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9年,90歲的文徵明為御史嚴(yán)杰的母親寫墓志,寫著寫著就垂下了頭,閉上了眼睛,安然而逝。 沒有痛苦,沒有折磨,這是世人渴望卻少有人擁有的死法。 此時,他的好友唐伯虎已經(jīng)去世35年。 “城中塵土三千丈,何似兩翁麋鹿蹤,隔浦碧山供一笑,離離自領(lǐng)晚涼風(fēng)?!保@是文徵明在《松蔭對坐》中的題識。 2歲不會走路,8歲還不會說話,一生閑淡從容,卻成了最后的人生贏家。 他是勵志的典范。 1470年11月28日,蘇州德慶橋西北曹家巷的一戶官宦人家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嬰孩被取名為文壁,字徵明。 文徵明的祖父是舉人,父親和叔父是進(jìn)士,優(yōu)秀的基因傳承讓一家人都對文徵明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光耀門楣,然而隨著文徵明一天天長大,大家卻發(fā)現(xiàn)文徵明有點(diǎn)不對勁,2歲不會走路,6歲還站立不穩(wěn),8歲還不會說話。 不僅涼了大人的心,也讓街坊鄰居議論紛紛:這孩子不會是傻子吧? ![]() 有人在看笑話,有人心生同情,然而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的眼光,這對當(dāng)事人來說都是一種壓力。 好在文徵明的父親沒有放棄這個看上去笨笨的兒子,始終在鼓勵他,表揚(yáng)他,告訴他:“慢慢來,不急”, 6歲喪母的文徵明長期寄養(yǎng)在祖母家,直到11歲終于能說清楚話,才被送進(jìn)私塾,成了私塾中年紀(jì)最大的學(xué)生,天天和一群小奶娃坐在一起,這場景多少顯得有些尷尬。 按照現(xiàn)在的標(biāo)準(zhǔn),文徵明是典型的輸在起跑線上的孩子,上天似乎狠狠的他在面前關(guān)了上門,關(guān)上了窗,就留了一條縫。 他努力地趴著窗子,竭盡全力想要看到光明。 笨鳥先飛,笨人文徵明學(xué)習(xí)很努力,盡管如此,勤卻沒有補(bǔ)拙,從19歲開始,一直在考應(yīng)天鄉(xiāng)試,考到50多歲,9次都落榜。 和他的好友唐伯虎相比,文徵明的履歷實在是有些上不了臺面。 ![]() 唐伯虎16歲考中蘇州府秀才第一名,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29歲又考中應(yīng)天府舉人第一名(解元),衣錦還鄉(xiāng),好不風(fēng)光。 然而文徵明的父親卻早早地看到了唐伯虎的性格缺陷,:'子畏(唐伯虎)之才宜發(fā)解,然其人輕浮,恐終無成。吾兒他日運(yùn)到,非所及也。'文父認(rèn)為唐伯虎為人輕浮,人生必將遭遇坎坷,而文徵明則會大器晚成。 唐伯虎的人生果然被言中,因為牽扯進(jìn)了科場舞弊案,蹲監(jiān)獄吃牢飯,盡管最后證明是無罪,卻失去了當(dāng)官的資格,并且再也不能參考,回到家鄉(xiāng),聲名狼藉,受盡白眼,老婆也跑了,此后的人生就像是被詛咒般,越過越慘淡,死后甚至沒錢下葬,靠著幾個老友湊錢買了棺材。 文徵明16歲和唐伯虎相識,歷經(jīng)唐伯虎的輝煌和落魄。因為不忍看老友在科場舞弊案后自甘墮落,曾好言相勸,卻換來唐伯虎的冷嘲熱諷。直到多年后,唐伯虎才明白文徵明是真正為他好的人,在信中寫道:“昔項橐七歲而為孔子師,寅長徵明十閱月,愿例孔子,以徵明為師,非詞伏也,蓋心伏也。 ” 那時的唐伯虎已經(jīng)歷盡滄桑,因為性格張狂,他這一生過得很坎坷。 ![]() 性格決定命運(yùn),這從來都是真理。 文徵明沒有唐伯虎的天賦,所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走得很穩(wěn)。 19歲的文徵明在考試中因為字寫得丑,被老師給了差評,他沒有無能咆哮,而是沉下心來,每天堅持練字,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是要先寫滿兩千字的《千字文》,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成為書法家。 畫畫,看書,寫字,是文徵明每日必做的功課,就算暫時看不出什么進(jìn)步,但日積月累,進(jìn)一寸就有進(jìn)一寸的歡喜。 資質(zhì)普通的人沒有捷徑,但可以選擇埋頭苦干,只是這其中的辛苦,卻是很多人承受不來的。 考試落榜沒關(guān)系,文徵明一次接著一次的考,盡管考到最后還是沒考中,但至少問心無愧,不然回憶往事時,總會猜想,如果當(dāng)初我努力一點(diǎn),是不是結(jié)局不一樣? 50多歲的文徵明終于放棄了考試,下半輩子專注詩文書畫。 詩文方面,他與唐伯虎、祝枝山、徐禎卿并稱“吳中四才子”; 書法方面,他與祝枝山、王寵并稱“三大家”; 繪畫方面,他與唐伯虎、沈周、仇英并稱“明四家”。 ![]() 人生的上半場,文徵明一度被人以為是傻子,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逆襲的可能,但他卻很從容,從容地接受自己的平庸,而不是怨天尤人。 心態(tài)好了,壽命才會長,只有活得足夠久,才有機(jī)會翻身,活到90歲的文徵明成功逆襲。 世間太多紛紛擾擾,有時一步錯步步錯。 面對誘惑,唐伯虎和文徵明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1514年,野心勃勃的寧王朱宸濠到處招攬才子,向兩人拋出了橄欖枝,郁郁不得志的唐伯虎以為等來了自己的人生曙光,屁顛屁顛地去了寧王府,同樣不得志的文徵明卻以生病為借口婉拒了,他告訴自己的兒子:“豈有所為如是,而能久安藩服者耶?” 盡管窮困潦倒,但文徵明沒有被功名利祿沖昏了頭腦,寧王并不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人。 唐伯虎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賊船,寧王想要造反,一直在緊鑼密鼓地籌劃著,上船容易下船難,進(jìn)了賊窩的唐伯虎整日坐立不安,這亂臣賊子的分量太重,是他無法承擔(dān)的,最后不得不裝瘋賣傻,“赤身裸體,露其丑穢,佯裝瘋癲”,這才讓寧王放他出府,至此身心俱疲。 1524年,54歲的唐伯虎郁郁而終,54歲的文徵明還在進(jìn)行第九次考試,雖然依舊沒考上,但被人推薦,入了翰林院當(dāng)待招,或許是不適應(yīng)官場,僅僅三年,文徵明就辭官歸隱。 了卻了當(dāng)官的執(zhí)念,文徵明醉心于書畫的世界,他的聲名越傳越遠(yuǎn),他的人生就如他父親所言“大器晚成!”, 才子多風(fēng)流,明朝流行狎妓,青樓是才子們最喜歡光顧的地方,他們在這里揮灑汗水,找尋靈感。 ![]() 文徵明卻是不風(fēng)流的才子,他潔身自好,在友人看來多少有些太過正經(jīng),因此有一次一個叫錢同愛的友人,請文徵明在船上喝酒時故意讓妓女來招待文徵明,嚇得文徵明面如死灰,仿佛眼前的不是美女是炸彈,他連忙起身要走,卻被錢同愛攔住,打趣文徵明不解風(fēng)情,不懂憐香惜玉,急得文徵明抓耳撓腮,突然想起錢同愛此人有潔癖,于是豁出去了,直接脫鞋脫襪,熏得錢同愛受不了,趕緊放文徵明走。【衡山(文徵明)真率,不甚點(diǎn)檢服飾,其足甚臭,至不可向邇。衡山即脫去襪,以足紈玩弄,遂披拂于同愛頭面上。同愛至不能忍,即令舟人泊船,放衡山登岸?!?蕉窗雜錄》】 他一生和自己的妻子相濡以沫,白頭到老,世間少了一個風(fēng)流才子,卻多了一個好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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