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本文原刊載于潮書房光人社NF文庫「撤退?ガダルカナル?コロンバンガラ?キスカ」全文略有刪節(jié)，2022年8月13日首次發(fā)表于“戰(zhàn)史編譯”公眾號，如需轉載請注明出處，文章僅作為學習交流之用，不代表譯者認同其原文觀點。

原大本營·十七軍參謀 舊日本陸軍少佐 山本筑郎自述

如今瓜島已經完全化身為一座“餓島”。依照目前只能依賴潛水艇運送少量物資的現(xiàn)狀，根本不具備發(fā)動大的反攻的條件。在將士們的心中，已經開始逐步意識到當前的戰(zhàn)局即將進入最終的階段。

一月上旬，島上的官兵基本上均已經到達了作為一支軍隊而言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墒?，以百武司令官為首的官兵在這種狀況依然堅信會有奪回瓜島的大反攻，咬緊牙關為反攻做著準備，與敵軍展開了長期的持久作戰(zhàn)。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在心中隱隱有或“玉碎”或“餓死”的預感產生也是理所當然的。

根據戰(zhàn)后的回憶來看，宮崎軍參謀長和小沼作戰(zhàn)主任參謀兩人在一月上旬，便已經就部隊的玉碎方法進行過討論。事情能走到這一步，可以說是反映出了那一段時期的實際情況。可是，畢竟有任務在身，在約定好的大反攻來臨之前，必須保持現(xiàn)有的戰(zhàn)線與敵展開持久戰(zhàn)的軍令依然存在。生死之心已定。最終兩人一致決定，在最后時刻讓部隊退守至卡民博（Kominbo）一帶，戰(zhàn)斗至最后一刻再選擇“玉碎”身死。

此時在百武司令官心中早已經將生死置于度外。生與死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沒有什么差別了?？墒遣还苁浅志谜撘埠?，還是玉碎論也罷，這些話在辦公室的桌子上討論起來容易，但在指揮統(tǒng)帥權極度受到限制的現(xiàn)如今，司令官心中占據主導地位的仍然是奪回瓜島的圣命這一任務，一切都以此為基準，司令官本人并沒有多少可以控制操作的空間應該說也是事實。

經過三個月的艱苦鏖戰(zhàn)島上日軍已經疲乏至極

當時可以對居于此立場的百武司令官下達命令，進行指導的人物，恐怕在日本國內連一個都找不出來。就連作為上司的今村方面軍司令官和杉山參謀總長也無法做到。

怎么樣才能把從天皇那里領受的任務—重新組織攻勢奪回瓜島—處理好呢。面對這樣一個像禪宗的二十四公案一樣難解的題目，司令官只能獨自一人冥思苦想，指揮自己手下的各師團長作戰(zhàn)，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如果說，還有誰了解瓜島作戰(zhàn)的真相，可以對其進行指揮的話，那就只有神一級的人物了。幸運的是，在日本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這個神一級的人物就是天皇陛下本人。能夠讓瓜島上的部隊免于饑餓玉碎的悲慘命運，為了把剩下的一萬余名將士從危難中解救出來，收回以往奪回瓜島的命令，下令讓部隊從瓜島撤退的只有天皇，除此以外沒有別人可以辦到。

我與家村參謀就上述的這些問題，真的是每一天都是在一種陰郁的心情中度過的。然后到了昭和十八年（1943）的一月九日，拉包爾的方面軍參謀長加藤中將給我發(fā)來了一封電報（注：一月九日，是拉包爾方面軍基于大本營的命令，完成從瓜島撤退的詳細計劃后，向駐瓜島的第十七軍司令官公布命令的日子。當然，這些事情我當時是無從知曉的。）

電文由于無線電通訊的質量極差，因此在內容上極為模糊不清。印象中大致上就只能辨別出

“參XX號X解除山本參謀之XXX任務XXXX”

這樣殘缺不全地一行字。正如前文所述我已于上年十一月末配屬方面軍，此時正遵照方面軍的指示在布因基地從事后方業(yè)務。因此我判斷電文中所要解除的應該就是我目前執(zhí)行的這個任務。

但是，對于接下來我的身份是繼續(xù)配屬方面軍，還是就此返回到第十七軍擔任參謀，還是有諸多的疑問。即便如此在直覺上還是覺得自己應該作為第十七軍的參謀，決心火速趕往軍司令官處效力。于是在向家村參謀告知此事后，發(fā)出了以下內容的回電。

“小官將于明十日，搭乘驅逐艦前進至瓜島。感謝您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教導”。

因為我知道十日正好有執(zhí)行補給任務的驅逐艦從肖特蘭海軍基地出發(fā)。

好了，走吧。奔赴死亡的戰(zhàn)場。到敬愛的百武司令官那里去，然后，與十七軍的將士們命運與共。

在下定決心前往瓜島的同時，以往的那種晦暗陰郁的心情也一掃而空，開始變得爽朗起來。這大概是由于自己終于從責任重大的補給任務中解脫出來的緣故。

另外，有關電文內容的解釋的內容在這里說雖然顯得有些多余，但其中也是鬧了一些笑話在里面的。那大概是在一個多月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在最后一批部隊從瓜島完成撤退數日之后，為向方面軍司令部報告相關情況，我隨宮崎參謀長一同前往了拉包爾。在抵達當晚，為眾幕僚舉行了會餐。在這個時候，我從一名應該是負責起草電文內容的參謀（姓名不詳）那里得知，那封電報的內容大致上是說，基于方面軍的命令，十七軍司令官以下全體官兵將會撤至布干維爾島，所以讓我在解除方面軍配屬的任務之后，就地在布因等待屆時返回第十七軍參謀崗位即可。

“然而，貴公（指我）卻反而突擊到了瓜島（已經不能稱之為前進，只能用突擊形容）因此參謀們都說'山本這個家伙，專門跑去送死去了’”。

據說是為了隱匿企圖，所以在電文中絕對不可以明確說出撤退這兩個字，因此一切只能交由我根據電文內容自行判斷。

我的武運是很強的。假若我將電文按照相反方向理解留在布因基地的話，當瓜島撤軍未獲成功、百武司令官以下全軍玉碎或者陷于無法撤退的境地，那我恐怕將會在精神上陷入極度苦惱的狀態(tài)之中。

那么言歸正傳，在接下來的十日，我乘坐的驅逐艦共計九艘，滿載著里面塞滿補給品的油桶六百個，于下午三時，以三十節(jié)的高速開始朝瓜島方向急進。中途，雖然遭遇到數架敵機的攻擊，但將其甩開后，還是于當日晚十時抵達了埃斯帕恩斯（ Esperance）泊地。

圍繞著瓜達爾卡納爾島美日雙方在所羅門群島海域不分晝夜地展開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海戰(zhàn)

與此同時，與圖拉吉港的敵艦隊、以及魚雷艇和夜間戰(zhàn)斗機展開了激烈的夜戰(zhàn)，我走上甲板親眼目睹了此時的光景。驅逐艦在交戰(zhàn)十余分鐘后停船拋錨。只聽甲板士官大喊道“卸貨！”

油桶被投入海中，大、小發(fā)動艇被相繼從艦上放下，開始使用網繩實施海上拖曳作業(yè)。

我與佐佐木兵長一道從甲板轉移到了大發(fā)動艇上，滿載著軍需品準備出發(fā)?？墒?，發(fā)動機卻怎么都打不著火。工兵隊的大發(fā)操縱兵縱身躍入海中，手中握著的叢林短刀在夜色中散發(fā)著寒光，將纏繞在螺旋槳上的網繩全部割斷。發(fā)動機終于開始轉動了，轉眼之間便抵達了海岸。

當即開始著手卸貨。我們也一同跟著幫忙。

就這樣一直干到了深夜，才潛伏到了附近的密林之中熬了一宿。第二天，我找到了正在附近的伊藤船舶團長了解了我軍當前的狀況，特別是后方補給方面的狀況，接下來與勤務兵一起領了十日份的糧食，各自背在身上。然后就這樣，途中一邊調查各處后方補給的狀況一邊向著東方前進尋找軍司令部的位置所在。

發(fā)動艇是舊日本陸軍大量裝備的各種輕型機動登陸艇的統(tǒng)稱

大概是在十四日，當我們抵達科康布納（Kokanbona）附近的山道時，發(fā)現(xiàn)在前方數十米遠的地方有一伙人大概有十幾個的樣子，正沿著山道朝著我們這邊往下走。正是軍司令官一行人。我立即跑過去，先是向軍司令官、然后是參謀長打招呼行禮，報告自己已抵達瓜島的情況。

司令官和參謀長都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呢？”

小沼參謀開口問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直到此時，我對于司令官后退到后方這里來依然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沿著山道往下走。當晚在塔薩法隆加附近的密林中熬了一宿。據說，是因為在敵人的大攻勢下，前線各據點已被接連不斷地被敵人所奪取，后在第三十八師團師團長的勸說下，才決定暫時將司令部轉移到后方的。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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