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篆易十數(shù)紙,其功最難 黃牧甫講究配篆布局,是他學印鬻印之初就已養(yǎng)成的習慣,終身不易;也是他超出同代印人的地方。其章法的總體特征誠如鄧爾雅所評:“尤長于布白,方圓并用,牝牡相銜,參伍錯綜,變化不可方物。黃牧甫在國子監(jiān)學習時一位名叫國鉤的同學,熟悉他的篆刻創(chuàng)作,生動的記述了黃氏的創(chuàng)作過程,他說:“篆刻之難,向特謂用刀之難難于用筆,而豈知不然。牧父工摹善刻,余嘗見其篆矣,伸紙濡毫,腋下風生,信不難也??虅t未一親寓目焉。竊意用刀必難于用筆,以石之受刀,與紙之受筆,致不同也。今秋同客京師,凡有所刻,余皆樂憑案觀之,大抵聚精會神,愜心貴當。惟篆之功最難,刻則迎刃而解,起訖劃然,舉不難肖乎筆妙。即為余作此印,篆凡易數(shù)十紙,而奏刀乃立就。余乃悟向所謂難者不難,而不難者難,即此可見天下事之難不難,誠不關乎眾者之功效,而在乎獨運之明,彼局外之私心揣度者,無當也。質(zhì)之牧父,牧父笑應曰:'唯’。因并乞為刻于石,亦以志悟道之難云。乙西秋,西園志。”黃牧甫自己在“鍛客”印款中說:“填密即板滯,蕭疏即破碎,三易刻才得此,尤不免二者之病,使之當知陵用心之苦”。這兩段記錄說明黃牧甫篆刻用心最深之處正在于配篆、章法經(jīng)營、反復畫稿的核心環(huán)節(jié);也說明了黃牧甫是“小心落墨,大膽奏刀”的創(chuàng)作典型。 他對于章法經(jīng)營頗費心機,并力求以爽朗自然的線條美去表現(xiàn)經(jīng)營后的自然效果,這種對立統(tǒng)一性,在黃牧甫的印中表現(xiàn)得很突出。 二、胎息秦漢,意古而貌新 李尹桑就趙之謙與黃牧甫的用字取材及篆法的形式特點作了比較。認為:“悲庵(趙之謙)之學在貞石,黟山之學在吉金;悲庵之功在秦漢以下,黟山之功在三代以上。”趙之謙與黃牧甫都是印從書出的薪傳者,李尹桑抓住了主要特點。所謂二者“之學”,應指其師法對象和入印所取的文字原型,趙以石刻為多,黃以金文為多。但對后兩句“之功”的含義有爭議,馬國權先生認為:“他(黃牧甫)得之金文特多,但主要在秦漢,而不在商周。因此,說他只在吉金一方面,或三代以上的吉金方面,似乎都未見其全。”(《黃牧甫和他的篆刻藝術》)此話就文字的取材出處而言是符合實際的,但我們?nèi)绻?span>“之功”不理解為二者入印文字的取材出處,而從秦漢以下與三代以上金石文字的審美特點這個角度看趙、吳兩家入印篆法,就會發(fā)現(xiàn)李尹桑的說法也是有道理的。若在引申得高一點,從篆刻的印文篆法與配篆章法之密不可分、甚至常常是二而一的實質(zhì)上論,更可看到黃牧甫“印從書出”、胎息秦漢的精義所在了。漢代篆、隸的主要特點是線條平直,線與線之間排疊平行而均衡,這在漢印中體現(xiàn)得很明顯。盡管趙之謙的篆刻作品形式變化豐富,但基本沒有跳出漢代的篆法習慣,沒有破壞線與線之間的均衡排疊。而黃牧甫印面的篆法卻有許多脫出了漢式的模鑄,為印面布白需要,往往以疏密、傾斜、短長、粗細來打破線條之間的均衡排疊。所以他的人印字形看似方正的漢篆形象,其實有“三代以上”金文布白的特點。因為黃牧甫對秦漢璽印的研究、借鑒,對趙之謙“印從書出觀”及其篆刻藝術的承襲使他感悟而且獲得了形新意古形近意遠的藝術觀。這如其在“頤山”邊款所云:“小篆中兼有古金文味,惟龍泓老人能之,此未得其萬—……”可見他追求的是在秦漢以下的篆法中兼求“古金文味”。“歐陽耘印”邊款謂:“趙益甫仿漢,無一印不完整,無一畫不光潔,如玉人治玉,絕無斷續(xù)處,而古氣穆然,何其神也……”黃牧甫所追求的正是這種意古貌新,意遠形近的藝術精神。在不失古典之美與文人雅致之美的同時,使章法具有新的形式美正是因此他成為古典印風與當代篆刻相銜接的杰出印人。因為,加強印面的美術性效果,注意印章的形式構成對審美觀感的視覺沖擊.正是現(xiàn)代篆刻藝術的一個重要特點。 三、打破均衡,平中含巧致 黃牧甫印作的章法,除受啟迪于古璽印、秦漢金文精義、印從書出觀、趙之謙的風格特質(zhì)而外,還受伊秉綬隸書的啟發(fā),往往藏巧于拙,于稚拙中求巧趣,使其印作在平實中富含情致。因此,在其印作中,以橫平豎直之直線為基本構架,而在分布上或疏或密,并不均勻又以短線與長線、斜線與正線、弧線與直線、肥線與瘦線相搭配,融金文筆意于繆篆體式之中,拗而不怪,一一求其穩(wěn)妥。韓天衡先生在其《不可無一,不可有二》一文中論道:黃氏“在篆書文字的間架安排上,對橫、豎線條別出心裁地作了斜側(cè)、短長、疏密、粗細都具有十分精微變化的幾何搭配,制造了一種平而不平,亂而不亂、參差錯落,令人揣摩的迷惘氣氛”;“粗略看去,近乎呆板,然而,這正是他有意設置的用以掩飾其內(nèi)涵風標巧麗的表象。正因為風標巧麗的本質(zhì)以平直呆板的形式出現(xiàn),掩飾而不遮沒,使作品含蓄、深沉、幽默,耐入尋味。”李剛田特別論及黃氏取自漢印、又以古璽獻側(cè)生姿的方法打破漢印均衡排疊的線條,于自然的疏與密、正與斜的線條布列中,形成平中寓巧的章法特點。馬國權亦指出:“牧甫的篆刻的巧妙,無疑是最合適跟伊秉綬的隸書相提并論了。伊秉綬的隸書,結(jié)構平正,筆畫勁直、由于在結(jié)構上注意疏密變化,每字都有那么一兩筆的險筆,這樣,整個字便活了起來。”這也道破了黃牧甫篆刻在結(jié)體、章法巧思方面的基本特點。 【聲明】:本公眾號轉(zhuǎn)載的所有內(nèi)容版權歸版權所有人所有,如若不宜轉(zhuǎn)載,請及時與我們聯(lián)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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