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塵封的記憶，尋覓往昔的歲月

每年初春，退休的老同志集中外出第一件事，體檢。

我是剛到齡，退休不久，在干休所里屬年齡小的。退休前，體檢時，前后左右都是小字輩，醫(yī)生給他們體檢，滿臉輕松愉快，而輪到我，醫(yī)生表情總是凝重的，反反復復仔仔細細，費一些時間，完畢后，還不忘叮囑幾句。

這也不怪，人老了，身體各部件運轉了幾十年，有些老化滯后也正常。不曾想，退休入所，重新找到年輕的感覺。先我許多年退休，現(xiàn)已八十多歲的老同事，見我一口一個“小耿”，好像這中間過去的幾十年就沒存在過似的，全然不顧眼前的我，也已過六旬的準“小老頭”了。

作為軍休干部，那年，我是頭一回參加體檢，這會輪到我當小字輩，有些真正上了年紀的老同志，是慢悠悠或有人攙扶，完成體檢項目，而我動作利索，在七老八十的人群里，乍一看像小伙。醫(yī)生給我檢查時，表情不再凝重，而是輕松愉快，讓我有些滿腔充盈著青春活力。

有句話叫“外強中干”，表象的感覺是不靠譜的，身體到底健康與否，還是體檢報告說了算。這不，我還沒來得及陶醉在“小”字輩的感覺中，體檢報告便亮了“紅燈”。

紅燈亮在B超檢查處，在這一欄標注著有氣體干擾胰腺顯示不清，左側腎錯構瘤可疑。好家伙，這兩項我在以往體檢中，從未遇到過，以往做B超，也只是個輕度脂肪肝，鈣化點和囊腫之類。這兩行小字如魚骨梗喉，讓我很是不爽，豈止不爽，簡直就是郁悶。

回到家里，坐立不安，臉色鐵青。老伴一連追問，我才拿出體檢報告。老伴一看，也有點傻眼，也被這“瘤”字嚇得不輕。一時半會沒了主意，過了片刻，腦中才運轉出個念頭，趕緊給在醫(yī)院當醫(yī)生的朋友打電話，向他咨詢。

或許當醫(yī)生的，見多不驚，朋友在電話里告訴我，別緊張，是良性腫瘤，不會致命的。然后又安撫幾句，說那邊病人多，便掛了。

當醫(yī)生得真心硬，沒有同情心，反正病不出在他自己身上，沒有切膚之痛，職業(yè)病。我在老伴面前胡亂發(fā)泄一通不滿之后，轉眼一想，不對呀，平時咱與朋友關系挺好，稱兄道弟的，走動也勤，很親切，他今天這么輕描淡寫解釋，八成是不想刺激我，怕我思想沒準備，沒病死，便被嚇死。

趕緊網上百度，結果發(fā)現(xiàn)朋友沒說假話，心里稍微放心一點。晚飯，沒胃口，說不想，淡定，可控制不住，腦里像有根引線似的，盡朝這方面“導航”，“胰腺看不清”，連B超都看不清，能好到哪去。腎錯構瘤可疑，啥可疑，肯定看清確診，卻又不愿把話說死，留有余地唄。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失眠了。想想身體出了問題，可能是退休前工作太玩命，不分白天黑夜常常加班，按照自己當時的話說，就是干了幾十年的工作，現(xiàn)在該畫一個圓滿的句號。按領導表揚的話，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崗。退休以后，時間富裕，自己又是打乒乓球又是散步，恨不得把幾十年落下的運動健身，快速補上，讓自己身強力壯。

現(xiàn)在想想都是操之過急了。

想了幾天，算想通了，要來總會來，躲著掖著，裝聾作啞，自己糊弄自己，沒用。又過了幾天，讓心情稍微平靜之后，想想還是去復查。在老伴的陪伴下，去醫(yī)院復檢，做加強CT，仔細給身體掃描。

又忐忑不安的過了半個月，手機顯示出檢查報告，我一目十行，瀏覽了一遍，好像啥事沒有，體檢時的問號統(tǒng)統(tǒng)變成感嘆號。我激動的連忙給老伴看，老伴邊看邊說“我早就說別害怕，別自己嚇唬自己?！蔽艺Ｑ埸c頭后，想不起來，老伴何時說過這個話。

第二天，我無比輕松的，像一個勝利者一樣，去了一趟醫(yī)院，拿好檢查報告，給門診醫(yī)生診斷，醫(yī)生幾乎看說同步“沒事了?！?/span>

回家路上，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何為如釋重負，我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在路邊，梧桐樹下，駐足聽聽鳥鳴，覺得今天鳥兒嘰嘰喳喳，美妙動聽，真是大自然的杰作，永恒的名曲。

原載《楊浦時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