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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京劇】說點兒汪曾祺老師的趣事

 cxag 2023-04-11 發(fā)布于北京

     圈里的人都知道我和汪曾祺老師交好深厚,這原因:第一,汪老師是我們《新劇本》雜志的頂梁柱作者,要索稿、要請老先生出席座談會,都是我去辦這些事兒……求稿子,要來以后我是他作品的責編;第二,汪老師與我愛好相同,都是愛戲曲、愛京劇、愛侃大山,暢談各種有趣的故事和軼聞逸事;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我經(jīng)常陪汪老師去吃飯,汪老是愛吃川菜的,我的朋友很多都是開川菜館的,因此我們一起去朋友處打牙祭的活動非常多,所以關(guān)系也越來越近。汪老師后來搬家搬到北京京劇院附近的木樨園人行過街橋下,一座不起眼兒的小樓內(nèi)一個不太寬綽的三居室,好像還是夫人施老師所在的新華社外文部分的宿舍。我也是經(jīng)常光臨的常客,趕上飯口,偶爾汪老師還親自下廚房,做個不錯的干燒魚什么的以饗我大啖,所以我知道汪老師的秘密之事較多,許多朋友和我的學生都希望我把汪老師的事多說一點,今天我就把我知道的有關(guān)汪老一些有趣味的事都抖露出來,供大家欣賞。

      首寫京劇《范進中舉》,紅了

      汪曾祺老人,江蘇高郵人。祖父居官,父親為賈,只是不善經(jīng)營,偏喜琴棋書畫,故而將百畝糧田、幾處宅院,俱都賠光花盡,到他在西南聯(lián)大讀中文系時,雖不說一貧如洗,卻也囊中羞澀,勉強度日而已……新中國成立后他來到北京,幾經(jīng)輾轉(zhuǎn)落在北京市文化局,充當《說說唱唱》雜志的一名編輯,在此之前,他只有一本小說集《邂逅集》出版。但北京人初知汪曾祺,卻是靠了他的一個京劇劇本,20世紀50年代中期,市文化局一位領導王亞平對他說:“這幾年你為何不寫東西了?”“領導不是要求寫東西要下去生活嗎?我一期一期地編刊物,沒時間下去體驗生活呀!”汪老師用他那高而尖的細嗓門在喊!“你可以寫一個歷史題材的劇本嗎?”于是他把自己關(guān)了幾天,寫出了他的第一個京劇劇本《范進中舉》,他并沒打算怎么著,寫完了就鎖在抽屜里,一鎖就是幾個月。

      當時北京市的領導……一大批人都與戲有緣,愛看戲,關(guān)心戲,還有個副市長王昆侖,自個兒還能創(chuàng)作劇本,最成名的是他為北昆寫的昆劇《晴雯》,可是“火”了一大陣子。王昆侖副市長找大家伙兒開會,號召大伙兒寫戲,并好像先知先覺似的,說:“我看你們抽屜里都有劇本,翻翻看……”

      汪老師捅開鎖,他把睡著的《范進中舉》劇本交給了市長,過兩天來了電話說寫得好,他說:“好!那誰來排?”副市長說:“我來安排……”

      四大須生中的奚嘯伯是八旗顯宦的后裔,票友下海,有文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奚嘯伯還有個高徒叫歐陽中石,大知識分子,字寫得更棒,爺倆一看市長推薦來的劇本,不敢怠慢,趕緊看……“好喜歡……排!”范進心上的那點酸甜苦辣,他們多么熟,他們都懂……奚老板唱了半輩子戲,是好老,可是始終未能大紅大紫。吃虧在扮相,太瘦太苦,嗓門又窄了點,聲音又細了點,音量有些弱……可演范進這個吃不上飯的倒霉蛋的秀才,卻再合適也沒有了?!斗哆M中舉》紅了,創(chuàng)作、演出,都是一等獎,從此奚老板帶團演出,打炮戲就是它:《范進中舉》!

      多年過去了,至今搞奚派的演出,《范進中舉》仍是不可或缺的,我多說一點兒:如今唱《范進中舉》最享名的,是國家京劇院的著名老生表演藝術(shù)家張建國,他是奚嘯伯先生的第三代優(yōu)秀傳人。至今距離該劇初演已經(jīng)有60多年矣……可謂久演不衰,成了奚派最重要的保留節(jié)目。

      但是曾祺先生對當時的演出本并不滿意。他雖然非常摯愛京劇,但對傳統(tǒng)京劇人物性格塑造得比較單一和類型化不滿意。他喜歡《四進士》《一捧雪》這類注意人物性格及其心理描繪的劇目,對宋士杰這類復雜心理人物很欣賞,他寫范進加進了一些心理描寫、意識流的東西,范進在中舉之后,心馳神往,憶起童年往事:如何逃學,如何受到母親的責罰,打罵,演員可以載歌載舞,用這段天真稚氣的心態(tài),和瘋魔后的渾渾噩噩,造成強烈的對比……

      但是由于奚老板年事已高,又系票友從藝,缺少幼工,這段給刪掉了。

      汪才子畫馬鈴薯畫譜,絕了

      1958年,曾祺先生被發(fā)配張家口農(nóng)場勞動改造。張家口屬半山區(qū),地高天寒,……種植馬鈴薯這東西事兒還挺多,過一兩年就得換種,不然就給你個樣兒瞧瞧,越長越抽抽,它不怕冷,高寒地帶待著它才舒服,所以,育種也必須在高寒地帶。汪曾祺那時在張家口的壩上,每年各地都來此換種,他受命畫那些馬鈴薯的剖面,畫完以后他就用火燒熟吃了,這東西沒燒熟以前,硬得可以把人腦袋瓜兒開了,燒熟以后是面的,甜絲絲的,很好吃。

      因為這種工作,他吃過全國所有品種的馬鈴薯,他自稱是“土豆品嘗專家”。他的一項重要科研成果,就是邊去燒土豆,邊畫一本馬鈴薯畫譜。

      他的國畫很有基礎,何況馬鈴薯很好畫,他說:“馬鈴薯葉子都那樣,一個葉子,兩個葉子,三個葉子,你有手就能畫……”他時常對人這么說。

      其實并不這樣簡單,他還畫了一本口蘑畫譜。兩本畫譜,全是厚厚的,都已列入出版計劃,最終并未出版,他也并不遺憾……

      進了北京京劇團,轉(zhuǎn)運了

      他去張家口,北京留下了他的夫人——也是西南聯(lián)大的學生,和汪老師是地地道道的同學,能說一口流利的洋話,在新華社外文部工作,帶著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過著艱難的生活。

      在北京他還有一些同學和好友惦記著他,想把他弄回北京,合家團聚。機會終于來了。當時北京市委有個領導孫房山,既是官又是文學家、戲劇家,他也弄劇本,最出名的是他創(chuàng)作的京劇劇本《洛陽宮》,不但文字夠水平,而且還推上了舞臺。他??畤@眼下缺作劇的人才。曾祺先生的同學及好友:北京京劇院的楊毓珉和薛恩厚,便把他的材料連同他的《范進中舉》一起“遞”了上去。這位孫房山孫領導,真是思賢若渴,看了劇本大喊一聲:“人才難得!”于是竟破例把一個摘帽“佑派”從口外調(diào)回當時要搞成像玻璃一樣“純潔”的首府。

      他被安置在北京京劇團(后改院),他的進見之禮是京劇劇本《王昭君》,由當時杰出中年演員李世濟、高寶賢等演出,盡管唱詞寫得文采斐然,像一首首詩,可演出并不成功,沒演了幾場就“圈”了。因為上面規(guī)定了主旨:王昭君要一改常態(tài),不是悲苦無奈,而是高高興興自己請纓去和番……

      “王昭君歡歡喜喜去和番,沒那八宗事兒,上邊定了調(diào),我一點兒轍沒有,虛假的主題、瞎編的細節(jié),能好得了嗎?當時要我寫這個戲是為了表示和蒙古國友好,可是王昭君和的番,指的是匈奴人,本來是兩碼事,愣往一塊兒生捏……曹禺后來寫王昭君,也跟我犯下同樣的病,所以王昭君寫不好,配角孫美人倒筆下生花,眼下要出我的文集了,這個戲我不準備選進去?!弊罱虐堰@段苦水倒出來……

      第二個戲便是炙手可熱的《沙家浜》了,1963年冬天,上面從上海帶回來滬劇劇本《蘆蕩火種》,交北京京劇團改成京劇。劇作者是汪曾祺、楊毓珉、肖甲、薛恩厚?!吨嵌贰芬粓觯悄捴巳丝诘某~:“擂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口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么周詳不周詳?”便是他的大手筆。

      《沙家浜》公演,由上至下一片喝彩之聲!大“火”!

      1964年全國現(xiàn)代戲匯演,《沙家浜》有口皆碑,大“火”。

      1965年“五一節(jié)”《沙家浜》在上海演出。經(jīng)上面審查批準,作為“樣板”,從此,《沙家浜》便獲“樣板戲”殊榮。

      然而汪曾祺老先生竟得意不起來。依然書生本色,我行我素。上海演出后,據(jù)說要補上“深入生活”這一課?!渡臣忆骸穭〗M,來到常熟陽澄湖蘆葦蕩里體驗生活。劇團裝模作樣搞調(diào)查,做輔導,他卻常趁人不備,溜到鎮(zhèn)上,大啖他家的糟鵝、活蟹,再喝二兩百花酒。好不逍遙自在。

      1966年……后,劇團大造其反,《沙家浜》四名作者無一幸免?!?;汪曾祺摘帽“右派”留在團內(nèi),接受勞動改造。

      時過不久,上面要把《沙家浜》的二號人物郭建光樹成一號人物,把阿慶嫂降格為二號人物,這是關(guān)系到武裝斗爭領導秘密工作,還是秘密工作領導武裝斗爭的大問題,一點不能含糊,于是他們想到了勞動改造的汪曾祺。

      那天汪老正在北京工人俱樂部的樣板團里“搗煤”。臉上掛著灰,手上滿是煤,衣服更是臟兮兮的,一位軍代表氣喘吁吁地跑來,對他說:“有位中秧首長要你馬上去!”旁的卻什么也不講,已成驚弓之鳥的他,看了看這位軍代表的臉,卻是毫無表情,窺不出絲毫端倪,只好請求能否換件干凈衣服再去?“不成!”刻不容緩,只好胡亂洗了把臉,跟著上了汽車。

      人民大會堂某個廳,開《沙家浜》劇本定稿會。抬頭只見臺上第一排坐著江X、……。臺下坐著京劇團的主要演員,譚元壽、洪雪飛、馬長禮、萬一英等主演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空蕩的大廳鴉雀無聲,連掉根針也能聽得到……好不緊張,真是怕人。

      每人發(fā)一本4號仿宋體大字印刷的劇本,由洪雪飛、萬一英這些演員朗讀,其實坐看這么多人,都是聾子的耳朵——配搭,一點用都沒有,主要是聽江X一個人的,她不吭聲就往下念,只要她鼻子一吭氣,就停下來等,聽候女皇的“御旨”。

      江X時不時讓停下來說:“汪曾祺,這兩個字要改一改?!蓖粼鲄s也不含糊:當場就改。有時她滿意了就往下念,有時為一兩個字或一句詞的改動,要反復幾次,直到她不再搖晃小腦袋為止。終于散會了,汪曾祺的感受,就像死刑犯得了大赦一般。然而從此他就獲得“解放”了,可以不住牛棚了,可以回家與親人見面了。那一天他的“應試”表現(xiàn)如何呢?所有的人都說他應對得體,對答如流。

      汪老師啊,您就是才子,不服不行!這一段趣文,我在其他文章中也曾寫過,不過詳略不同,這里是簡寫。此次“應試”,不但汪曾祺獲得“解放”,好事還不止于此。不久汪曾祺竟被邀請上了天鞍門城樓。摘帽“右派”得此殊榮美譽的,僅他一人。

      有得便有失,均由不得他

      當然為此他也付出了代價,“四人梆”被粉碎后,他好幾個月都要留在劇團里所謂“說清楚”。不過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似乎不太要命,在這期間,我曾到劇團去看望過他。他住在北京市工人俱樂部的一間小屋里,我見到他,我們沒有談這些事,只是談了一些稿子上的事,我見他笑嘻嘻的,甚至是胖了一些,似毫無損失。

      其實曾祺先生是個散淡的人,無意追逐功名利祿,對于上不上天鞍門城樓定然是無所謂的,可是當時如果敬酒不吃定要吃罰酒,那是誰也夠喝一“壺”的,敢不從命!

      其實江X就是看中了汪老手中那根筆,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使用的人才。她從來也沒有把汪老看成自己人,始終認為汪曾祺是一個可以控制使用的摘帽“右派”!汪老雖然有一些古代知識分子的風骨,對于江X“解放”了他,多少有一點“感恩”的思想,但是他更覺得這個女人翻臉無情,在她身邊工作,一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沙家浜》以后,又一力作便是現(xiàn)代戲《杜鵑山》。作者也是四個,從上海調(diào)來的王樹元、黎中城,北京的汪曾祺、楊毓珉。京劇《杜鵑山》是根據(jù)王樹元同名話劇改編,原作者自己改自己的作品,當然可以駕輕就熟。但該劇的唱詞則有相當一部分出自汪曾祺之手,柯湘那風靡一時的[二黃]唱段:“亂云飛,松濤吼,群山奔涌,槍聲緊,軍情急,肩頭壓力重千斤,團團烈火燒哇,燒我心!”這詞兒多棒啊,人辰轍,韻轍壓得多好啊。這是汪氏杰作。

      但是這個戲在署名上沒有汪曾祺,原來該劇在定稿時,江X要審閱,她看到劇本上寫了四個劇作者的名字,臉一拉,狠狠地說:“寫這么多名字干什么?就寫王樹元等吧。”后來如今已任上海京劇院院長的黎中城笑對汪曾褀說:“'等’就'等’,不管是等內(nèi)品,還是等外品,反正是'作品’!”

      “文”后,汪曾祺仍為北京京劇院編劇,又編寫了四五個京劇劇本。《梁紅玉》昆亂并重,由北京京劇院著名張派旦角演員楊淑蕊主演,獲得成功,并成為她的保留劇目。這個戲我有幸看了:文武并重,昆亂不擋,一出好戲……

      京劇《裘盛戌》則是他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戲力作。……劇本寫得極感人,讀來令人潸然淚下,曾由我們《新劇本》刊發(fā),并且已經(jīng)排練。最終卻未能公演。至于什么原因?時日已久,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另一改編的京劇《一捧雪》?!~華彩熠熠,惟妙惟肖。該劇公演了,由著名馬派老生藝術(shù)家馬長禮主演,扮演莫成,該劇我有幸也看了,在“法場”一場,大段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反二黃]唱段,十分悅耳動聽,卻又感人肺腑,應該說此劇的改編是成功的……

      新中國成立后曾被文化部明文禁演的15個壞戲之一的《大劈棺》,汪曾祺老先生另賦新意予以改編,該劇內(nèi)涵深邃,觀念新穎,算是京劇的探索劇目吧,我們《新劇本》雜志沒有搶到這個文學意蘊較強又個性化的劇本,先生交《人民文學》雜志發(fā)表了……1996年他為本刊撰寫了戲劇小品《講用》,一如汪氏風。

      說點兒實在的,汪老師的劇作有高深的文學魅力,不是一覽無余的快餐文學。尤其是他斟酌再三寫的唱詞,文采翩翩,一般劇作者如我等之輩是很難望其項背的。然而汪老劇作在結(jié)構(gòu)方面,在出“戲”方面,是不是差了一些?不夠跳躍、不夠火熾,中規(guī)中矩、按部就班,似乎與今天觀眾的審美有一定的距離。

      這大概也是汪氏劇作的風格……下面我將轉(zhuǎn)到分析汪先生高深的文學作品上。 

      文似天成非可模

      他的小說、散文集,迄今已先后出版了10多種(時為20世紀90年代中,現(xiàn)在大概有幾百種之多了)。其中包括《受戒》《異秉》《大淖記事》《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等動人心魄的名篇。他有那么多的讀者,汪絲、汪粉、汪鐵粉……有那么多的人研究他的小說、散文,發(fā)表了那么多有關(guān)他的專論、專號,還成立了那么多有關(guān)他的這個會、那個會……

      有人這樣評論他的作品:年輕時“空靈”,近年漸趨“平實”。

      他說:我的一些作品是寫得頗“空靈”的,“空靈”不等于脫離現(xiàn)實,我不是一個不識人間煙火的人。

      人家說他寫得平實的一篇小說,他女兒看了卻說:“一點才華沒有,這不像是你寫的?!彼麉s負氣地說:“我就是要寫得沒有一點才華,是一個真人,我只能直敘其事!”

      是的,他的作品有時很“空靈”,有時又很平實,他說:“一種生活用一種方法寫,這樣一個作家的作品才能多樣化?!?/span>

      他的散文,瀟灑、飄逸,如行云流水。

      不久前,他打電話給我,要我送幾本有他作品的《新劇本》雜志,他說:“江蘇出版社一個小同鄉(xiāng),非要出我的文集不可,四本,一百二十萬字。分成小說、散文、文論、戲曲四卷,三天兩頭催,把我趕落得夠嗆……”

      汪老師上百萬的文字,有他自己的特色,或“空靈”或“平實”,或瀟灑或樸拙,逮不著、學不了,文思天成非可模。

      我等著那四卷集的煌煌巨制。

      星月溶溶一片情

      汪曾祺是沈從文先生高足,這幾乎是人所盡知。

      至于交友,據(jù)筆者所知,他很慎重。和人接觸,都是不冷不熱,不即不離,保持一定的距離,然而一旦諦交,必然剖心相待,如他和幾個西南聯(lián)大同學的友誼,篤愛之深,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特別是他與1993年逝世的原北京大學副校長朱德熙的友情,更是情逾骨肉。我在報紙上看到他寫的懷念德熙的文章,很短,卻是一字一淚,令人掩鼻,沒有極深的情意是寫不出這樣真的悼文的……而幾乎在同時,朱德熙的夫人何孔敬寫的一篇悼文《長相思》中又多次提到曾祺先生,其中一處說到三年自然災害的一個春節(jié),曾祺夫婦去德熙家過年,老同學家只有一只用白面換來的雞,主婦窘極非常,自思無法待客,然而他卻喊道:“有雞還要什么菜?”于是兩個女人便去造廚。簡單的年飯端上來,兩位老同學便吃喝起來……據(jù)朱夫人回憶,這頓寒酸的年飯,竟直吃到下午太陽壓了山。

      在他的一本散文集里,有三篇是寫他老師沈從文的。寫沈先生的大學問,寫沈先生的小說,寫沈先生的后來搞文物研究的成績,特別寫到沈先生一生的為人處事、道德文章。

      他念念不忘沈老師對他的好處,他的學問得自沈先生,他1946年前發(fā)表的小說,都是通過沈先生刊發(fā)的。他在上海因找不到工作情緒很壞,沈先生便寫信把他臭罵一頓,竟把他“罵”振作起來……

      他喝醉了,坐在路邊,沈先生把他扶回去,灌他熱茶。

      他牙腫了,沈先生看見了,出去給他買最大的橘子回來。

      他為他的老師過去受到冷遇、誤解、歧視,而憤憤不平,他吶喊:“沈從文先生是一個愛國的作家,應該對他的作品做出公正的評價!”那年他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他請老師到家里來,親自為老師做了一只燒羊腿、一條魚,老師回去對師母說:“真好吃!”因為老師經(jīng)常吃的葷菜,是豬頭肉……

      閑情繪出春色來

      汪先生多才多藝,一般人是比不了的。他的字是學宋代米、黃、蘇、蔡之首的米芾。米字俏利峻奇,在古代書法家中很有特色,汪老字清秀、雋永、峭拔、灑脫,看似筆道較軟,實則骨氣內(nèi)含,字如其人。他最喜歡趙樸初居士娟秀玲瓏的行草,贊而又贊之。大概這種字,融文人書卷氣的內(nèi)蘊,使他欽佩有加,他對于劉炳森、李鐸的書法則不肯恭維,道理也可能在此。

      他曾給遠在美的摯友朱德熙寫了一個斗方寄去,朱視為珍寶,托裱后裝在鏡框里高懸在壁上。來人便作介紹,并對夫人說:“曾祺就是天才嘛!”

      他的畫,自成風格,我看過一幅他畫的淡墨荷花,鐵線銀鉤,淡雅清奇,美極又很空靈,不題字,留給觀賞者大片聯(lián)想的空白。

      我還看過一幅畫,那是因為他寫了一篇奇妙的小說,很多細節(jié),都是某京劇院一位大導演對他敘述的親身經(jīng)歷。小說刊出來,大導演不干了。曾祺先生便畫了一幅畫送給他,事情便了了,我在這位大導演家看到這幅已然精裱起來的畫:一枝斜掛下來的柳枝上,蹲著一只翠鳥,眼睛是半瞇的。懶散而閑適……

      我夸這幅畫,和汪先生連說了三回,他也不說什么,沒過幾天我收到一封他寄來的信,里面有一張他畫的同樣的一幅畫,我欣喜之余,卻又有點慚愧,便花最多的錢精裱,把一點小意思裱進里面去……他作畫極少,不久他將要出版的文集,有曾祺先生畫的四幅畫,插印在里面……

      他愛京劇,但更熱愛昆曲,“上昆”來京演出,他是每場必到,據(jù)說,他會吹笛,也能拍曲,開始我還有點納悶兒……后來看文章,才知他師母張兆和一家,與他好友朱德熙一家,都是又能唱,又會吹笛的昆曲名票,原來根兒在這里……

      他還是位美食家,會吃還會做,水平很高。朱德熙也是美食家,但只會品嘗不會做。然而后來,汪先生歲數(shù)大了,他不愛做飯了,懶,就煮方便面吃。幸好汪先生是大名人,經(jīng)常“吃請”,用他的話說,如今我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不缺嘴了……”

      汪先生坎坷半生,后半生能活得這么好,也是很不簡單了……晚年也該有點口頭福。汪先生1994年10月1日去臺,十天后返回燕都。他要做的頭件事,是寫一篇昆曲《癡夢》的評介文章,可見他的屁股并未完全坐到文學一邊去,起碼還有一半留在戲劇這一邊,這每每讓我們高興。尤其讓我這個想跟他學寫唱詞兒本領的學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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