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來了，學語文還有啥用？

文/蔡朝陽

ChatGPT（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來了，據(jù)說這個東西更為智能。跟以往的人工智能比，不是一個量的層面的升級，而是具有了革命性的意義。因為這一次，不是要取代簡單勞動，而是要取代人類的思考。我看到一個數(shù)據(jù)，說美國有89%以上的大學生使用過ChatGPT來寫論文，交作業(yè)。以至于很多高校都發(fā)出了禁止使用的命令。

我想這種禁止恐怕也是于事無補的，ChatGPT一旦到來，就必須正面應(yīng)對，禁止無非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一個教育從業(yè)者，也需要正面回應(yīng)這個挑戰(zhàn)。當然，其實這個挑戰(zhàn)也不全新，人工智能的挑戰(zhàn)N年前就已經(jīng)存在，先見之士早有預(yù)言。只是這一次更為來勢洶洶而已。

比如，對語文教育而言，就會產(chǎn)生一個很迫切很現(xiàn)實的問題。既然人工智能都能寫作文了，我們干嘛還要學語文？

我們來看一下ChatGPT寫的文章。

提問如下：請用女人、貓咪、咖啡館、巴黎、酒、寫作等詞，模仿海明威寫一段文字。

ChatGPT答：她坐在巴黎的咖啡館里，身旁是一只貓咪正在打盹。她靜靜地品著咖啡，心中充滿了思緒。她是一個獨立的女人，生活中缺少了愛情，只好尋求一些慰藉。于是她拿起酒杯，從中品嘗著一絲絲酒精的溫暖。她知道這樣并不健康，但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想念從前那個熱愛生活的她，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她覺得貓咪就像是她的靈魂寵物，它沒有說話，卻能讓她感到安慰。她開始想起自己的過去，想起了那個年輕時候的她，她對生活充滿了熱愛。她想要回到那個時候，回到生活的溫暖中。

她知道要想改變，就必須先改變自己。她站起來，告別了咖啡館，向前走去。她知道她前方的道路不是那么平坦，但是她決定不再逃避，她要開始新的生活。她知道，她的未來只有她自己能創(chuàng)造。/《巴黎的作家，咖啡和貓》

對《紅樓夢》中人物的高彈闊論      圖源：微博網(wǎng)友

是不是，寫挺好的？可能會超過絕大多數(shù)學生呢。跟我們之前看到過的人工智能寫出來的文章或者詩歌，已經(jīng)上升了好幾個量級。

那怎么辦，還要不要學語文？尤其是作文教學，學校課堂里的作文教學本來效率就不高，那我們的孩子還需要學寫作嗎？

其實，我們還是要區(qū)分一下，你到底學的是什么語文。要是現(xiàn)在體制內(nèi)一以貫之的那種應(yīng)試類語文課堂和考試模式，即便沒有ChatGPT的挑戰(zhàn)，也面臨著一個自我的困境。

多年來，語文教改也不是沒有過，但是語文課很奇怪，它有一種趨向于自我圓滿的封閉性結(jié)構(gòu)，一般而言，即便改革的聲音在整個社會上已經(jīng)沸沸揚揚了，而語文教育仍是我自巋然不動，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現(xiàn)在，ChatGPT來了，還怎么玩？當然，大概率還是你來勢洶洶，我自巋然不動。

但轉(zhuǎn)折就在眼前，傳統(tǒng)的知識灌輸型、記憶型的語文教育模式不拋棄不行了。時也勢也，不是你自己想要拋棄，而是形勢比人強。那種自工業(yè)革命以來的一成不變的灌輸式的教育模式，就是顧遠兄說的“教育1.0”模式，現(xiàn)在真的繃不住了。我們需要及時做出調(diào)整和應(yīng)對，抱殘守缺只會自嘗苦果，因為這關(guān)涉到你對孩子將要面對的未來的一個預(yù)判。

我看到一句話，是美國學者、專欄作家弗蘭克說的，他研究ChatGPT后寫道：我們面臨的是對社會的徹底重新定義，以及人類即將過時。

這種話說的很漂亮，像警句，雖然聳人聽聞，其實也沒什么意思。上次說計算機將要統(tǒng)治人類，貌似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統(tǒng)治。

聊點現(xiàn)實的。將來是一個人工智能的時代，那么，教育，就需要重新思考，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其實也很簡單，你看人工智能能取代什么，不能取代什么，就可以了。這需要有一定的遠見。

我倒是覺得，越是人工智能的時代，作為一個普通人，母語的學習越是重要。無非是學習的方式方法要有某些改變而已。為什么？

其實我標題里說語文教育這個詞，是有所誤導(dǎo)的，我真正想說的是母語的學習。因為母語是一個人的根本，是全部的邏輯力、想象力，對信息的整合力，創(chuàng)造力，以及審美力，以及同情力的來源。

在人工智能的時代，全部的技術(shù)性的層面，都是可以替代的，但作為個體的獨特性不可以替代。

以上我們列舉了ChatGPT模仿海明威的文筆寫的一個文章。這個文章很不錯，比大多數(shù)學生習作寫得好。但是跟海明威沒有辦法比。海明威是這樣寫的：

一個姑娘走進咖啡館，獨自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她非?？∏?，臉色清新，像一枚剛剛鑄就的硬幣，如果人們用柔滑的皮肉和被雨水滋潤而顯得鮮艷的肌膚來鑄造硬幣的話。她頭發(fā)像烏鴉的翅膀那么黑，修剪得線條分明，斜斜地掠過她的面頰。

我注視著她，她擾亂了我的心神，使我非常激動。我但愿能把她寫進那個短篇里去，或者別的什么作品中，可是她已經(jīng)把自己安置好了，這樣她就能注意到街上又注意到門口，我看出她原來是在等人。于是我繼續(xù)寫作。

這短篇在自動發(fā)展，要趕上它的步伐，有一段時間我寫得很艱苦。我又叫了一杯圣詹姆斯朗姆酒，每當我抬頭觀看，或者用卷筆刀削鉛筆，讓刨下的螺旋形碎片掉進我酒杯下的小碟子中時，我總要注意看那位姑娘。

我見到了你，美人兒，不管你是在等誰，也不管我今后再不會見到你，你現(xiàn)在是屬于我的，我想。你是屬于我的，整個巴黎也是屬于我的，而我屬于這本筆記簿和這支鉛筆。/《流動的盛宴》

這些真實的處境，獨特的感知，帶有個性的表達，帶有海明威獨一無二的用詞風格，唯有海明威能夠呈現(xiàn)。我相信，ChatGPT學習了足夠多的海明威之后，還能進階。但關(guān)鍵在于，海明威還能創(chuàng)造無中生有的東西。到目前為止，這可能還是人類最后的驕傲和倔強。

語文教育怎么辦？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但教育有一個根本要素，就是教人成為個性的人，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個體。

今天中午12點，白魚直播間，我們來聊聊這個話題，ChatGPT帶來的語文教育的新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