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赤道螞蟻   公眾號 | cdmy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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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每一部小說都有一個非常尖銳的開頭，比如《傾城之戀》。

白流蘇的前夫突然死了。三爺命令流蘇前去奔喪，三奶奶和四奶奶她們也趁火打劫：“你們做金子，做股票，不能用六姑奶奶的錢哪，沒的沾上晦氣！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便成了敗家子。回到娘家來，眼見得娘家就要敗光了，天生的掃帚星！”這些透風過，而又傷人心的話，像利劍一樣直抵白流蘇的心——說是宿命也就罷了，最怕被人說成罪有應得。

從這個開端一直讀下去，我想說的是，《傾城之戀》并非只講述一個純粹的愛情故事。很多年過去后，白流蘇其實都沒有真正的相信過范柳原，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就像愛玲在書中說的那樣：“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經(jīng)濟上的安全“，”她僅有的一點學問，全是應付人的學知”。所以，作為讀者，最能理解的，就是白流蘇為什么要逃離上海。上海是一個曾經(jīng)吞噬過她青春和生命惡地方，一旦有機會，她一定是要離開的。只不過，這種背景離鄉(xiāng)的痛苦，與曾經(jīng)在那個家庭遭受的侮辱比起來，并沒有反襯出什么來。白流蘇到達香港之后，我們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是這般的堅強。

“在那個火辣辣的上午，流蘇眼中的香港，像是另一個戰(zhàn)場?！蔽覀円苍谶@個夸張之城看到了很多次跌倒，孤軍奮戰(zhàn)的白流蘇，早就做好了付盡一切的準備，尤其對于范柳原，這個人一直都是個既可憐又可憐、可愛的對手。

《傾城之戀》中，我們看到那么多被夾在時代縫隙里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是相似的放蕩不羈，他們不被世俗包容，命運卻一直都讓他們百轉千回。就像當初的這對患難男女，一個離了婚，另一個死了前夫，兩個人猛然相遇的那個瞬間，透過厚厚的鏡面，即便再銳利的面具，在如此脆弱的矛盾與掙扎過后，誰都沒有辦法接近對方那顆無解的心。

所以，這是一個倔強的族群，在他們心里，始終都裝著最真實的自己。

白流蘇畢竟沒能像少女那樣，能夠撇開一切心思去追逐所謂的愛情，她深知在通往愛的這段路上，任何一種傷害，都是讓她再也輸不起的。她更加清楚，如何捕獲一個男人，并不是首要任務，讓自己安安靜靜地留下來，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他和她，始終就像一個夢，越想越像。

有一天深夜，這兩個人突然像荒野的花草那般，守著夢幻般的月光，竟然競相開放了，綻放過后，兩個人雙雙失去了方向?！?/p>

生活就像演戲，剔除掉爛俗的粗枝大葉，剩余的才是真正的現(xiàn)實。

范柳原還是走了。走后沒過幾天，戰(zhàn)爭就來了。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絕望的氣息，白流蘇的整個世界也黑了下去。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唯一被驗證出來的，就是自私，無論是白流蘇，還是身邊的其他人。在個人主義無處容身的那個特殊時期里，這對平凡的人，終是讓我們看到了所有的結局。

一座城的轟然倒塌，成全了所有人的私心。就像張愛玲說的那樣，“傳奇里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倍琢魈K就是在這座城里奮力作戰(zhàn)的那個人。對于范柳原這樣的男人，可憎又可恨的男人，即便傾了城，又能如何？白流蘇的城，留給了誰，最后的結局原本都不是夢想里的樣子。

慧如愛玲，愛情注定是守不住的東西。范柳原和白流蘇之間，我們所有的感慨，不過和空氣那般，抓不住的心緒，走到了那里，都是虛弱無力。與實實在在的生活比起來，愛情終歸就像吃飯的餐具，即便再珍貴的材質，哪怕是雙金碟子、金筷子，它們的用途不過是用來吃飯的，拿在手中的時候，似乎早已不在那么重要了。

生活的孤獨里，被淡漠的，始終都是言不由衷那段情意。白流蘇傾其所有也沒有挽留些什么，愛情對她來說，不過是淪落一處的天涯。

即便傾城，我們都還能找回那輪月亮。只不過，提及白流蘇的時候，我們看到的，竟然是月光下那枝搖搖晃晃的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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