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之文學”概念考“一代之文學”是中國古代文論中一個重要理論,該理論的廣泛流布可能與王國維先生有一定關系[1],王國維先生在《宋元戲曲考》的序言中曾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盵2]自王國維先生之后,“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理論逐漸深入人心。從社會普通民眾角度來看,“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已經(jīng)成為人們頭腦中對于中國古代文學認識的先行概念;從研究者角度來看,民國之后幾乎所有的中國文學史敘事都出現(xiàn)了一個有趣之處:每個時代都有諸多文體,且在唐宋以后大多數(shù)文體都已出現(xiàn),但文學史書寫者都不約而同地以楚辭、漢賦、六朝駢文、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為主要敘事線索重構(gòu)文學史的脈絡??偠灾瑹o論對于研究者和普通受眾而言,“一代之文學”理論都能夠讓他們迅速抓住一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學體裁,感受到一個時代最芬芳的文學之美,亦能夠透過這些文學作品感受那個時代最有活力的氣息,因此,“一代之文學”理論能夠得到學界和廣大民眾的認可,其本身也具有一定理論價值。 “一代之文學”的衡量標準是什么,什么樣的“文學”才能稱之為“一代之文學”?只有弄清楚這個問題,我們才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一代之文學”理論是否和當代電影相關??妓鞴糯P于“一代之文學”的論述,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具體線索,但透過雪爪鴻泥,我們還是從古文獻中發(fā)現(xiàn)一些殘跡。 胡應麟在《詩藪》中說:“詩至于唐而格備,至于絕而體窮,故宋人不得不變而之詞,元人不得不變而之曲。詞勝而詩亡矣,曲勝而詞亦亡矣?!盵3]胡氏看到了唐詩的“格備”“體窮”,這是很有見地的,事實上,唐詩在宋人看來確實已經(jīng)較為成熟,無論是格律、體制、風格都非常完備,宋人想要超越唐詩的規(guī)模也確實存在一定難度。此外,相對于唐詩的“格備”,詞對于宋人而言是較為新興的文學體裁,故其可供宋人發(fā)揮的余地更多,宋人于宋詞就有了更多制定規(guī)則的可能和權利,曲之于元代、小說之于明清,也同樣是這個道理。由此,可以從胡氏材料中得出一個結(jié)論:“一代之文學”是一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學體裁,無論在內(nèi)容還是形式上,“一代之文學”都在整體上做到了超越前人,而后人亦難以追趕的高度(并非完全無法超越)。 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說:“《三百篇》亡而后有騷、賦,騷、賦難入樂而后有古樂府,古樂府不入俗而后以唐絕句為樂府,絕句少宛轉(zhuǎn)而后有詞,詞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諧南耳而后有南曲?!盵4]從上述材料可知,由于騷、賦難入漢人之樂,故有古樂府;由于古樂府不入唐人之風俗才有絕句,由于絕句缺少宋人所欣賞的婉轉(zhuǎn)才有詞,詞不能符合元人的審美才有北曲,北曲不能讓南方人感到和諧愉悅才出現(xiàn)了南曲。由此可見,王世貞認為“一代之文學”的誕生還和當時受眾的接受有關,在他看來,一代的審美風氣造就了“一代之文學”。準此,我們可以得出:“一代之文學”符合當時的時代風氣,符合當時人們的審美要求,且能得到廣大受眾的歡迎。 袁宏道關于“一代之文學”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極其變,各窮其趣,所以可貴。”[5]從袁氏此句可見,“一代之文學”沒有定法,“極其變”“窮其趣”是“一代之文學”可貴之處。袁氏眼中的“一代之文學”不是沿著傳統(tǒng)文學體裁的老路亦步亦趨,而是需要在前人的基礎上不斷變化、不斷創(chuàng)新,這是袁氏所理解的“一代之文學”能夠成立的一個前提。通過以上討論,可以初步擬定“一代之文學”的評定標準:“一代之文學”是一種相對新興的文學體裁,它在質(zhì)量上能夠超越之前同體裁文學作品,它在形式上已經(jīng)為后世立下范式,它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能夠得到受眾的歡迎,同時也符合這個時代的發(fā)展潮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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