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黎家阿婆打來的電話告訴我,她女兒瓊鵻上個月過世了!數年不見怎么就去世了呢! 一向怕冷的我,2006年經過瓊鵻的介紹,買了三亞的房子,準備在這里定居了。從“椰風海 韻公寓”的陽臺越過椰子樹的樹梢望出去,近處的漁火與遠處小島上的燈火連成一片,往往 令人覺得,駕一葉扁舟就可以穿過海平面駛入天上的銀河,雖然是公寓房,我還是稱之為銀 河邊邊上的別墅。 此次到了三亞,立即被出租車盯上了。上了車,司機又是介紹觀光景點,又是建議去購物 商店,聽我問起出租公司幾個調度近況如何時,他才明白大水沖了龍王廟,但他還是建議去看 看仙逸園。他說是北京有個仙逸樓,這里有個仙逸園,不僅風光不錯,還不用門票。北京的仙 逸樓去過,但三亞有仙逸園還真不知道。 果然,仙逸園里風光旖旎,正要掏出相機,準備拍幾張照的時候,卻見出租車不告而別了 !正在詫異,怎么還沒付車費他就走了呢?迎面走來一個工作人員,居然也是原來公司里的同 事!寒暄后他對對說: “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是'夜總會’哎!你肯定沒去司機拿回扣的地方,所以他 把你送到這里來了。” “夜總會?” 見我還沒有明白,他又啟發(fā)道: “就是在這里登記在籍者,都是我們從前的朋友,現在的朋友一個也沒有,到了晚上他們 才出來熱鬧的那種?!?/span> 這才注意到仙逸園的深處都是一排排的墓碑!當即虔誠地合掌當胸道: “愿他們今晚玩得盡興!可是……瓊鵻的墓會不會也在這里?” 提到瓊鵻,這位老同事皺眉道: “她呀!好好的當了什么科長,結果卻因應酬太多,硬是讓酒把肝喝壞了!說起來這個科 長本來是你的......” 科長之類本來就不感興趣,那年初到到三亞就發(fā)現游客最多的是俄羅斯人,我這個日語翻 譯幾乎無用武之地,所以干了一年就離開了,當時已經發(fā)現過度應酬的苗頭,卻沒有認真告誡她,作為朋友真有點內疚。 黎家阿婆和往常一樣親熱,還拿出一串椰珠手串,說是瓊鵻早就要送給我的。椰珠冬不冰 手,夏不畏汗?jié)n,如此精致的椰珠手串,還是第一次見到。丘浚的《南溟奇甸賦》中說:“椰 一物而十用其宜?!逼鋵嵑沃故?!舉凡大家熟悉的飲食、綠化、建筑、油料、醫(yī)藥等方面的 用處就毋庸贅言了,就工藝品而言,就有唐人劉恂的《嶺表異錄》就記載將椰子:“截開一 頭,沙石磨之,去其皴皮,其斕斑錦文,以白金裝之,以為水罐子,珍奇可愛?!碧K東坡謫居 儋耳時的“椰子冠”和他《和子由椰子冠》詩里還說:“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將空殼付冠師” 就不說了。李調元的《南越筆記》就說過,早在漢成帝時,“趙飛燕為后,其妹獻珍物中有椰 子而重于世”了。我知道,一顆椰子只能在椰蒂處取到一粒椰珠,而如此純黑無雜質的椰珠, 恐怕不止百里挑一吧! 記得當初曾對瓊鵻提起過:清朝上海人趙謙士為侍郎,在骨董鋪取數十百串,擇其美者, 集成宜百零八顆,花了十數年之功,后來被和珅看中了,趙謙士對家人說:“若以貽權要,即 微物亦不可。然吾聞物異于眾,足以招尤,吾終身不復用矣?!彼f:“你是懂椰珠的,日后 我一定送你一串上好的?!?/span> 瓊鵻還說起過”越王頭“的傳說:“林邑王與越王有怨,使刺客乘其醉,取其首,懸于樹 ,化為椰子,其核猶有兩眼,故俗謂之'越王頭’。”她認為我和她都是越人的后裔,無論是 越國,閩越、駱越,雖然彼此相隔數千里,走到一起就都有天然的親近感。 一轉眼14年過去了,清明季節(jié)又想起瓊鵻,還一直記得她對椰子樹的贊美:椰子樹不怕旱 澇,不怕鹽堿,它們是到哪里都會樂觀地努力從事化艱澀為甘甜的事業(yè)。種椰子樹時,只要挖 個洞,在洞底放些鹽種下去,反而長得會更旺盛。其堅韌不拔的生命力,含辛茹苦不肯放棄的 執(zhí)著精神,令人為之動容。椰子樹不怕狂風,不怕烈日,山也長,水也長,孤處時不憂郁,群 居則不喧囂,路邊田頭,野地庭院,無論有沒有人關注它們的存在都不會在乎。它們無求于世 人,卻要把所有的一切默默地貢獻給世界。 《陳菜菜文藝》第131期2025年02月07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