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昌縣地處皖南北部,北臨長江,南望九華,東接長江金三角,西通中部腹地,素有“皖南門戶”之稱。 因而,它的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它是新四軍軍部及后方基地的屏障。 1 譚震林把支隊司令部搬到鐵門閂一帶; 把5團1營布署在通橫山橋的馬家壩,以小部隊正面箝制敵人; 2營隱蔽在白馬山附近,待機在西北方向襲擊日軍; 3營在紅山、孫村擔負警戒,打擊荻港增援之敵; 此外,6團3營擔任城防,并扼守峨山頭。 震人心魄的繁昌保衛(wèi)戰(zhàn)是在11月8日上午8點鐘打響的。 川島警備部隊步騎兵600多人,在偽軍的配合下,向3支隊發(fā)起了進攻。 一時間,槍炮聲、手榴彈爆炸聲以及雙方士兵的叫喊聲響成一片。 日軍很快就撕開了3支隊的防線,突入城里,對守衛(wèi)峨山頭的6團3營展開圍攻。 譚震林在簡陋的指揮所里,焦急地走來走去。 不斷報回來的消息,使他心里有些發(fā)毛,盡管戰(zhàn)斗是在按照他的意圖一步步向前發(fā)展的,但戰(zhàn)士們打得太吃力了。 直到快中午的時候,1營主力由單山迂回到繁昌城北門,2營趕到西門,完成對繁昌城的合圍時,他的心里才感到一塊石頭落地。 ![]() 譚震林 日軍發(fā)現(xiàn)譚震林的作戰(zhàn)意圖后,開始瘋狂突圍。 雙方相持不下,激戰(zhàn)到下午三時,譚震林命令部隊全線反擊。 6團3營從峨山頭直撲城里,1營1連3排在連長祝喜良的率領下,與日軍展開肉搏戰(zhàn),雙方殺得天昏地暗,血肉橫飛,直到最后一個戰(zhàn)士倒下去,全排無一生還。 黃昏時分,下起毛毛細雨,日軍紛紛向北門潰退。 譚震林命令部隊乘勝追擊,沒想到日軍在草頭附近突然施放毒氣,許多戰(zhàn)士昏倒,追擊被迫停止。 譚震林冒著霏霏的冷雨,走在昏暗的繁昌街頭,戰(zhàn)士們正在忙著搬運戰(zhàn)友的尸體,地上到處是一汪汪的血水。 每走一步,都感到揪心的疼痛,這些死去的戰(zhàn)士,有的是從閩北整編下山的老兵,有的是參軍不久的新兵,他們在繁昌城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而日軍此次失敗,并無大的消耗,其左翼主力始終沒有出動,或許以后的形勢會更加危險。 想到這些,譚震林命令部隊馬上撤回原地,抓緊時間休整,準備再次迎敵。 果然不出譚震林所料,日軍進攻失利后,緊鑼密鼓地調(diào)遣兵力,把南京、大通、蕪湖、三門、灣沚的守軍共2000多人集結起來,欲報一箭之仇。 據(jù)2營營長陳仁洪后來回憶,11月13日深夜,他正在睡夢中,突然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他一把抓起電話筒,就聽到偵察班長祝水聲大聲報告: '營長,據(jù)遞步哨報告,大約五六百名日軍,已于午夜到孫村,估計可能沿梅村南下。 另外,據(jù)荻港方向情報員報告,天亮后敵人可能還有1000多人從黃滸沿小河東岸南下。' ![]() 日軍 陳仁洪說他聽到這里不禁打了個激靈,一看表,時針指在凌晨3點。 陳仁洪抓起衣服邊跑邊喊睡在隔壁的營部書記袁天柱。 小袁應聲跑進來,顯然剛才的電話聲早就把他驚醒了。 '敵人已經(jīng)出動了,你馬上報告支隊首長,通知各連準備出發(fā),再通知縣政府和鄉(xiāng)公所,請他們組織鄉(xiāng)親們轉(zhuǎn)移。' 小袁一邊答應,一邊在煤油燈下快速地寫紙條,通信班長蹲在他身邊,整理武器,等著送信。 通信班長一走,小袁馬上通知各連準備戰(zhàn)斗。 這時支隊司令部也打來電話,不僅證明了剛才的情報,還命令陳仁洪立即帶領1營出發(fā),搶占烏龜山一線阻擊進犯日軍。 緊急集合的號聲聽起來那樣尖厲刺耳。 不一會,門前的大草坪上就站滿了黑壓壓的隊伍,戰(zhàn)士們在黑暗中摸索著檢查攜帶的裝備,因而不時地發(fā)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碰撞聲。 副營長馬長炎站在一個小土堆上給大家做戰(zhàn)前動員報告,陳仁洪分配任務,十幾分鐘后部隊就踏著夜色出發(fā)了。 ![]() 陳仁洪(左)、馬長炎 陳營長帶著通信班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往金山嶺,此時,日軍已竄至烏龜山下,與先期趕到那里的偵察班接火。 媽的,要出事了,陳仁洪一邊罵一邊小跑起來,如果烏龜山被日軍占領,后果就不堪設想了,看到前面有一隊人馬在疾行,陳仁洪大喊: '林昌楊,林昌楊哪里去了。' '我在這里,營長!'隊伍里傳來四連連長的聲音。 '敵人剛到山下,你們馬上選擇沖鋒路線,一定要把他們反擊下去。' 說起來,烏龜山究竟叫什么名字,誰也不清楚,部隊來這里接防時,看到山上光禿禿、圓溜溜的像個大烏龜,就這么叫開了,后來這個名字就出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作戰(zhàn)圖、地形圖上。 4連趕到山下時,日軍剛剛爬到山腰。 林昌楊馬上命令號兵吹沖鋒號,并率先帶領戰(zhàn)士發(fā)起沖鋒。 日軍輕重機槍開始向這邊掃射,迫擊炮彈也雨點般傾瀉下來,戰(zhàn)士們邊還擊邊向山頭猛沖,這時6連也趕上來了,兩路夾擊,硬是把日軍擠下山去。 此時,天色微明,白霧和硝煙在黎明的天幕下交織著,升騰著。 2 陳仁洪讓部隊快速搶修工事,同時把情況報告支隊部。 過不多久,通信員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說,'譚副司令已經(jīng)帶指揮所從范沖爬上我們身后的壩釘山,在那里,他可以直接用望遠鏡看到烏龜山、鐵牛山、三梁山的情況。' 通信員又說,'首長提醒我們,烏龜山是敵人的主攻方向,可能會有更殘酷的戰(zhàn)斗,軍部首長非常關心戰(zhàn)斗的進展情況,希望我們堅決守住陣地。' 陳仁洪久久地凝望著幾百米遠的壩釘山,很是替譚副司令擔心。 因為憑目測他完全可以斷定,指揮所就在日軍迫擊炮的有效射程之內(nèi),一旦被敵人發(fā)現(xiàn),可怎么辦? 譚震林就是這樣一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人。 1929年陰歷年除夕晚,他和毛澤東、朱德、陳毅等人率領紅4軍在吉潭的一個小村宿營,被贛敵劉士毅、賴世瑛兩個團追殺。 他一面阻擊敵人,一面讓警衛(wèi)員進屋向毛澤東報告,當時陳毅、江華也趕來參戰(zhàn),朱德親自端起一挺機槍,與警衛(wèi)員一起掩護毛澤東從后門突圍,譚震林一直堅持到毛澤東脫險后,才從前門沖出去。 盡管當時毛澤東負傷,朱德夫人伍若蘭被俘,后遭敵人殺害,但大家對譚震林能及時發(fā)現(xiàn)敵情并拼死阻擊都交口稱贊。 也是在這一年的6月份,譚震林帶領4縱隊7支隊前往龍巖,隨隊行軍的毛澤東曾問他:'你們這個縱隊能打仗嗎?' 譚震林回答:'很難說,但是一定有勇敢的人,一定也有不敢打仗的。到了那個時候,把勇敢的提拔起來當干部,把不勇敢的撒下來不就解決了嗎?' 譚震林把指揮所設在壩頂山,是因為他預感到這次是3支隊的生死之戰(zhàn),他覺得身為司令員,一定要到前沿陣地實施最得力的指揮。 就在2營長率隊苦戰(zhàn)烏龜山時,5團3營一部正在梅沖阻擊數(shù)倍之敵,不讓日軍一兵一卒過河,5團3營主力正在九龍石高地與日軍進行白刃戰(zhàn)…… 上午8點多鐘,山坳里的白霧已經(jīng)散開,陣地前和山下稻田里的日軍全部暴露出來。 陳仁洪命令部隊以猛烈的火力居高臨下地掃射,給日軍以重創(chuàng),飲彈身亡的日軍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去,在稻田里濺起片片骯臟的水花,四處亂竄的敵人也紛紛趴在水里,不動了。 但這樣的時光并不長,指揮官又一次集結隊伍,在密集的炮火掩護下,再次向山上發(fā)起沖鋒。 4連連長林昌楊帶著一排人堅守在陣地西北面最突出的小高地上。 ![]() 繁昌保衛(wèi)戰(zhàn)中的新四軍戰(zhàn)士 當日軍沖上來,林昌楊帶著戰(zhàn)士們喊著口號一起投手榴彈,這一招很靈,此起彼伏的爆炸聲炸得日軍有些暈頭轉(zhuǎn)向,陣地前沿的土變焦了,碗口粗的樹木被攔腰炸斷,灌木和茅草燒成一片火海,陣亡士兵的尸體到處都是。 但日軍依舊沒有退縮,一隊隊輪番攻擊,黑壓壓地逼上來,100多名騎兵也開始向山上沖鋒…… '打,向馬隊掃射!' 陳仁洪紅著眼對輕重機槍手大喊。 日軍騎兵在強大的火力下,亂了進攻的陣腳,死傷的馬匹和騎手滾向山下的河里、水田里。 陳仁洪聽到身邊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回頭的時候,就看到林昌楊連長那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接著撲通一聲倒下去。 通信員撲過去將他抱起來,鮮血已經(jīng)把他身下的泥地都染紅了,一排機槍彈擊穿了他的胸部,那些黑洞洞地往外涌血的傷口讓人不敢正視。 '為連長報仇啊!' 憤怒的淚水從戰(zhàn)士們的眼里奪眶而出,他們已經(jīng)打瘋了,只知道不停地投彈、射擊。 在他們眼里,那些影影綽綽爬上來的日軍已經(jīng)幻化為青面獠牙的怪獸…… 戰(zhàn)斗開始進入最艱苦的時刻。 2排長犧牲了! 副排長犧牲了! 3名班長全部犧牲了! 3名副班長全部犧牲了! 一個又一個戰(zhàn)士倒下了! 槍聲越來越稀弱,活動的身影越來越少…… 為了保住那塊灑滿了4連官兵鮮血的陣地,陳仁洪決定派人去代理連長。 派誰去呢,他的目光徐徐滑過身邊每一張面孔,最后定定地落在營部特派員趙佩楓身上。 他緩緩地說:'佩楓,你去吧,一定要帶領剩下的同志守住陣地!' 趙佩楓什么也沒說,只是使勁地點點頭,帶著通信員一頭鉆進硝煙之中。 已是中午時分了,陣地上原有的工事早已夷為平地,戰(zhàn)士們只好蹲在彈坑里和一些大石后面藏身,帶上來的彈藥幾乎要打完了,可怎么辦?。?/p> 陳仁洪急得嘴上都冒出一串火泡。 真是雪里送炭,這時營部的副官童金水帶著獵戶隊的幾十人冒著生命危險,從側翼爬上來了。 每個人都背著一箱沉重的彈藥。 天無絕人之路,陳仁洪心想。 他是想說些感激的話的,卻只覺得眼里發(fā)潮,喉頭發(fā)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百名從荻港調(diào)來的日軍又嚎叫著爬上來了,趙佩楓帶著戰(zhàn)士趴在彈坑里,一直等到日軍沖到跟前時,突然開火,一排排的手榴彈在日軍中爆炸。 趙佩楓邊打邊觀察敵情,突然看到側方一名日軍正架著機槍朝陣地上掃射,便摸過一顆手榴彈,揭開蓋,把拉環(huán)套在手指上緊貼著地面爬過去,在距日軍只有二三十米的地方猛地躍起,把手榴彈摔過去,機槍不叫了。 但就在他躍起的一瞬間,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大腿動脈血管,殷紅粘稠的血像一條眩目的噴泉迸射出來,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臉越來越蒼白,一刻鐘后便停止了呼吸。 趙佩楓死后,一雙大眼依舊圓圓地睜著。 '他是放心不下啊。' 跟隨他的通信員哭著對身邊的戰(zhàn)士說:'同志們,我來代理陣地指揮員,同大家一起堅守陣地!' 陳仁洪見4連剩下的人不多了,便命令6連1排火速增援。 在壩釘山指揮所,譚震林聽匯報、下命令、觀察敵情,忙得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衣服被荊棘掛得破爛不堪,也渾然不知。 日軍第二次增援的400多人,與3營及警衛(wèi)排在山下展開激烈的槍戰(zhàn)。 進攻烏龜山的日軍,在4連陣地上久攻不下,又把主攻方向轉(zhuǎn)向6連陣地,6連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日軍幾次沖鋒都不能奏效。 在6連陣地前的小山包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尸體。 4班班長湯永言是位30多歲的閩北紅軍,帶著11名戰(zhàn)士堅守在右側的小高地上,老遠就能聽到他扯著大嗓門指揮戰(zhàn)斗,聽上去不是在說話,每一句話都是在拼命喊。 記不清這是日軍的第幾次沖鋒了,湯永言剛要張口喊什么,話還沒出口,就覺得右腿一熱,不用摸,就知道自己中彈了,一股熱乎乎的液體正從那里徐徐涌出來,沿著大腿向下流去,一會那條腿就木木的沒有了知覺。 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會沒有疼痛感呢?他咬著牙,把身子依附在一個很大的彈坑里,想接著再喊話,卻怎么也記不起剛才要喊什么來著,看到手里的槍時,他放棄了想下去的念頭,想不起來就算了,讓這家伙替我喊話吧。 一陣陣槍聲從他臥伏的彈坑里凄厲地傳出來,槍聲響得讓人有些心驚。 但接下來事情更糟,又一顆子彈把他的手臂打穿了,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體內(nèi)涌出的紅色液體。 許多戰(zhàn)士趕過來,要背他下山,他掙扎著拒絕,那條該死的受傷的腿卻使他不爭氣地跌倒了。 戰(zhàn)士們這才發(fā)覺他的腿也受傷了,身下的地方有一攤黑紅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成痂。 '你為什么不吭聲?你為什么不吭聲??!' 湯永言的臉色已經(jīng)白得像一張白紙,沒有一點血色了,或許血液就要從他的身體里流干了,他再也沒有力氣扯著大嗓門吼叫了。 他只好用右手打個手勢,讓陣地上僅存的三個面目全非的戰(zhàn)士靠過來。 慢慢地說:'我不能下去,我還有右手,還可以趴在地上投手榴彈,就是我什么也不能干了,我還能看著你們打,我們4個人能在一起,多好啊。' 4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流著淚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湯永言被三個戰(zhàn)士小心翼翼地移到一塊大石頭后面,讓他斜靠在那里,在用手能夠著的地方,整齊地堆著一小堆手榴彈,后蓋已經(jīng)擰去,那些連著拉環(huán)的細線像一縷柔順的秀發(fā)低垂著,在陽光下,泛著亮亮的色澤。 槍聲驟停下來,一股股青煙在陣地上繚繞不去。 湯永言無力地靠在石頭上,看著眼前堆滿尸體的陣地,心里說不出是啥滋味,在他手下的12名戰(zhàn)士,現(xiàn)在只剩下3個了。 那幾個人在哪里呢? 他小聲地嘮叨著他們的名字,眼睛里噙滿了迷離的痛苦,他知道這9個人早已隨風遠逝,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他的隊列里了。 可是,他仍然固執(zhí)地想:或許,他們是走失了,或許有一天他們還會嘻笑著出現(xiàn)。 這明明是在欺騙自己,可此時他就愿意沉浸在這種欺騙中。 槍聲又一陣緊似一陣地從西南方向傳來,馬副營長帶領的營預備隊5連同迂回上來的日軍接火了。 這使陳仁洪感到十分為難,他原來打算讓5連上去支援6連陣地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了。 他一咬牙,自己帶著通信員沖了上去。 湯永言看到營長上來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心想,陣地總算沒有丟在我手里,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戰(zhàn)斗很快又打響了,日軍像黑熊一樣摸上山來,陳仁洪親自指揮阻擊。 機槍手章有林眼看著一群群日軍怎么打也打不散,他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大叫著從草叢里跳起來,抱著機槍哇哇亂叫著掃射,火紅的槍管把他左手的皮肉烙得滋滋地冒青煙,也依然不松手。 '趴下,快趴下。'陳仁洪急得大喊。 一個戰(zhàn)士撲上去用了很大的勁才把他按倒。 他的左手已經(jīng)變得血肉模糊,發(fā)出一種難聞的焦糊味。 但他從腰上抽出洗臉毛巾一纏,機槍又噠噠地叫起來。 戰(zhàn)斗在激烈地進行著,陳仁洪突然感到右臂麻木,接著便全身發(fā)冷,血浸透了毛衣,順著袖口流出來。 衛(wèi)生員見他負了傷,趕緊給他包扎,要把他背下去。 戰(zhàn)斗這么殘酷,馬長炎同志正在指揮5連戰(zhàn)斗,一時過不來,部隊怎么能中斷指揮呢,別說是胳膊負傷了,就是一條胳膊炸飛了,也不能脫離陣地啊。 陳仁洪一把推開衛(wèi)生員,趔趄著走到一塊齊腰高的大石頭前,將負傷的右臂放在上面,左手提著上好了木把的快慢機,咬緊牙關堅持著。 正在這時,十多個日本兵偷偷地從6連4班的陣地后面迂回上去,企圖襲擊湯永言班的陣地。 湯班長被敵人打斷了喉管,早已昏迷過去,剩下的3個戰(zhàn)士準備跟鬼子肉搏。 看到這種情況,陳仁洪大聲呼喊6連長:'老李,趕快用火力策應4班!把湯班長救下來!' 正在山凹里爬的敵人,突然遭到意想不到的殺傷,僥幸活著的,急忙逃了回去。 這時,戰(zhàn)士們趕緊把4班長背下了高地,同時上去一個新班接替他們。 戰(zhàn)至下午3時,日軍的攻勢已經(jīng)明顯減弱,陳仁洪營長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手下的三個連,也嚴重減員。 這一戰(zhàn),幾手吃光了他的老本,身邊的戰(zhàn)士滿身都是血污,有的衣服被撕的支離破碎,已不能遮羞,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那樣凝重而悲壯。 戰(zhàn)爭,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能使人突然死去,也能使人在一夜之間長大。 馬副營長動員了幾次,兩個人甚至吵起來,可陳仁洪就是不下山,這份固執(zhí)讓他自己也感到吃驚。 他極疲憊地斜靠在石頭上,心里是那樣踏實。 只要還活著,這個陣地上剩下的最后一個人,只能是我。 陳仁洪狠狠地想。 烏龜山的另一側,傳來一陣又喊又叫的聲音,陳仁洪循聲望去,是繁昌的父老鄉(xiāng)親上來慰問了。 他沒有想到國民黨繁昌縣縣長徐羊我也親自抬著擔架上來了,那些負傷和犧牲的戰(zhàn)士被緩緩抬上擔架,向山下抬去。 陳仁洪心里一熱,想說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向馬副營長遞了個眼色,馬長炎領會了,走上前去大聲地說:'鄉(xiāng)親們,現(xiàn)在敵人還在進攻呢,大家注意安全,等槍聲停了再來吧。' 沒有人理會。 人群還是向前涌來。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大娘,領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提著一籃子菜團子,步履艱難地爬上來,把這些菜團一個一個分給戰(zhàn)士們。 '大娘沒有好吃的,吃點菜團子充充饑吧,孩子們!' 戰(zhàn)士們拿過菜團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縣政府送來的饅頭反而被冷落了,大娘看著戰(zhàn)士們吃得那樣香,竟在旁邊嚶嚶地哭起來。 這個白晝怎么這樣漫長呢? 一場場戰(zhàn)事過后,太陽依舊掛在西天,不肯落下去。 譚震林知道2營陣地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命令支隊作戰(zhàn)參謀文盛生帶6團3營上去,硬是把陳仁洪換了下去。 此時日軍也停止了進攻,只是派出小股部隊在機槍的掩護下到陣地前拖運尸體,撿拾武器。 一顆顆煙幕彈彌漫開來,使黃昏過早地籠罩了烏龜山,日軍把尸體拖下去,用戰(zhàn)刀砍下頭顱,裝進大麻袋,再把尸體堆起來,澆上汽油焚燒,一些行動困難的重傷員的頭顱也無情地被砍了,在濃煙和難聞的肉糊味里,不時傳出一陣陣絕望的叫聲…… 若是再有一個連的兵力,再出擊一下多好啊,站在壩釘山的指揮所里,譚震林痛苦地想。 可惜3支隊在皖南的兵力已經(jīng)在這個漫長的白晝拼殺完了,再也無法組織起任何有生力量。 從黃滸方向開來的日軍晚上7點到達烏龜山下,他們只是擔負警戒,讓汽艇在黃滸到塘口壩一線來回運傷員和武器。 不久,便全線撤走。 譚震林帶著警衛(wèi)員和作戰(zhàn)參謀在烏龜山及附近陣地上走著,他知道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灑滿了3支隊將士的鮮血。 日軍投入2200多兵力,輪番攻擊了一天,死傷300多人,川島中佐指揮官被擊斃,可3支隊也負出了很大的代價,80多人傷亡,有的班排只剩下三四個人,能不叫人痛心嗎? 沉沉的暮色下,譚震林緩緩地摘下軍帽,低頭向那些犧牲的部下久久地默哀。 此后幾天的時間里,日軍曾多次發(fā)動攻擊,但繁昌依舊固若金湯。 譚震林率領的第3支隊在1939年的一年中,在繁昌打了十余次比較大的戰(zhàn)斗,保衛(wèi)了繁昌,有力地打擊了日軍的囂張氣焰,擴大了新四軍的政治影響。 日本派遣軍總司令發(fā)出這樣的慨嘆: '國民黨乃是手下敗將,唯共產(chǎn)黨乃是皇軍之大敵,看來要從共產(chǎn)黨手里奪取繁昌城是不可能的。' 年底,在第3支隊召開祝捷大會,國民黨繁昌縣縣長代表政府獻上了“保障繁昌”的錦旗。 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團演出了大型話劇《塘口壩血戰(zhàn)》。 繁昌血戰(zhàn)的勝利消息,伴著戰(zhàn)場隆隆的炮聲,隨著新四軍政治部新編的《繁昌之戰(zhàn)》的歌曲,傳遍了大江南北,也給了全國抗日軍民以極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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