(fā)生，這哥們的車爆胎了，在荒蠻之地，找人來換輪胎很麻煩，于是自己動手操作，這時候剛才那個開著破車的壯漢來看熱鬧了。西裝男放下手里的活兒躲進車里，避免沖突，希望破車司機趕緊走人。但是這家伙也沒忍，即使西裝男道歉，也無濟于事，還是要過來報復，而且手段相當極端，不但把奧迪車的雨刮器拔掉，砸了車前的玻璃，更是站上去拉屎撒尿。

這下可把西裝男惹怒了，如果說他這次忍受下來，讓破車司機走人，也就不會繼續(xù)激化矛盾。但是這也不可能，剛才這樣的小事都沒忍，怎么忍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雖然隔著玻璃，對方卻相當于是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于是當破車司機回到自己車里，準備開車走人的時候，西裝男踩下油門將前面的破車頂?shù)搅藰蛳隆?/span>

但是高度有限，那輛破車雖然翻了過去，但駕駛位上的壯漢沒有受到什么致命傷害，于是又追出來打西裝男。本來西裝男已經(jīng)開車躲避成功，但還不解氣，想著撞車既然行不通就干脆直接撞人吧。而事態(tài)已經(jīng)逐漸失控，返回去的西裝男再次弄巧成拙，沒有換好的輪胎滾了出去，他自己也開車跌落橋下。

而一切都還沒有最終結束，兩人繼續(xù)展開近距離的廝殺，都想徹底干掉對方，誰也不服輸，直到壯漢點燃了奧迪車，西裝男把他拉過去，直到車子爆炸，兩人同歸于盡。消防車趕到后撲滅了火，看著兩具抱在一起被燒焦的尸體，誰也不知道這起交通意外究竟是怎樣落到如此地步的。

04 把老子逼上絕路，就炸給你們看

第四個故事，某種程度上是與第二個故事有呼應的地方，前者是對霸權和當權者的憤怒，后者是對體制和貪腐的厭惡。作為一名爆破專家，故事一上來就展現(xiàn)他炸毀舊建筑的戲碼，肯定是要鋪墊他未來要還炸個什么東西。

到底是什么惹怒了這位工程師呢？就是自己的車被拖走，但那個地方?jīng)]有任何提示標志，換了其他人，只能認倒霉，交了罰款走人。但是正氣十足的男主不肯交罰款，還要跟體制內(nèi)的工作人員叫板，一番理論后無效，他用滅火器猛砸辦理業(yè)務的窗戶。這種行為被記錄和報道在報紙上，以至于讓得罪了政府部門的工程師丟了工作。

禍不單行，由于失業(yè)，導致他失去了和妻子共同撫養(yǎng)女兒的權利。而當他的車被再次拖走后，工程師不再沉默，他像第二個故事里的后廚老太太一樣，到了自己使出殺手锏的時候了。他因此將計就計，把車故意停在不應該停車的地方，并在車里安放了炸彈，等拖車把自己的車拉到繳費站的時候，車就爆炸了。

只有這樣，才激發(fā)了事情的轉(zhuǎn)變，全社會沒有埋怨這名炸彈客，很多人呼吁放人，甚至鼓勵他炸掉國稅局。這段時間一直倒霉的工程師這下成為大眾心目中的英雄，甚至也換回了妻女的歡心。結尾女兒把蛋糕放到爸爸面前，和之前父親沒能把蛋糕送到女兒面前形成某種呼應。

05 貪婪之罪

若說第二和第四個故事是反對貪腐和體制的，那么第五個故事就是一個反面教材。故事里的幾個人物幾乎都是自私和貪婪的。年輕的兒子圣地亞哥在夜晚開著父親的寶馬車外出，從市中心的酒吧離開后，他撞到了一名孕婦卻肇事逃跑，而這輛豪車是他父親名下的。更糟糕的是，被撞倒的孕婦和腹中的孩子都不幸身亡。

孩子還年輕，但他的富豪父親毛里西奧也不能就這樣為其頂罪，只好找來自己家中的老園丁卡塞羅來商談讓其為兒子頂罪的事情，主要的協(xié)調(diào)人還包括毛里西奧請來的律師朋友。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順利，檢察官看出來不是卡塞羅開的車，于是檢察官也被拉下水，談判的人多了一個。

而讓毛里西奧開始崩潰的地方在于，卡塞羅發(fā)現(xiàn)無辜的自己要去坐至少兩年的牢，就提出要更高的報酬，律師朋友也是如此，可以是說都趁火打劫。毛里西奧徹底憤怒，撒手不管，妻子和律師都很焦慮，幾個人重新談判，但毛里西奧說他只能出一百萬了結此事，否則就免談。

最后沒有交待具體的情況究竟怎樣，看來是談妥了，卡塞羅用衣服蒙著頭走了出來。但是外面憤怒的人會開罵甚至動手，而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死者的丈夫帶著榔頭從人群中沖過來，朝著雙手被縛無力還手的卡塞羅連續(xù)砸了下去。

影片結束于此，在黑屏時，聽到榔頭砸下去的聲音，不止一下，作為敞開式的結尾，也許這意味著又搭上了一條無辜者的性命。不過想一想，如果是年輕圣地亞哥出來，那被砍和被殺的就是他。在整個故事中，他曾經(jīng)想要獨自面對，而自首的懺悔行為被阻止，本來帶來的微弱光明也被熄滅。

令人心痛的是，周圍的大人們嘴上是為了保護年輕人不被抓，其實是為了自己能從毛里西奧這里撈到更多的錢。短片在表現(xiàn)人性貪婪的同時，也體現(xiàn)出整個司法機制的黑暗。的確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就這樣入獄，但他們在這一刻沒有教會他承擔罪責，將來孩子也會成為和自己家長一樣貪婪和推卸責任的人。

06 失控的婚禮，到底誰更受傷？

短片集以一場婚禮作為收場，而婚姻之上可無兒戲，敏感的新娘洞察到了和新郎關系曖昧的女人洛德絲也是婚宴的座上賓，羅米納撥通了一個讓她懷疑的電話，沒想到正是洛德絲接聽的。其實一切已經(jīng)明了，但羅米納希望新郎阿里爾自己坦白真相。在新婚妻子的逼問下，阿里爾承認和洛德絲上過床。

羅米納也是自討苦吃，想要阿里爾說出實情，但聽到后又崩潰到極點。于是獨自跑上天臺，被一個廚師安慰后，為了報復阿里爾，她和廚師搞在一起。追到天臺的阿里爾，看到一個完全瘋癲的羅米納，說了很多威脅她的話，類似如何算計得到他的家產(chǎn)等等。震驚而引起的身體不適，讓阿里爾當場吐了一地。

正如上面的那些短故事一樣，這只是一個開始，更猛烈的劇情和人物情緒還在后面。返回婚宴現(xiàn)場的羅米納披頭散發(fā)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逐漸做出各種極端的事情來，尤其是借著跳舞的機會，拉起洛德絲旋轉(zhuǎn)，直到她用力甩到一面鏡子上受傷為止。

就是因為阿里爾曾經(jīng)的出軌，讓非常感性的洛德絲失去了理性。雖然這件事不能說是小題大做，但也應該用合適的手段來解決。正如哭泣的阿里爾說的那樣，他無論做過什么對不起羅米納的事情，都比不過羅米納現(xiàn)在對自己做得更過分。

的確，羅米納這個時候都沒有冷靜下來，反而火上澆油，說要拍下阿里爾抱頭痛哭的場面，甚至要循環(huán)播放。聽不下去的婆婆沖上去抓撓羅米納，場面一度混亂。而這完全失控的場面，也和其他短片做了呼應，無論有相似還是不同，有憤怒還是贊賞，都是各種失控情緒的不斷升級。

糟糕婚禮的收場是新郎阿里爾喝了一口酒，大口吃下蛋糕后，邀請羅米納一起跳舞，最后非常激情地在餐桌上擁吻起來。是啊，如果所有一發(fā)不可收拾的事情都能以類似的方式解決就好了。但這是影視作品，這些短片故事有的是警告，有的則是替無助的人們發(fā)泄出自己的情緒。

六個故事的整體質(zhì)量都不差，值得豆瓣8.8的高分成績。因為作為電影短片合集，它不但有六個戲劇沖突強烈的故事，更是每個都有反思和警醒世人的內(nèi)核，既有觀賞性，也有作為創(chuàng)作者的思考與表達，的確是難得的短片合集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