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兒放年假后，我和老伴回到了自己家，享享清閑，其實也并沒閑著。

為了和女兒一家過一個團圓的春節(jié)，我和老伴接連忙碌了很多天。

我們老兩口大冷天去批發(fā)市場采購年貨，包餃子，鹵肉，里里外外打掃干凈，掛上喜慶的燈籠，福袋，忙得屁顛屁顛。

大年三十歡聚一堂的場面，想想就激動。

臘月28，女婿李韜卻為難地告訴我們，他大哥打來電話，叫他無論如何都要帶孩子回去過年，他們3年沒團聚了。

女兒付敏當(dāng)即沒好氣地表示：要回你自己回，我和兒子絕不回去！

李韜也沒勉強，只是淡淡地說：你和兒子不回也好，給我轉(zhuǎn)點錢，3年沒回家了，我總得表示一下。

我和老伴盡管心里失望，卻還有些慶幸：女兒和她公婆一向不對付，萬一回去再和親家吵起來，人家人多勢眾，哪能饒得了她?

再說，女婿的工資卡在付敏這，精明的女兒不會給他太多錢，讓她回去揮霍。

大年三十，女婿缺席，有女兒和外孫陪我們過年，也很知足。

2

正月初五，李韜驅(qū)車從老家回來了。

一進門，他平淡地說了句“過年好”，連爸媽都沒叫。我當(dāng)時就有點不高興，外孫楠楠吵著用他爸的手機玩游戲。李韜就解了鎖，出去抽煙了。

女兒趁機來到楠楠身邊，給了他一包小零食，順手翻開了李韜的微信，瞬間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緊接著，她扯著嗓子對著門口大喊：“李韜，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李韜進門，看見女兒手里的手機，他的臉立刻垮下來。

女兒的眼睛好像要冒火，她把手機往沙發(fā)上一扔，瞪著眼睛說：李韜，你真是長能耐了??！我給你2000，你回去竟然發(fā)了8000紅包，你瞞著我還有小金庫啊。

李韜也不甘示弱：“我3年沒回家了，你只給2000，回去丟人現(xiàn)眼啊，我只好動用自己攢的代課費了。”

還沒等女兒說話，老伴就酸溜溜地說：“對自己家人真是大方啊，出手就是8000，我們辛苦伺候你們，大過年只給一條羊腿?！?/span>

大概是不想當(dāng)著孩子面吵架，李韜咬了咬嘴唇，拿起棉衣，咣當(dāng)一聲出了門。

女兒轉(zhuǎn)頭對我說：“媽，李韜變了，我對他失控了?！?/span>

3

我和老伴退休前開了一家鹵肉店，由于經(jīng)營有方，這些年下來，也小有家業(yè)。

女兒付敏是我們的獨生女，她高三時因?qū)W業(yè)壓力大，得過輕度抑郁癥。從此，我和老伴小心翼翼，不敢對她有過高的要求，也因此把她寵壞了，脾氣太大。

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談了兩個對象都沒成，沒想到與研究生即將畢業(yè)的李韜一見鐘情。相識不到3個月，兩人玩起了閃婚，但也幾乎是裸婚。

起初我和老伴起初不滿這樁婚事，李韜家境一般，還有兩個哥哥，據(jù)說結(jié)婚了還經(jīng)常攪在一起吃飯。

可我們看中李韜聰明，能容忍女兒的壞脾氣。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他簽約在市里最好的中學(xué)，一年后就能轉(zhuǎn)正，到時福利待遇不錯。

關(guān)于買房，李韜說他父母可以贊助10萬，二哥可以借他10萬，不著急還。轉(zhuǎn)正后，他就用住房公積金貸款買房。

只是提到彩禮，李韜有些為難，他說父母這些年供他和哥哥上學(xué)已經(jīng)不容易，彩禮只能象征性給3萬，但同時他也承諾，結(jié)婚后工資卡歸付敏管，他會一心一意對她好，更會孝敬我們二老。

話到這份上，我和老伴只能點頭同意。但有一點很明確，我們不會倒貼女兒。

我更沒忘記叮囑女兒，她攢的6萬塊錢我繼續(xù)保管，這樣才算婚前財產(chǎn)，別傻呵呵帶到婆家。

付敏到底是我的女兒，她想了想，說姜還是老的辣。

女兒結(jié)婚，我們只陪嫁了8床被褥和床上用品。結(jié)婚當(dāng)天，親家臉上明顯不悅。

4

婚后一年，小兩口暫住在我家。李韜那時候工資不高，他在單位人緣極好，同事經(jīng)常約他出去吃飯，他免不了要回請。女兒對此沒少抱怨。

我忍不住提醒他：李韜啊，花錢別那么大方，房子還沒買呢，你們總不能一直住在我這吧。

李韜是個明白人，他下班回來就幫襯著生意，洗衣，做飯，我和老伴輕松不少。

一年后，李韜順利轉(zhuǎn)正，每月的工資和私人代課費有8000多塊，買房該提上日程了。李韜二哥爽快地給他借了10萬，他父母承諾的10萬塊錢卻只打來7萬，說家里暫時周轉(zhuǎn)不開。

女兒氣炸了，狠狠地說：“什么周轉(zhuǎn)不開？怕是把當(dāng)初給的3萬彩禮給算進去了吧？他們不仁，以后也別怪我不義！”

算來算去，他們買房首付還有8萬的缺口，女兒私下對我說：要不我存在你那的6萬塊錢先拿來用吧，就說你贊助我們的，李韜還不感恩戴德？

老伴大眼一瞪卻不同意：“讓李韜自己想辦法去，他吃住在我家也沒掏過生活費，我們一個子也不贊助！”

最終，李韜東借西借，湊了8萬塊，買了精裝房。

新房入住不久，女兒懷孕，親家母來伺候，剛來沒多久，就起了矛盾。女兒嫌她衛(wèi)生習(xí)慣不好，做飯?zhí)珕握{(diào)，害她營養(yǎng)不良。親家母嫌女兒太矯情，花錢大方，家里總有取不完的快遞。

李韜就像夾心餅干，說誰也不是，只好把他媽請了回去。

女兒眼淚巴巴地請我來照顧她。我和老伴商量把生意關(guān)停，店鋪租了出去，搬來女兒家照顧她。誰想，這一照顧就是四年。

5

外孫楠楠從出生就不好帶，吃奶吐奶，半夜哭鬧，我們沒睡過一個好覺。

李韜帶畢業(yè)班，常常很晚才回來，照顧孩子根本指不上他。親家兩口呢，從孩子出生來給了1000塊的紅包后，再沒露過面。

女兒產(chǎn)假休完，照顧孩子完全成了我和老伴的活兒。我們都有糖尿病，不能熬夜。但為了女兒能休息好，我和老伴白天累一天，晚上還得倒班起來照顧孩子。

女兒卻不體諒我們的辛苦，她時不時沖我和老伴發(fā)脾氣。尤其是孩子生病，她就歸咎到我們沒照顧好孩子。

有幾次我和老伴氣得回了家，女兒就以辭職為由，軟磨硬泡要挾我們回去。女婿李韜也練得一身安撫硬功，我和老伴很吃這套。

楠楠三歲半，可以上幼兒園了，我和老伴的日子終于熬到了頭，準(zhǔn)備回去過自己的小日子，李韜對我們的態(tài)度卻慢慢變了。

這幾年，他教學(xué)業(yè)績突出，升任了教學(xué)組組長，私活也接了不少，工資提升得很快，沒多久，他們就買了汽車。

但很明顯，李韜對女兒越來越不耐煩，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女兒把錢管得太嚴(yán)，尤其是她不允許李韜孝敬他父母。

我支持女兒這么做，他們在家享清閑，買房克扣，憑什么要求兒媳孝敬他們？

李韜對我們表面客套，可我和老伴拼死拼活照顧他們4年，小兩口一點實質(zhì)性表示也沒有。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很不舒服，小兩口帶孩子去三亞旅行，竟然沒帶我和老伴。理由是有基礎(chǔ)病的老人不方便出門，讓我們在家好好休息，這是什么邏輯？

其實我們并不是非要跟去旅行，只想要個態(tài)度。

6

這次過年李韜回去探父母，出手就是8000。雖然工資卡在付敏這，可他私下里有個小金庫，估計背地里沒少孝敬他父母。

我越想心里越失衡，婚前李韜給我們的承諾呢？

正如付敏所說，李韜越來越失控了。

付敏賭氣沒帶孩子回去，李韜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打來。給他發(fā)微信，他也不回。

正月十五是李韜的生日，提前兩天他打來電話，說他父母要來。聽口氣，一定要來，容不得商量。

我就納了悶：他們怎么幾年沒露面，突然要來給兒子過生日呢？

付敏當(dāng)時就炸了雷：你知道我和他們處不來，把他們叫來是故意的吧？

李韜卻說：你是打算和我父母老死不相往來么？

我勸女兒：來就來吧，又呆不了幾天，怎么不能忍忍？

我和老伴心里再不爽，面子還是得做足。我們提前去女兒家準(zhǔn)備了豐盛的飯菜，等待迎接親家。

他們一進門，我就覺察事情不妙，兩人帶了兩大包行李，像是要來長住。

我故意先搭話：幾年沒見，親家精神頭越來越好了啊，這次過來，多住幾天吧。

親家公滿臉堆笑：這幾年辛苦你們帶孫子了，李韜說該我們出力了。我和他媽就商量著來照顧孩子，要不孫子都不認(rèn)我們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話說得真好聽啊，孩子小的時候他們不來，現(xiàn)在孩子大了好帶了，他們就上門做好人了。

付敏不冷不熱地說：楠楠已經(jīng)上幼兒園了，我和李韜早晚就能接送，不麻煩您二老了。

親家母立馬接上話茬：親家啊，李韜在單位混得不錯，領(lǐng)導(dǎo)也器重他，他讓我們老兩口過來享享福，這孩子就是孝順。

付敏狠狠瞪著李韜，我過去扯了扯她的衣服，害怕她突然發(fā)作，場面沒法收拾。

7

飯桌上，老兩口不住地夸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壓根當(dāng)兒媳是空氣。

老伴不失時機補一句：要不說你兒子有福呢，和小敏結(jié)婚時啥也沒有?，F(xiàn)在房子，車子有了，孩子也沒費什么勁就長大了，我們這后盾也給力不是？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老兩口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氛有些不對。

李韜卻動情地說：爸媽，你們省吃儉用供我上學(xué)，我心里一直記著呢，現(xiàn)在條件好了，你們就踏實來享福。

付敏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身，大聲說：李韜，你是喝大了吧，你讓他們來享福，和我商量了么？我一窮二白嫁給你，我爸媽免費帶了4年孩子，你打算怎么孝敬他們？

我和老伴沉著臉，看李韜怎么接茬。

李韜喝了一口酒，冷笑道：付敏，你的心里，從來沒把我爸媽當(dāng)成親人吧？這些年，你阻攔我為他們花錢。他們辛苦供我上學(xué)，娶了媳婦就忘了爹娘，我他媽還是人么？

頓了頓，他又說：你爸媽幫我?guī)Я?年孩子沒錯，可同樣我也被壓抑了4年。這個家里，我更像個外人，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和我的婚姻一開始就夾雜著算計。

老伴終于忍不住了，用手指著李韜：你說清楚，誰算計你了？

誰算計誰心里清楚！我和付敏結(jié)婚，你們一毛都不拔。我們買房那么難，你們一個子都不出，逼著我出去借錢。當(dāng)時我就納悶，付敏結(jié)婚前工作好幾年，應(yīng)酬少，舍不得花錢，怎么可能沒有存款？

后來我悄悄查了付敏的轉(zhuǎn)賬記錄，發(fā)現(xiàn)我們領(lǐng)證前幾天，她給你們轉(zhuǎn)了6萬塊錢。我當(dāng)時心都涼透了，想離婚，可付敏懷孕了。

8

聽李韜說完，我額頭滲出了冷汗，轉(zhuǎn)頭望向女兒。

付敏理虧，但氣場還在：李韜，你一無所有時我跟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查我。

李韜很激動，冷笑著說：你不也經(jīng)常翻看我的手機么？我們兩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曾經(jīng)單純的你，在你爸媽的神助攻下，越來越自私，我無法再和一個冷血老婆一起生活，離婚吧！

親家母也插嘴：必須離婚，有這樣的兒媳婦，我們會折壽。

付敏脫下外套，望沙發(fā)上一甩，離婚就離婚，你休想要兒子！

只聽李韜說：兒子你只管帶走，我不和你搶。其他的財產(chǎn)，按照法律程序分配。

剩下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只聽楠楠在旁邊哇哇大哭。

我和老伴怎么也沒想到，一場生日宴后，女兒和女婿真的離婚了。

房子，兒子，還有5萬存款歸女兒，車子歸李韜，他給孩子每月付2500撫養(yǎng)費。

雖然當(dāng)時說的狠，但是女兒離婚后，好像沒了精氣神，她終日以淚洗面，楠楠天天喊著要爸爸，我們老兩口也蒼老了不少。

我們的精明，卻換來了女兒婚姻的破碎?，F(xiàn)在想想，或許是我們太自私了，一直把女婿當(dāng)外人，總覺得不能吃虧。

我們只有這么一個女兒，百年之后財產(chǎn)終歸要歸她，當(dāng)初為什么不選擇幫她一下，做個好人呢？

活了一大把年紀(jì)，現(xiàn)在才明白，確實有點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