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知青歲月·我成了先進(jìn)代表

[南國風(fēng)] 2023-08-07 發(fā)布于廣東

展開全文

經(jīng)

典

劉國章作品

在生隊安頓下來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社員一起出工勞動了。鋤頭、扁擔(dān)、糞桶、水桶、鍋、瓢、碗、盞，花了幾個星期陸續(xù)制備齊。

除了不會犁田、耙田，其它什么農(nóng)活我都是搶著做，很快贏得了隊干部和廣大社員的好評。被評為壯勞力，定為最高分十分，除了趕場天，春節(jié)返渝或扎雨班，都是全勤。

春節(jié)剛過，春播在即，插秧方式和我們重慶農(nóng)村不同，重慶農(nóng)村是栽“白水秧”，資中是栽“鏟鏟秧”。

所謂“鏟鏟秧”，當(dāng)秧苗長到只有“白水秧”秧苗三分之一時，在秧田里潑滿大糞，很臭!很臭!再撒上磷肥。然后用長方形的鐵鏟，連土帶秧一鏟一鏟地鏟起來，放在手腕上，插到平整好的水田里，插的時候，那個糞水都跟著那個手下流，又臭又惡心！

我隊稻谷畝產(chǎn)能達(dá)三百至四百斤。但人多田少，實際上，一個全勞力平均每年只能分到兩百斤左右的稻谷。

隊里分給我九厘自留地，而有些知青的自留地卻是荒著，或由社員代種。我的旱坡地，種上了苞谷、小麥，全獲豐收。兩溜田坎地，種上了黃瓜、紅蘿卜、辣椒、茄子、四季豆，田坎邊，鏟開一個個裂口，撒上一把磷肥，種黃豆。

由于辛勤勞作，我的瓜菜都喜獲豐收，社員們個個都向我豎起大拇指。

國家給知青的建房款到位后，社員們?yōu)槲矣媚喟椭藘商酌┎莘?，臥室加一間廚房。墻外，還挖了一個糞坑，我又在房前屋后，種上了幾窩南瓜，都喜獲豐收。

看到自己的辛苦勞動，結(jié)出了豐碩的果實，我心中充滿了喜悅。生產(chǎn)隊對知青特別關(guān)照，準(zhǔn)許我喂了兩對小雞，有一只被老鷹刁走了。剩下三只健康成長，全用糧食喂的，個個五、六斤重，毛色鮮艷，過春節(jié)背回了重慶。

純糧喂的土雞是真正的原生態(tài)，那個雞湯之香、之鮮，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dá)。

在蓋房時，房頂是用麥桿編織的，也算是個技術(shù)活。當(dāng)時，隊上派李二爺給我蓋房頂。他是中農(nóng)，那天太陽很大，在房頂上，他對我說:“把人都放到太陽里去了，不把人烤糊了，烤死了哇!”

我一聽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到很緊張。農(nóng)民就是用這種最樸實無華的語言，反對個人迷信，反對個人崇拜，這個插曲，令我終身難忘。

我一個人沒有豬圈，更沒有精力養(yǎng)豬。在我大侄女來到前，只能在趕場天，到羅泉鎮(zhèn)，炒上一份四角錢的豬肝或腰花解饞。吃不完的紅苕，就挑到鄉(xiāng)場上賣。100斤紅苕，也就賣廿十七元錢。我的食量很大，一頓能吃五大碗蒸紅苕，身體長得十分強健。皮膚黑里透紅，下大雨時，雨滴在肩上，沾不住，直往下趟。

我從未生病，另外一個大隊，我校的一名女知青，因為腸梗阻不幸去逝。

在和社員一起勞動生產(chǎn)的過程中，我深深地感到，隊干部和全體社員，對大寨大隊?wèi)?zhàn)天斗地的硬骨頭精神，是心悅誠服的。但對大寨極左生產(chǎn)管理，極大地挫傷了社員的積極性。每天下午一到收工，評分計工時，就扯皮。

社員們極力要求分組、分片包干，責(zé)任到田，責(zé)任到人，提高勞動生產(chǎn)率。這種強烈的愿望，在私下激烈地表現(xiàn)出來，當(dāng)時，每個隊都偷偷地干。

公社大隊干部心知肚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最實際的想法是：不論怎么干，保質(zhì)保量抓農(nóng)時，搶季節(jié)，“灌滿自己的腸子，才是頭等大事!”

“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這種話只有王八蛋才能說得出口！

我們落戶的地方，亦稱睢家壩子，距離威遠(yuǎn)深山老林，有四十華里之遙，社員升火做飯，柴草嚴(yán)重不足。一句話，缺燒的！公社在黃荊溝開了一處煤窯。

我們十天、半月，即要翻山越嶺，下深溝去黃荊溝煤窯買煤，一步一步地挑回來，來回有八十里山路。

凌晨四點，社員帶上飯粑砣，打著火把上路。我還好，尚有一把電筒。

完全是山間羊腸小道。下到黃荊溝后，只見兩邊均是九十度懸崖陡壁。社員們經(jīng)常道:“下坡腳桿軟，上坡直打閃?！?/p>

走到煤窯，已是上午八點左右。煤窯洞口很小，地上有兩根木竹做的軌道。突然從洞口爬出一人，頭頂一盞菜油燈，腰間捆著一根五六寸寬的麻帶，背后拖著一個竹筐，竹筐里裝滿了一大塊，一大塊閃閃發(fā)亮的煤塊。每塊大約有二十至三十斤重。

只見他全身裸體，雙腳并兩手，在地上艱難地爬行。將煤筐沿軌道拖出洞口，滿臉黢黑，只有兩只眼睛還在轉(zhuǎn)，簡直就像一只大猩猩。

我腦海里閃現(xiàn)出電影《農(nóng)奴》中強巴的形象，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不允許女性到煤窯挑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