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 馮民選//媽媽我想您（1）

媽媽我想您（3）

媽媽的中年時期

從60年初期到70年代中期，這15年時間是媽媽最勞累最受苦的時期，白天母親要下地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一天兩晌活，一年四季是不能耽誤的；早上天不亮隊里的鐘聲就響起來啦，社員們常在罵：催命鬼鐘！下午兩點剛吃過午飯推過飯碗，鐘聲又響起來，人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又開始下地；那時節(jié)，除過下大雨、下大雪可以不下地，否則，農(nóng)民是沒有休息天的，天天有活干，天找活干，即使數(shù)九寒天伸不出手，地里實在找不到活干啦，隊長的一大法寶就是：男女社員“清三邊”，分散到田間地頭用鋤頭，清除田邊、路邊、渠邊、墳頭的大小草，要不就是平田整地，反正不能讓你閑著！晚上回到家，生產(chǎn)隊還要不時地開會，要么學(xué)習(xí)讀報紙、要么評工分、要么開生產(chǎn)會、要么吃“憶苦思甜飯”......

就是在這種極度疲憊的條件下，母親每天晚上都會坐在煤油燈下，縫補一家老小的衣服被褥，我從10歲起，每晚睡在被窩，經(jīng)常是半夜起夜還看見媽媽在做針線活，她用錐子扎一下鞋底，再用針線納過厚厚的鞋底，能看見母親眼睛有紅紅的血絲，不停地打哈欠，鼻孔都熏得黑黑的，我說：媽您睡一會吧，明天還要上工哩！媽媽老是說，你先睡，再納一會就完啦；在兒時的記憶里奶奶、舅家娘（外婆）和我們姊妹四人，共七口人的衣服、被褥都是媽媽一個人自己縫的，并且所有衣服用的布料絕大部分都是媽媽一手織出來的土布，因為當(dāng)年困難期間，穿衣服要有布票，沒有布票即使再有錢，也無法買到任何布；我從6歲上一年級開始就穿著母親做的土布上衣和褲子、土布襪子、土布鞋，土布襪子一直穿到1974年結(jié)婚，當(dāng)時有一首歌謠叫：“說我黑，我就黑，渾身上下一疊墨（方言讀 mi）”,媽媽就是這樣為全家老少一年又一年的辛苦勞累著。

“慈母手中線 游子身上衣”，一想到這些往事，淚水就止不住留下來的，這就是我任勞任怨的母親......

最痛苦的是“十年浩劫”的文革期間，到處推行學(xué)大寨修建大寨田、還要深翻土地、還要大批判，“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媽媽每天吃著包谷面發(fā)糕、高粱面窩窩頭，飯菜里沒有油，就是清水煮蘿卜白菜或者泡酸菜，白天干一天活，晚上要參加在村里大池塘挖池泥勞動，生產(chǎn)隊體恤牲口晚上不出工，卻要社員們將濕乎乎黑乎乎的池塘淤泥，用架子車從池泊底推到七八米高的岸邊去，唉......這事發(fā)生在“一打三反”運動期間，駐村的z副團(tuán)長和w營長，第一天晚上在池塘動員大家說：大寨人晚上10點休息，早上6點就出工啦！過了幾天，又在池塘動員說:大寨人晚上12點休息，早上5點就出工啦！(結(jié)果眾多的池泥，由于常年泡在池塘底是很陰的垃圾，撒到地里后，第二年莊稼就長不起來，成了一場啼笑皆非的笑話）；不拉池泥后，學(xué)大寨又開始胡折騰深翻土地，好好的平展展土地，非要人工深翻3-5尺，每組三人用鋼銑、?頭翻地砍地，把土地整成標(biāo)準(zhǔn)的“大寨海綿田”（結(jié)果第二年也是不長莊稼），胡折騰害苦了善良的老百姓，害苦了母親那一代20后30后的前輩們！

挖池呢、深翻土地的苦難經(jīng)歷，我最有發(fā)言權(quán)，因為我普通話說得標(biāo)準(zhǔn)，1970年到1973年這些荒誕活動，我是現(xiàn)場大喇叭的“xxxxx宣傳員”，我自己寫稿自己廣播，也是一段悲催的記憶。

當(dāng)年，農(nóng)村有個怪現(xiàn)象，有些勢利眼的人看見稍微是個當(dāng)官的：什么隊長、副隊長、政治隊長、婦女主任、貧協(xié)小組長、民兵連長、甚至是供銷社售貨員，就會去溜舔；看見孤兒寡母、沒有勞動力的、沒有勢力的、或者是成份不好的家庭、或者是不會過日子家庭特別困難的就想欺負(fù)，或者出言不遜、或者處處擠兌；我的母親由于從小失去父親，受耿直不阿的外婆教誨，對這些事不屑一顧，凡是敢于欺負(fù)她的人必然敢于出手，本隊一名有名的“母老虎”非常厲害，無人敢惹，因瑣事和母親鬧別扭，之前數(shù)次看見我母親就指桑罵槐；一天，我媽忍無可忍，趁著早上隊里上工之前，社員最多的時候，“母老虎”剛開罵之際，飛速奔向前，一把扭住這個厲害人，下腿一拌就把她打倒在地，用鞋底在其頭上狠打了幾下，很快被圍觀的人拉起來，駐隊干部、公社c副主任因為起先知道事情的原委，在大會上說：兩個干部家屬在隊里打架，等你們的男人回家探親時，讓他們怎樣見面？從此后“母老虎”再不敢胡亂皮干，這也是我記憶中母親唯一一次動手打人和人打架。

二〇二三年一月十八日      于西安 河?xùn)|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