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天白天一場癲狂的沙塵暴，晚上又一夜的神經(jīng)風，小城里一副像遭了劫的凄慘模樣：街道邊兒上的行道樹，很多叫風給折斷了樹枝。胳膊粗的樹股，硬生生給掰斷掉下來，掛著剛長成的葉葉子萎縮路邊。還有的，半摟粗的柳樹，直接叫給連根拔起來了，直接橫在了街道上。路過的人都看得害怕，“要是有個車剛好經(jīng)過，多可怕呀?！边€有臨街商鋪的廣告牌兒，也給撕拽下來，撇到了地上。

      回想起前天半下午時分狂風大作沙塵飛揚的場面，老楊心里頭還一絲恐懼呢。風剛起的時候，窗戶上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響，就像有人抓一把石子兒扔到了窗戶上似的，是砸的感覺。老楊當時正坐客廳里看書，猛然抬頭朝窗外一看：一片昏暗，塵土被揚得把天空給彌漫了個嚴嚴實實，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牛皮紙似的。樹葉塑料袋廢紙皮，被送到了空中，可憐地飛舞扭擺著，就像是癲癇病發(fā)作了似的。老楊家小高層，在五樓，他看那些飛舞著的垃圾袋子，在能有二十幾層樓高的半空中了。那個情景，你還以為自己是在看電影《新龍門客?！纺?。

      “下樓出門買個菜，回來嘴里二兩土。”提著菜飛奔回來的老婆，剛進門，嘴里就“呸呸呸”地狂吐著。菜扔客廳里，人就鉆衛(wèi)生間簌口，水不知道用了一被子，反正“嗷嗷嗷”地干嚎著，在使勁兒清喉嚨，整整折騰了能有快五分鐘。

      飯都沒來得及做，他們倆先是把地細細地拖了一遍，然后，把桌子椅子柜子窗臺……也都一一擦了一遍。“咋弄的，土咋這么大的，你說咱這窗戶門也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土都咋能進來呢？”          

      北方，就這一點不好。風大，土大，天天得拖地擦窗戶。稍微撒個懶，屋子里頭就看不下去了。

      氣溫也給一下子拽到了16°，好多人出門又給凍得二返身回家加了衣服。路上，裹著輕薄棉外套的人，也不少呢。有人笑說，“這搗蛋的沙塵暴，一把薅掉了短袖，一把拽出了厚外套?！?/span>

     老楊家的車，就停放在樓底下。老楊走過的時候看了。媽呀，被半拃厚的塵土給遮護嚴實，有頑皮的孩子還在上面畫了個大嘴娃娃，牙齒咋鋸齒子。

      這不，看看天氣轉好穩(wěn)定了，老楊今天一起來要做的頭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去洗車?！斑@車要是不洗的話，簡直就開不出去嘛，丟人得很。交警不說啥，咱自己都感覺沒面子得很。”

     天氣也很湊趣。早上起來，太陽光亮晃晃的，帶了許多的韻味兒。看出去，就像一個文靜的女孩子了。

      老楊洗車，有個固定的點。他老在那里洗車，保養(yǎng)，所以就辦了卡。

      現(xiàn)在洗車的店多得很，他們家剛出來不遠的上，就有。但是老楊習慣了去老地方，方便，主要是那里在郊外，洗車的時候，他不坐等了，就到外面野地里走走，呼吸一下清新空氣，順便給心肺做保養(yǎng)呢。

     果然如老楊所預料的，老洗車的人擠蛋蛋兒。他饒是動身早，過來都排到老后邊了。前面七八輛車，都在那里等著呢。不用看，都是泥車，咋從工地上開出來的一樣。有的車后面，還給人耍怪地畫了個“扁嘴”漫畫青蛙。有的，給人寫了一行字：“一路風塵，塵默不語?！?/span>

      老楊就坐在車里等著，一邊拿眼睛瞭著外邊。好多人坐在那里喝水看手機，他們的車可能洗好了在做檢查。忽然，一陣尖利的爭吵聲傳過來，就像有人拿手狠勁兒撕扯布條兒，打破了這里的寧靜。

     老楊擰頭看過去，只見老板正把一個人往外邊請：“好了好了，您還是去其他地方洗您的車吧，我們這里伺候不了您！”

      老楊偏過頭仔細一看，那是個穿戴很講究的女的，隨著她的聲音，風衣大幅度地搖擺著；腳底下的鞋跟兒，叮叮咣咣地敲打著地板。模樣看不清，但是聲音有點兒好熟悉。在一連串子爆米花一樣的脆響過后，老楊終于聽出來了，“這不是科長老婆么？”

      科長人嘹得很，跟大家處得特別好。隔一段時間就要叫大家去他們家小聚一場。不是叫老婆撕扯面漿水面，就是打攪團。吃的熱鬧，最重要的是氣氛好。熟了，大家就把“嫂子”叫得科長老婆臉都燦爛得咋一朵大麗菊。

      “一直都我老漢經(jīng)常來呢，車你們不認識嗎？你們一直都這樣唬弄人嗎？”

      的確是科長家嫂子，老楊確定了。就是因為氣憤聲音有點兒尖，變了調走了音，沒有了平時跟他們在一起時候的隨和親近。

      老楊嚇得趕緊把頭低下來。聽前面幾個人嘀咕，“這個人吧，聽說是哪個單位個小頭頭兒的老婆，每次她來了就勢大得很。把洗車的人挑三揀四地訓噠，非要說給她家洗得不細致，太湊合。有一回，還非說她們車里丟了東西。人家問丟了啥，她說是老漢擱的煙酒。人家立馬叫搜，她又搜不搜。你想嘛，煙嘛，一條一條的，誰就是拿了往哪里藏??？那么多人，咋拿得走呀？她前一次又賴人家說丟了錢，可是洗車的人在她下來的時候，專門提醒她把貴重東西帶上坐貴賓室等候，她也提著包下車的?！信囊粯?，包不離手?！?/span>

     今天呢，老楊聽了，就像是她要叫做檢修。啥都說好好兒的，人家按她的標準他的要求給做好了，她又說人家偷著給換了零件兒，非纏著人家修理工給賠償。老板過來后，問了檢查時候跟前圍著的人，大家都說檢修過程沒有拿新零件，也沒有換下舊零件啊。老板這才終于不忍了，要她干脆把車開走，另找個地方。

      為了避免見面尷尬，老楊趕緊下了車。他給洗車工交代了一下，叫把車一洗，再做個大保養(yǎng)，就側身溜出去到野外散步去了。

      老楊在外邊麥田里轉了一個多小時才轉回來。那些員工都在議論，說還沒見過這么難纏的人呢，洗個車事兒就多的很，總感覺人家在唬弄她?！奥犝f還是個上班的呢，真不知道在單位咋混的？——她老漢還是個啥領導呢?！?/span>

      老楊沒敢吭聲，趕緊開了自己的車，回家。

      一路上，老楊都在想，人這真的是，難過人家都說人就跟硬幣一樣，有兩個面呢。正面是字，背面是花。人，正面看起來，啥都好好兒的，完美；背面看一眼的話，就會有另外一個認識了。他忽然想到了很早的一個電視劇，好像叫《雙面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