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楊桃樹

文/莫敏燁

又到了楊桃收成的季節(jié)。我回到老宅的小院，來看看院子里那棵已經(jīng)二十多歲“高齡”的楊桃樹。

起初，這楊桃樹是被奶奶單手拎著來到這間老屋的。當時它的樹干還盈手可握，高度也不過比當時五六歲的我高上少許。奶奶剛進門便舉起它揚了幾下，興高采烈地喚著爺爺：“哎！老頭快過來！快來看看賣楊桃的老趙送我們的好苗子！”爺爺從屋里探出頭來一看，頓時兩眼放光。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竟為了一棵小樹苗開心得像孩子。

楊桃樹從此在院子里扎下了根，抽了新芽，開了小花。那粉紅的小花一簇一簇挨挨擠擠地開了一樹，吸引了不少蜂蝶流連駐足。爺爺奶奶看到這長勢很受鼓舞，早上起來首先要跑去看看楊桃樹有什么新變化，晚飯后就到楊桃樹邊上交流種植的注意事項，伺候得更是殷勤了：施肥、噴藥、修枝……

跟在爺爺奶奶身邊的我和弟弟也成了“杰出幫工”：每天準時澆水（實則玩水）；爺爺奶奶修枝時我們負責收撿地上的殘枝廢葉（逐漸變成拿枝條比試武功）；他們給果子包防蟲袋時，我們負責遞繩子、袋子等工具（沒多久繩子、袋子就被我們綁得到處都是）；他們在聊著楊桃樹，我們就在一旁耍著花拳繡腿助興……楊桃樹下，暖暖微風，陣陣蟬鳴，二老在細語呢喃，倆娃在嬉戲打鬧，定格成了我回憶里最美好的夏日圖景。

于是，小花變成了小果，青綠的小果又長成了橙黃的大果。次年，最初那株瘦弱的樹苗，竟結(jié)出了滿滿一籮筐肥大肉厚的楊桃。切開的楊桃，果肉呈星星狀，清甜多汁、爽脆潤喉。兩位老人都笑酸了牙。

后面的許多年，當我們在外求學時，只要到了楊桃成熟的季節(jié)，總能收到爺爺奶奶寄來的橙黃的大楊桃。“外面可買不到這么甜的楊桃呢！多吃幾個，吃完了再給你們寄過去！”爺爺奶奶反復在電話里叮囑，由此便可知這年的楊桃樹一定長勢喜人。

再次見到這棵楊桃樹，是爺爺離開的那一年的夏天。那時奶奶的耳朵已經(jīng)有點背了。我們到達的時候，奶奶正坐在院子的木板凳上，背影孤寂而落寞。“奶奶，奶奶！”我湊到她耳邊喊?！鞍?，來了??！”奶奶一看到我們，眼里馬上有了神采?！澳銈冋c楊桃回去給孩子吃，對喉嚨很好呢！”“不用了不用了，現(xiàn)在孩子一大堆零食，不太吃水果呢……”“這楊桃可甜呢，我和你們爺爺最愛吃了！摘點回去吧！”奶奶沒有聽到我的拒絕，邊說邊踱步到一旁拿起收割楊桃的工具遞給我老公。兩個小家伙沒見過摘楊桃，興奮地仰頭蹦著。奶奶在一旁“呵呵”地笑著，滿眼慈祥……

光陰荏苒，曾細心照料這棵楊桃樹的兩位老人都已離世。楊桃樹依舊生機勃勃地斜立在小院里，雖已難以尋覓到一顆楊桃的蹤跡，但那美好溫馨的過往，卻在記憶的角落中沒有拘束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