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系列游記第104篇:石家莊東垣古城遺址 本文系靜思齋·于岳原創(chuàng),照片為自行拍攝,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謝謝! 尋訪時間:2022年9月29日 聽聞“東垣古城”之名久矣,亦知其大致方位在體育大街與建華大街交匯處附近一帶。此前往還正定,總是要途經(jīng)此地,印象中有許多汽配、物流行業(yè)的廠房,略顯荒蕪而又亂七八糟的,全無保護與開發(fā)的跡象。我?guī)状卧肴ぴL,也查閱了不少歷史資料,對東垣古城的歷史早已熟稔,卻終因查證不出城垣遺址的準確位置而作罷。不久前忽然看到新聞?wù)f東垣遺址公園即將在十一開放,頗感驚訝。適逢我市每周四公交免費,昨日一時興起,近期又因工作而深感疲勞,心想何不休息一天去先睹為快呢?于是送完孩子回家灌了瓶水便立即出發(fā)。乘著免費的公交,逛著免費的公園,臉上寫滿了白嫖的悠然與自得,我想,也許這就是在如今民生多艱的歲月里應(yīng)秉持的“生活智慧”吧 ![]() 腳下的“東垣古城”,在兩千多年以前的戰(zhàn)國時期,已是中山國一處重要城邑,后被趙國攻占。秦滅趙后,于此置東垣縣,先后隸屬于鉅鹿郡、恒山郡(恒山郡并非秦大一統(tǒng)之初的36郡之一,應(yīng)為之后析出的,后因避漢文帝劉恒諱改稱常山郡),并為恒山郡郡治所在。 漢初因循秦制,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劉邦親率大軍討伐陳豨叛亂,破陳豨部將趙利于東垣城,改東垣縣為真定縣,取“真正平定”之意。漢初歷代(除漢文帝外)皆分封有恒/常山國,漢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常山王劉勃(漢武帝之侄)因罪除國,常山復(fù)為郡,翌年析常山郡真定等四縣設(shè)真定國(漢武帝頒《推恩令》,大力削弱諸侯王勢力),常山郡郡治從真定遷元氏(參見我前文《常山郡故城》篇,鏈接見文尾),而真定王劉平(劉勃之弟)一脈則留在東垣城(即當(dāng)時的真定縣)延續(xù)了一百余年直至東漢初真定國除。這也就是說,自秦至東漢初的二百余年里,東垣城大體上一直是郡治或國都,是今石家莊一帶名副其實的區(qū)域中心所在。 ![]() 圖1:東垣古城(秦漢真定縣)與正定古城方位圖 至于東漢初真定國除之后,真定則為常山郡普通一縣,趙云趙子龍乃常山真定人也,老家精確點的定位自然就是在東垣這里,而非元氏與如今之正定。西晉時期(265-317年)常山郡治再度遷回真定。五胡亂華后,常山郡“城頭變幻大王旗”,北魏皇始三年(398年),道武帝拓跋珪遷郡治于滹沱河北岸的安樂壘(即如今正定這一帶),此后行政區(qū)劃變更頻繁,郡/州治也在南岸北岸常相往還,不再贅述。直到唐初武德年間(618-626年),郡/州治與縣治最終齊遷北岸,這才有了如今正定古城綿延千載的厚重歷史。但與此同時,東垣古城這里也就逐漸荒廢,直到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文物普查中被發(fā)現(xiàn)。 我雖極力精簡,但為交待清楚東垣古城的大致脈絡(luò)還是花費了頗多筆墨。這看似有些復(fù)雜,不過可以秦為始按時間順序簡單歸納一下,即:東垣作為區(qū)域中心城市二百余年、作為普通縣城二百余年、區(qū)域中心城市與縣城來回“切換”了三百余年、被廢棄了一千多年...你說它是正定的“根”吧,這個當(dāng)然是貨真價實,但若往大了說是石家莊的“根”,我卻覺得稍顯不夠過硬——雖然石家莊是因正(定)太鐵路修建而興,但畢竟是興于近現(xiàn)代,與正定、邯鄲這種真正上千年歷史底蘊與地望直接傳承的總歸不是一回事。本地學(xué)者們自然是有弘揚并豐富本地歷史文化的充分熱情,既然他們都愿這么說,我也就無可無不可吧。 ![]() 圖2:東垣遺址公園大型施工現(xiàn)場 歷史交待已畢,且將視角回到如今。昨日距所謂十一開園僅有兩天,包括新聞中拍攝的一些畫面,也讓我誤以為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可還差得遠吶,要說八字剛有一丿也稍顯勉強,真是應(yīng)了古人所言,事需目見耳聞。昨日的東垣遺址公園,還是一個聚集有上千名工人的大型施工現(xiàn)場,我的探訪計劃遂成了“探班”,心理預(yù)期也驟降為只要能找到城垣遺址便好。 按理說如今像我這般閑雜人等是不讓入內(nèi)的,所幸我來得極早,趁門口保安還懵懵懂懂著,就從正門大搖大擺進去了(當(dāng)然后來發(fā)現(xiàn)亂七八糟的開口極多,真想進去總也有轍)。由于公園尚無游覽圖,整體布局我實無概念,只能開動雙腳自行探索。但這個遺址公園方圓極大,我從建華大街這邊的口進去,徑至體育大街那邊的西大門,再繞大圈回來,一路還有不知多少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本來說是休息一天的,倒也走得挺累。 ![]() 圖3:路牌上寫著城垣,卻不知城垣何在 一路上我至少五次與現(xiàn)場的工頭&民工&保安搭訕,他們都分屬不同“團伙”,各干各的活。然則當(dāng)我問到遺址何在時,他們大多是臉上浮現(xiàn)出憨厚的笑容而一問三不知,仿佛壓根不知在給遺址公園干活,只有一位保安說這一片根本就沒有遺址。到最后,我一看到土包都快有些魔怔了,最終還是沒能實現(xiàn)找到城垣遺址的預(yù)期——也或者說是由于沒有明確標識,某土包也許就是遺址但我并不自知吧。行至正在準備建設(shè)的“高臺讀城”南邊,已有幾塊足、籃球場建成,我終于看到了下面這張遺址公園的規(guī)劃圖,也大致搞明白了這個項目的進展情況。 ![]() 圖4:東垣遺址公園總規(guī)劃圖 ![]() 圖5:已建成的足球場 ![]() 圖6:在建的“高臺讀城” 在2008年出版的《石家莊城市歷史文化遺存研究》一書中,我找到了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關(guān)于東垣古城遺址保護與開發(fā)的研討。彼時,東垣遺址的文保級別只是很低的市級,在這之后逐漸受到了重視,當(dāng)年即升省保,2013年晉升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實現(xiàn)了火箭般躥升。不過由于這一帶的農(nóng)田、村落、樓盤、街道等復(fù)雜的現(xiàn)實問題,方案十幾年來也就是停留在紙面上,直到今年3月“突然”開工,近兩年來我消息閉塞,竟是完全不知。如今的東垣遺址公園正可謂方興未艾,在半年時間里完成了大部分拆遷與基建,無中生有的形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其實也是殊為不易了。 我一直覺得,國保名錄中的遺址一類,尤其是那些不甚“出名”、也沒有什么驚世駭俗出土文物的(東垣便可歸于此),境遇頗為尷尬。一方面,它們對于游客的吸引力相對有限;另一方面,它們通常占地甚廣,沒有足夠的人力和資金,所謂保護形同虛設(shè),地皮又不允許開發(fā)為其他用途,有些說不好聽點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阻礙城市發(fā)展的絆腳石。在這幾十年里,東垣古城可不就是這樣嗎?興建遺址公園,使之成為市民的文化休閑場所,幾乎是把它們利用起來的唯一選擇。作為一位熱愛文物的普通市民,我當(dāng)然對東垣古城的變化喜聞樂見,無論它最后能修成什么樣。而作為一個公園,想收回這些建設(shè)投資也幾無可能,這可謂是一個純粹的惠民工程,對于景點貧瘠的國際莊市區(qū)來說(在百度地圖上搜,這個尚未正式開放的公園,已然是“長安區(qū)最熱名勝古跡榜”的榜首了),更是極有意義,必須舉雙手點一百個贊。 仔細看完規(guī)劃圖后,我才知道東垣遺址公園被建華大街切割為兩大部分。如今基本完工的是西邊這部分,只是一期工程,而我所要探尋的城垣遺址,應(yīng)是在東邊的“循城探制”,屬二期工程。我旋即穿越建華大街,按圖所示的大概方位去尋找,目前所謂二期工程,北面那塊是南高營拆遷荒地,南邊那塊則是農(nóng)田,這些項目當(dāng)然也還僅僅是規(guī)劃圖里的幾個文字而已... ![]() 圖7:規(guī)劃的二期工程,如今多半還是菜地 我沿著南高營一區(qū)高樓下荒草中的羊腸小道,向北往“循城探制”方向而去(路線參見上面規(guī)劃圖的紅線),途中見廢棄村房數(shù)間,一片荒蕪之下,又見疑似為城垣的土丘一處。未多久,大約也就是走了半途,土路忽而中斷,只能掉頭折返,本次的尋訪至此戛然就而止。遙望前路,任重道遠,罷了,且待一年之后,若遺址公園能按計劃諸事大成,我當(dāng)再來一游。 ![]() 圖8:疑似城垣遺址 靜思齋 于岳 2022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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