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個觸目驚心的故事：精英教育下的3個孩子，從小到大學一路頂級名校、興趣培養(yǎng)花了6000萬，可是到了大學、工作階段，卻都歸于平凡，甚至養(yǎng)活自己都有問題，只能當“全職兒女”。

如果說這個屬于極端現(xiàn)象，身邊家長花了大錢給孩子上名校、培養(yǎng)興趣，最后卻放棄的情況就更常見了。一位朋友就說，她曾經(jīng)做全職媽媽花了好幾年、幾十萬接送兩個孩子打網(wǎng)球，心心念念想培養(yǎng)國家二級運動員，結果到了初中倆孩子都放棄了，想起來就是深深的遺憾……

以至于有人開玩笑說，家長對孩子的培養(yǎng)，從幼兒園到大學，就像是下面這張圖片：小時候那叫一個精雕細琢，到了初高中卻發(fā)現(xiàn)孩子哪里都沒學出名堂來，甚至上高中都有壓力，只能潦草應付；到了大學階段干脆半放棄狀態(tài)：將來不靠父母養(yǎng)就可以了！

玩笑歸玩笑，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孩子幼兒園、小學的時候，家長都像一個“天使投資人”那樣盡心盡力投入大量時間金錢到各種興趣班、補習班上面，可是到了初高中，卻都爛尾了？

△本文配圖自電視劇《四重奏》

“爸爸真棒”的專欄作者Gauchewood最近在關注經(jīng)濟發(fā)展方面的“投資拉動與消費拉動之爭”，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東亞國家在經(jīng)濟和教育上遇到的問題頗有共同之處：

共同問題

東亞國家都是“基建狂魔”和“教育狂魔”，經(jīng)濟上靠投資拉動超高GDP，教育上靠家長巨大的投入帶來孩子的優(yōu)秀成績；

但就像許多經(jīng)濟學家認為，東亞國家的經(jīng)濟不能一直依賴“投資拉動”而要轉型到“消費拉動”一樣，對孩子的培養(yǎng)也要從家長主導，轉型到孩子的興趣、理想為主導。

如果不能完成這種轉型，由于投資回報率的遞減，國家經(jīng)濟就會陷入通縮，而孩子也會陷入“全職兒女”的困境中。

小時候的那些興趣班，

為什么都“爛尾”了

今年我身邊不少人都迎來了孩子高考，而我注意到，大家的心態(tài)似乎都格外保守。比如某個朋友家孩子成績比一本線高了不少，但是報志愿時卻都在選警察學校、師范學校這樣的，因為畢業(yè)后就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了。

可是他家的經(jīng)濟明明相當不錯，從小就花了很多錢讓孩子上各種補習班、興趣班，這樣培養(yǎng)下來，最后卻只是為了一份相當普通的工作，似乎有點忽視孩子自身的潛力。

問下來，才知道孩子自己也沒有什么感興趣的方向，于是家長就“求穩(wěn)”了。

而且看網(wǎng)上的新聞，這樣的情況根本不少見，比如--

雖然跟這兩年大家都比較精打細算有關，但想想這些家長在孩子小時候也都是花大錢精心培養(yǎng)，到了高考卻只希望孩子能夠有個鐵飯碗就夠了，確實有前面圖片中那個精細繪制的馬尾巴和潦草一筆的馬頭的感覺。

如果我們將家長對孩子的精心培養(yǎng)視作“投資”，那么就會發(fā)現(xiàn)，東亞國家（日本、韓國、中國等）在教育和經(jīng)濟上有一個共同點——都過于依賴“投資拉動”。

它們都是“基建狂魔”，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與其在基礎建設和重工業(yè)領域的大量投資密不可分；而家長教育孩子時，也懷著像追求高GDP一樣的雄心進行高強度投入，期待著在中小學階段培養(yǎng)出成績優(yōu)異、才藝出眾的孩子。

兩者的重合也許并非偶然?！巴顿Y拉動”需要遠見，愿意克制短期享樂的欲望，而這些國家都屬于勞動密集型的水稻文化，使得他們能夠從更長遠的角度考慮問題，忍受暫時的艱苦。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投資拉動”的路線漸漸都走不下去了。

以日本為例，如果你去沖繩和北海道旅游，就會發(fā)現(xiàn)海岸被一層又一層的水泥和鐵網(wǎng)包裹得嚴嚴實實，在偏僻山村也建設了頗具現(xiàn)代感的大型美術館，都是屬于泡沫時代的投資。我看到時心想：這些美術館一年的維護費用想必也有不少，會有多少人真正去看呢？

去年我?guī)Ш⒆佑斡[貴州時，也被其龐大的基礎設施規(guī)模所震撼，它作為全國最貧困的省份之一，竟然擁有1700多座橋梁和11個機場，甚至多于中國四大城市的機場總數(shù)。

然而，近年來該省卻出現(xiàn)了地方債暴雷的情況，甚至不得不向中央政府請求援助來維持財政支持。

“投資拉動”和“消費拉動”背后存在著明顯的差異，投資需要巨大的資金，但決策者卻不必對后果負責。而大眾消費需要從個人口袋支出，日常的消費都會影響自己的財政狀況，因此更理性，也更具靈活性。

我不由得想到，正如東亞國家現(xiàn)在都在重視普通人的“消費拉動”，希望靠這個來繼續(xù)發(fā)展經(jīng)濟一樣，在教育方面，我們也需要思考如何從過度依賴“投資”即家長培養(yǎng)，轉變?yōu)橐揽俊跋M”，即讓孩子自主決策和尋找方向。

對孩子的教育，

為何要從“投資拉動”轉到“消費拉動”？

經(jīng)濟和教育方面“投資拉動”之所以無法持續(xù)，是因為它是“回報率遞減”的。

舉個學習音樂方面的例子，對于家長來說，讓孩子學鋼琴，初期的投資，是回報率非常高的。

孩子上過和沒有上過某個科目的培訓，差異會非常大。比如上過幾節(jié)鋼琴課可能就會彈小星星，一下子比沒上過鋼琴課的孩子看起來厲害多了。數(shù)學補習也是如此，提前學過某些套路或定理，好像就比其他小朋友厲害了。

當然，比其他孩子提早開始學習，也許可以累積出一定的先發(fā)優(yōu)勢，但孩子學了一段時間以后，如果想繼續(xù)提高，比如想考級或者參加數(shù)學競賽，需要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就會不斷遞增，回報卻越來越少。

等到了小學高年級或者初中，家長可能就會意識到，經(jīng)常是投入了大量時間精力，得到的進步只有一丁點，還耽誤了學習。原來能兼顧的多才多藝和學業(yè)優(yōu)秀，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社會經(jīng)濟也是一樣，隨著時間流逝，也沒有足夠的資源為了保證增長而投入如此巨大的財力了。經(jīng)濟學家估計--

還有就是，國家投資因為比較宏觀，而且不是本人決策，所以往往只能數(shù)字化管理，比如一定要拉動多少多少GDP，而不關心背后的實際情況如何。也容易成為表面功夫，比如一定要建設橋梁之類領導或媒體看得見的，才有公關效果。

家庭教育中的“投資拉動”其實也是一樣，家長很容易過于關注“數(shù)字”--

• 某個考試考了幾分啦，或者鋼琴過了幾級啦；

• 再要不就是關注能夠上臺表演或發(fā)朋友圈的表面功夫。

這就等于對孩子進行大量的“基建投資”，快速實現(xiàn)“GDP增長”，這樣在某個階段，確實會讓家長很有成就感，但忽視了孩子有沒有真正學到東西、自己的興趣如何，結果是不可持續(xù)的。

傳說中“4年級后的孩子就消失在朋友圈”，或許也有這樣的原因吧。

而消費拉動呢？在夜市里吃吃喝喝，玩動漫Cosplay，買各種周邊……這樣的消費從宏觀視角來看，好像不太高級，也不太有生產(chǎn)力，但因為這是無數(shù)人的愛好，所以反而可以長久持續(xù)下去。

當然，投資驅動轉為消費驅動是非常難的事情，等于政府要把發(fā)展的主動權交給市民，或者家長要考慮著把孩子學什么、用什么步驟來學，從自己的手中，逐漸轉移到孩子的手中，對于負責任的父母，這好像挺“反人性”的。

因為孩子本來就是貪玩的呀，他們喜歡的東西，可能只是畫漫畫、拍短視頻、踢足球之類，感覺不太拿得出手或不太有前途，家長往往會覺得他們在浪費時間。

但是，需要這樣的自由空間和時間，孩子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興趣和熱情所在?？赡芏唐诔尚Р幻黠@，但孩子的內(nèi)驅力會持續(xù)增強，終將成長。

再說了，不放手給孩子的話，家長難道要一直在后面盯著嗎？就好像一削減投資GDP就下來了，而市民們老是不消費一樣，就算把孩子丟進補習班，時間也可能被他用來摸魚啊。

從投資拉動到消費拉動的轉型，雖然艱難，但或許是一條無法避免的路。轉型不成功的話，我們就可能會面臨多年精心培養(yǎng)卻造就了“全職兒女”的現(xiàn)象，正如家庭中的“爛尾樓化”。

家長這個“天使投資人”該怎么投資？

如何培養(yǎng)孩子的興趣是一個大話題，以后有機會再做專門論述。在這里想說的是，有一些領域，還是我們家長作為“天使投資人”要持續(xù)投資的。

前幾天，兩位世界聞名的“學習狂人”蓋茨和可汗做了一次對話，探討了一個有趣的設想：

可汗選擇了量子力學和鋼琴，而蓋茨選擇了中文。

這兩個家伙非常聰明好學，理論上他們完全可以掌握這些領域的知識，但為什么他們只是把精通這些學科作為愿望，而沒有真的去做呢？

因為這類學科（比如科學、樂器演奏、外語）實際上是需要孩子從小開始學習的，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他們作為中年人或老年人已經(jīng)沒有這么多時間和精力了。

這種時間和精力的投入，就好比是對那些最基礎設施的投資，還是要有的。

那么，在學習、樂器、體育這些“全民雞娃”的項目上，該堅持哪些投資呢？我覺得可以用另一個經(jīng)濟學概念“外部性”來考慮問題。

“外部性”或者說外部效應，是指一種經(jīng)濟活動對于不直接參與其中的人或者社會也能產(chǎn)生積極或者消極影響。這種影響通常不能通過市場機制來衡量和計算，因此被認為是市場無法自行調(diào)節(jié)的。

并不是每一種投資都有“外部性”，也就是說，投入的影響是有限的，隨著投入回報的遞減，所帶來的好處會減少。這樣的投資，看起來就不太值得。

比如，如果孩子學習數(shù)學，只是為了在高考中多拿一些分數(shù)，或者能夠選擇一些就業(yè)前景好的工科專業(yè)，那么這種教育投資的外部性就相對較低。

只要孩子的天賦不夠，或者不太愿意學，或者家里沒有足夠的資金來補習，投資可能就會付之東流。但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考慮到外部性呢？

數(shù)學好，可以帶來哪些“外部性”？數(shù)學好的人通常邏輯思維較強，而且能夠將數(shù)學運用到各個學科和生活領域。

薛涌曾經(jīng)把數(shù)學比作開車：

同樣，如果讓孩子練體育，只是為了成為職業(yè)運動員、在考試中加分、在申請大學中起到比較大的助力，“外部性”就較低。

但如果考慮到保持體育鍛煉的習慣，身體可以更健康、精力更充沛，會在學習和工作中產(chǎn)生積極影響，“外部性”就會比較高。如果經(jīng)常參與籃球這樣的團體體育運動，還能夠養(yǎng)成交友和解決沖突的能力，進一步增強外部性。

對孩子的這些必不可少的“投資”，不僅要考慮到家庭的財力，還要考慮到孩子的興趣，還挺難抉擇的。

對于我家的兩個孩子，我參考SAT的要求，選擇語言和數(shù)學這兩項投資。

我覺得它們就好像駕駛技術一樣，不管有沒有天賦，將來做什么樣的事情，幾乎都會有用。

我有個國外的朋友則是選擇了抓學術和體育，放棄了樂器和中文，另外，他認為也非常有必要從孩子小時候就培養(yǎng)“賺錢的能力”，一開始可以讓孩子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義賣籌款活動，網(wǎng)上賣一些二手或國內(nèi)帶來的東西；等初高中有了一定的技術能力以后，再做一些難度更高的項目。

不管如何選擇，我覺得都要注重“投資”和“消費”在孩子的生活中的比例，如果太多“投資”，孩子的生活就容易變得了無生趣。

你作為“天使投資人”會給孩子保留哪些“投資項目”呢？歡迎在評論中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