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探尋真我的精神之旅，一部充滿人生智慧的史詩，這既是悉達多的求道之路，亦是千萬你我的人生縮影?！饷嬲Z

以黑塞的小說《悉達多》封面的話作為標題，源于簡單的八個字高度濃縮了作品的思想精髓，也從一個側(cè)面點省讀者這部作品所蘊含的現(xiàn)實意義。

《悉達多》是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創(chuàng)作的著名小說。盡管只有八萬多字，但是其獨特的講述故事的方式和折射世情與剖析人性的視角，讓作品表現(xiàn)出別具一格的特色。從敘事風格上看，該作品沿襲黑氏一貫的敘述風格，多以大量的心理獨白為揭示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方式。盡管是敘事性的文學樣式，但是該作品很少像一般小說那樣借助娓娓道來的故事塑造人物形象、揭示作品所要表達的主題。正是這種敘述的獨特性，品讀作品會產(chǎn)生不一樣的閱讀體驗。

就作品的體例而言，它由兩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包括“婆羅門之子、在沙門處、喬達摩、覺醒”四個主題章，第二部分由“迦摩拉、在孩子般的俗人中間、輪回、在河邊、兒子、唵、戈文達”七個專題內(nèi)容組成。從十一個主題章節(jié)的名字可以看出，這部作品帶有濃郁的釋家勸人警世的意味。婆羅門、沙門、喬達摩、悉達多……這些名字顯然來自印度佛教之中。而從作品講述的故事看，它是以主人公悉達多的人生命途——自我擺渡人生——為主線，以時間為順序，從少年到青年、從中年到老年，從俗世到入佛門、由佛門到塵世再入空門的幾經(jīng)輾轉(zhuǎn)，最后完成精神“圓滿”。就作品中塑造的幾個人的人生輪轉(zhuǎn)看，每個人都用各自的方式對自己的人生進行“擺渡”：因為塵世生活充滿著“瘴氣”，所以喬達摩皈依佛門，一心參佛布道；迦摩拉絕跡紅塵的燈紅酒綠“遁入空門”，一心向佛；戈文達自凡塵進入空門后，一直虔誠地行走在求道的路上；至于老船夫瓦蘇德瓦一生守護著渡口，以一艘小船擺渡著數(shù)以萬計的渡河人……盡管每個人的出生不同、家境不同、人生遭際不同，但是他們以各自的方式在自己的人生圖譜中勾勒描畫著獨屬于自己的生命畫卷。不論是光鮮亮麗，還是陰郁黯淡，他們最終都找到了合適的人生歸處。死是共性的，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人與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對 “活”的過程的耕耘。

“人生在世，皆在自渡?！焙唵蔚陌藗€字透析出人生的本義、生命的真諦?！苏Z與“我命油我不油天”所表達的思想極度地暗合。作品中的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對這八個字的蘊含的意義做了精辟的詮釋。主人公悉達多的經(jīng)歷是奇特的，“繞了那么多奇特的彎路”，最終還是回到了初始：“孩提時代，我只與神靈和祭祀打交道。青年時代，我只與苦行、思考和禪定打交道，一直在尋找梵，一直崇拜阿特曼中的永恒。……再然后，偉大的佛陀的教誨令我豁然開朗，我感到萬法歸一的知識猶如自身的血液，在我體內(nèi)循環(huán)。可我仍不得不離開佛陀和他偉大的智慧，繼續(xù)前行。我去向迦摩拉學習愛欲，向迦摩斯瓦米學習貿(mào)易，聚斂錢財，揮霍錢財。……我不得不變得如此愚蠢，染上諸多惡習，犯下種種錯誤，忍受百般厭惡、失望和痛苦，僅僅為了重新成為孩童，為了重新開始。”如果把悉達多視為一個游山玩水的旅者，他的人生經(jīng)歷與他對所游賞的山水看法何其相似。人生的童稚期游覽的山水、成年期觀賞的山水和暮年期遇到的山水盡管外在的形態(tài)沒有發(fā)生根本性改變，但是它們的神韻已經(jīng)發(fā)生質(zhì)的蛻變。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人生從輪回中完成了涅槃。入空門成沙彌，一心向佛的進階過程同樣是在俗世的大染缸中慢慢掙扎后淬煉出來的。因為感覺神秘成為婆羅門中的一員，過著苦行僧的生活，修身修心，參禪悟道。但是，面對凡塵的誘惑，最終回到塵世，變成俗人，過著俗世的生活，金錢、美人、權(quán)勢，花天酒地、紙醉金迷，攫取和積累財富以實現(xiàn)自我的價值。但是當霓彩和熱鬧不在，回歸到個體生命蝸居的地方，才意識到迎來送往的“今年歡笑復(fù)明年”只是一種表象的存在，給生命和靈魂并沒有帶來真正的價值。

悉達多用等待、思考和禪定三件寶時時拷問著自己：“究竟是誰把沙門悉達多從輪回、罪惡、貪婪、愚蠢中拯救出來？是他父親的虔誠、老師的訓誡，還是他自己的知識和追求拯救了他？有哪位父親、哪位老師能夠庇護他，讓他不過自己的生活，不在生活中沾染污穢，不背負自己的罪孽，不痛飲自己的那杯苦酒，不尋自己的道路？……”正是有了這種時時檢省自己的意識與勇氣，悉達多才能夠從一次次的迷失中回到人生的正軌，最終實現(xiàn)了人生的圓滿。如果沒有對自我靈魂進行拷問的膽識與魄力，并進行及時轉(zhuǎn)身，一味在迦摩拉的溫柔鄉(xiāng)里沉醉、在迦摩斯瓦米幫助他壘筑的財富城堡里陶醉，就不可能有智者悉達多。正是他的人生之旅時時在自我調(diào)適、自我突圍，這樣才完成了人生的自我擺渡。與悉達多相似，迦摩拉是紅極一時的紅塵女子，過著“血色羅裙翻酒污”的生活。在她為悉達多生下小悉達多之后，她開始自省自己的生活、審視自己未來的人生。當從懸浮的生活狀態(tài)回歸到大地，感受人間煙火氣，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該走向何處：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戒除虛榮的心理，加入浩浩蕩蕩的朝圣的大軍?；匾曞饶囊簧?，如果她繼續(xù)沉迷于燈紅酒綠的生活中，即使年長色衰、人老珠黃，依靠自己年輕時積累的財富，她也可以居住在豪宅之中，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是，生命最底層的聲音召喚她，遵從本心，回歸生命應(yīng)有的狀態(tài)，即使無法獲得圓滿、不能成為圣人，最后的“迷途知返”也是對生命最好的交待。

不可否認，瓦蘇德瓦能夠做到以小舟為伴，以傾聽河流的聲音為樂的禪定，不是突然間的頓悟，也是經(jīng)歷了不為人知的人生渡劫之后，才成為智者、圣人。也正是在他的導(dǎo)引和擺渡下，才有了悉達多的自渡、戈文達行走在自渡的路上。其實，當把視角從小說的世界和悉達多的身上移入當下的現(xiàn)世世界，觀照普羅大眾，每一個人無不用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人生坐標中輾轉(zhuǎn)騰挪、描摹勾畫。呱呱墜地被賦予人的生命氣息，由此拉開與世界相處的序幕。物質(zhì)的世界是無界的，這自然會催生人的訴求的無界。從牙牙學語到懵懂少年到茁壯青年到成熟中年到耄耋老人，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物欲追逐，有遂愿，有失落；有高興，有悲傷。之所以引發(fā)不同的情感體驗，源于對人世間投注太多的期許和訴求。短短幾十年的生命流轉(zhuǎn)，由于始終在追逐的路上奔跑，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焦頭爛額。也許擁有了自己的財富帝國，可能成就了一方霸業(yè)，殊不知，因為長時間的奔突，已經(jīng)傷筋動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誤了卿卿性命。

對個體生命而言，善待自己是對自己最大的愛。童稚期的單純得益于沒有被太多的欲望加持，孩童期的倒轉(zhuǎn)源于被太多的欲望裹挾。生命的流轉(zhuǎn)輪回能不能回到正道，完全取決于自己的智慧。“智慧無法言傳。”既然如此，只能靠自己不斷地行走、不斷地思考、不斷地積累、不斷地修復(fù)。惟其如此，才有可能實現(xiàn)真正的人生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