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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經常聯(lián)系的無非是直系親屬、朋友同事、外賣快遞，要是找姑媽舅舅的聯(lián)系方式，還得去向父母打聽；碰到某位親戚忘記了應該怎樣稱呼，只能尷尬地等著父母提醒自己；發(fā)朋友圈的時候下意識檢查一下有沒有屏蔽一些親戚；親戚間日常走動越來越少，只有諸如結婚喬遷這樣的大事才能見到……過去重要的社會聯(lián)結——親戚關系，在年輕人中已經不再那么不可或缺了。網上親戚的形象早與“煩人”掛鉤，搜索親戚，得到的大多是“奇葩親戚”、“親戚總是白嫖東西”、“怎么懟親戚”。“斷親”，只能歸因為人情冷淡嗎？為什么年輕人不再費心維系親戚關系了？90后、00后的年輕人，與親戚之間的情感聯(lián)系越來越少，他們“懶于、疏于或不愿意同二代以內的親戚互動和交往”，雖然并沒有真正斷絕親戚關系，但相互之間也并沒有什么來往。從數(shù)據(jù)上來看，“斷親”逐漸成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年齡越小，與親戚的往來就越少，調查結果顯示，年齡大的群體與親戚的聯(lián)系程度更為頻繁，而在 “80后”“90后”青年人中，超過50%的人只是“偶爾與親戚有聯(lián)系”；在18歲以下的被調查者中，63.15%的被調查者已經和親戚“基本沒有聯(lián)系”。在長輩的觀念里，親戚之間不走動、沒聯(lián)系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這說明要么兩家之間有了嚴重的矛盾，要么有一方實在太不懂禮數(shù)。然而，在年輕一輩看來，“斷親”沒什么大不了。過年時被父母“押”著去各個親戚家拜年送禮的焦慮由此而來——我們對親戚關系的認知與父輩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平說，“小時候，我們常常把親戚這兩個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長大成人，開始獨立生活，我們便很快知道，親戚關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設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難也常常是親戚們造成的；生活同樣會告訴你，親戚往往不如朋友對你真誠?！?/span>因為血緣，大家對親戚有著天然的濾鏡，認為血脈相連的親人間是溫暖的、超越世俗的，然而隨著閱歷的增長，卻發(fā)現(xiàn)“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世態(tài)炎涼。 社會學家李沛良提出了“工具性差序格局”的概念，來描述傳統(tǒng)人倫式社會關系向功利性社會關系的轉變，簡單來說，就是人們會按照哪些人能夠增加自身的利益和權力而將周圍人區(qū)分成親近者、疏遠者、無關者等不同層次，關系越親密就越有可能被中心成員用來實現(xiàn)其利益目標。《都挺好》里的蘇家舅舅就是這么一個唯利是圖的親戚。蘇明成當初向他借了3萬塊錢，然而在得知蘇明成暫時無法還錢后，他就找到蘇明玉，利用掩藏在親戚關系下的強盜邏輯，要求她幫蘇明成還錢。他認為自己是長輩就有權利對晚輩提出“親兄妹，一家人，替人還錢天經地義”、“有錢給表弟花理所應當”這樣無理且自私至極的要求。生活中財務糾紛導致親戚反目的例子比比皆是，情感調解節(jié)目里不乏因財產問題而互相攻訐的兄弟姐妹、父母子女。為了金錢和利益，有的人可以不擇手段，而親戚有著可以用來“道德綁架”的天然理由，往往令人左右為難。對他們來說，一段無利可圖、不能變現(xiàn)的親戚關系，都不用主動去“斷”，自然而然就散了。交往時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是為了給對方留足自主的空間、尊重對方的個性、讓對方感到舒服，因此清晰的邊界感是必須的。每逢過節(jié)，他們總會對你的個人隱私興趣十足，從學習成績問到工資狀況，從日常生活問到婚戀情況，他們問得理所當然，只有你感到難堪不適；親戚家的熊孩子纏著你要手機玩，跑進你的房間摸你的手辦、碰你的玩偶，你想制止，卻被親戚笑小氣；總有那么一兩個親戚喜歡充當人生導師，為你提出各種未來選擇的建議，一句“為你好”就可以對你的人生指指點點……當下很多年輕人患上了“春節(jié)焦慮癥”、“拜年焦慮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注重交往邊界感的親戚，冒犯了自己的個人空間和社交距離，讓人感到恐懼不適又不知所措。因為有著親緣關系，有些親戚便沒有分寸感，把別人的當自己的，一旦遭遇反駁和拒絕，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你不禮貌、不懂事、不近人情。這些行為對于越來越具有獨立和自我意識的年輕人來說，不僅僅是對他們私人領域的冒犯，在心理層面也有可能導致出現(xiàn)情緒上的焦慮。心理學家Bowen提出了自我分化的概念，家庭成員之間過度的情感聯(lián)系會導致家庭功能失調，個體的成熟和自我的實現(xiàn)要求個體從對原生家庭的情緒依戀中解脫出來，這是個體處理人際關系、調節(jié)自己情緒的一個重要部分。研究者發(fā)現(xiàn)，個體的自我分化水平越低，就越有可能出現(xiàn)社交回避及苦惱。對于低自我分化個體而言，情感斷絕常常是慣用的防御方式，這種回避行為是幫助個體緩解人際焦慮和親密關系帶來的恐懼感最簡單有效的手段。“斷親”某種程度上就是這樣一種自我防御，既然有些親戚總是越過關系的邊界紅線，那就在情感上主動遠離，保證安全感。人與人之間的良好關系是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用心維系的，愛情、友情如此，親情同樣也如此，雖然親情是存在于有血緣關系的成員之間的特殊感情，但是血緣和親情之間并不是劃等號的。很多人并沒有與親戚反目，但就是處于一種“半生不熟”的狀態(tài)。特別是被父母要求去跟不怎么熟的親戚打交道的時候，人都認不全，更沒什么共同話題。俗話說“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不相識”，一位豆瓣用戶這樣說道，“我爸曾說我自私，因為不和堂兄弟姐妹聯(lián)系走動，可是從小就沒有在一起長大，一年就見那么一兩回，怎么建立感情？更何況成年后以后圈子不同閱歷不同，職業(yè)、生活都不在一個軌道，該怎么經常走動關系密切呢？”空間上的遠離，時間上的缺乏，在疫情的影響下，有的親戚更是三四年見不上面，平時也沒有交集，自然難以產生親切感，說是親戚更像是一些跟我們有親緣關系的陌生人。《圓桌派》里，馬未都說我們當下正進入一種“假熟社會”，我們跟別人到底熟不熟，熟悉的程度是怎樣的，是現(xiàn)在年輕人的社交困惑之一。親戚關系也是如此，“陌生”和“熟悉”之間的模糊界限，讓年輕人不知道該如何與親戚相處，血緣關系無法彌補年齡、閱歷、想法各方面的代溝。雖然是親戚，但根本不熟，沒有辦法像熟人那樣交往。要說不熟，卻又的確是親戚，有些話有些事不得不做。這種“不親不熟”的關系，會消耗很多額外的精力，不如做“關系減法”。親戚介紹工作、親戚介紹對象等等經常被年輕人吐槽，簡單的事情加上“親戚”這一層關系就會變得復雜，礙于人情，我們不能跟隨自己的意愿去說話做事，所以會覺得特別“憋悶”，甚至還會因此給自己帶來傷害。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親戚相處之間的微妙之處千絲萬縷，既然難以做到八面玲瓏，不如選擇適當?shù)氖桦x，避免與親戚有過多利益關聯(lián)。作為別人的親戚，不去干涉他人的家事和隱私，不因為親戚身份就有過分的“窺探欲”。現(xiàn)實中各種社會關系都各有棘手之處，但人情世故仍舊十分重要，處理好親戚關系，也是自身人際交往能力的提升。與其他的交往一樣，與親戚來往時要保持基本的禮貌和尊重、表達適當?shù)年P懷。對于親戚而言，有時候“情面”大于“道理”。要給親戚留足面子，不能在其他親戚面前揭短，可以選擇性接受長輩的教導，不認同的地方就當作沒有聽到，適當?shù)捻槒目梢员苊夂芏囝~外的爭吵。戴建業(yè)老師說，有的親戚其實在乎的就是一個禮數(shù)，禮數(shù)到了就行，并不在乎你是怎么想的。手里的沙子抓得越緊，就越容易流失，越在意的東西往往就越處理不好，不去刻意強調親戚的特殊性，而是將他們視為平常的交往對象，或許可以更坦然和從容地對待親戚關系。對親戚既不帶有刻意的偏見，也不抱有格外的期待，不去妖魔化仇視親戚也不要事事指望順從親戚。親戚需要幫助時盡力而為，親戚有不合理的要求果斷拒絕。關系好的親戚就多交往，關系一般的親戚就少走動。說到底，親戚關系的復雜之處就在于，“親戚畢竟是親戚，親戚也只是親戚”。 
[1]胡小武,韓天澤.青年“斷親”：何以發(fā)生？何去何從？[J].中國青年研究,2022(05):37-43.[2]沈毅.“差序格局”的不同闡釋與再定位——“義”“利”混合之“人情”實踐[J].開放時代,2007(04):105-115.[3]張志學.家庭系統(tǒng)理論的發(fā)展與現(xiàn)狀[J].心理學探新,1990(01):31-34+20.[4]安芹,陳浩.自我分化與社交回避及苦惱的關系:安全感的中介作用[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5,23(05):791-794+798.[5]何君安,劉文瑞.權力、利益、親情的沖突與嵌合:再論中國社會的差序格局[J].青海社會科學,2013(03):1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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