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年分責任田,趕在分田前,爺爺就將父親分了家。 第一次收割或遲或早,不差太遠,碾米回來,家家都煮了飯。那年代,春節(jié)都未必有飯吃。各家小孩都期盼節(jié)日一樣。 那日那時,有大米飯吃不是平常事,一家人誰都不說話,就等著新米煮的飯開鍋。都聞到飯香了,還要等一等,那香味都要醉人了。終于,鍋里噴出的氣越來越急,才說,現在鍋底剛剛有點焦黃,熟且香。媽媽為我盛了飯,早攥著筷子的手接過那碗飯,告訴媽往奶奶家要菜去。一陣風跑了。 剛分家,不分生,不時在奶奶那蹭吃。 穿廊過廳,客家人的圍龍屋很大,跑上一百米還是在屋內,每每想起那時,都后怕,要是過道與天井拐角處撞上誰,那碗飯連碗都沒有了。正是午飯時,爺爺奶奶大叔細叔和嬸嬸也正吃著。 人還喘著氣,沒來得及說夾點菜給我。大叔就說,嚇,你端碗飯給奶奶吃啊!那口氣非常愉悅。 此時,腦里某種情緒一閃而過。 奶奶也滿臉高興說,喲,平時不白疼你。嬸嬸也說了什么。 眾人都高興。 懵懂中我挪了挪步,將那碗飯向著奶奶捧高一些。至今慶幸稍稍的遲疑沒有給眾人看出。 當那碗飯倒扣到一空碗里的時候,我就想往家里走。細叔攔住我說,先吃一碗粥,免得你媽說咋這么快吃完。結果,我留下來吃了粥。 這時我感覺到我是眾人的寵兒,都給我夾了菜。 再留我吃第二碗粥,我就不再吃了,惦記著家里還有飯呢。兩家都什么菜?實在是沒有留意,可以肯定的是都沒有什么好菜,要有肉或雞蛋什么,我肯定記得。那天,那碗飯就是主角。 回答家時,媽滿眼懷疑看著我,隨后冒出一句“咁快食完,不是打了吧?" 立時,我就暗暗佩服細叔聰明,要不是在那吃一碗粥,就回得更快。 當然也不敢說是給了奶奶吃,我不確定媽媽會說什么。當她接過我的碗要舀飯給我時,有意看了看我的碗,也沒有說什么,遞給我的時候我發(fā)現她嘴角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赡苁撬l(fā)現碗的粥漬。 事后的第三年,我還在讀二年級,奶奶就因腦溢血去世。 葬禮在上廳舉行,奶奶是村里少有的新教徒,來看的人塞滿圍屋。 悲慟的一眾孝子跪在靈柩周圍,一群教友姐妹和她們的牧師站在外圍,唱著什么,記得有一句“又有玉石來鋪路,又有金磚來切墻,”當時我一聽,心里的悲傷頓減大半。后來也一直以此想象奶奶在天堂的生活。在那里,奶奶與教友共同生活,富裕滿足。 每當日子越來越好,越會想起一件事,能借今天的糧食安排在那貧窮的日子里?哪怕只給奶奶吃,也是很好的。如今,我只給了奶奶一碗飯,又慶幸年幼時我給過奶奶一碗飯。 唯愿天堂富足,人間如常,兩相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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