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記事·少年玩兒事·捂“螞螂”·“罩”蝙蝠 捂“螞螂” 寫這篇文字的時間,是公歷2020年7月27日,農(nóng)歷六月初七,“三伏”里“中伏”的第二天,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候兒。 小時候兒,這樣的日子雖然也覺著熱,但大晌豁我們這些莊稼孩子卻不老實實兒地躲蔭涼兒,反倒頂著大毒日頭去捂“螞螂”(螞螂,方言,蜻蜓,讀作“mālāng”、“mālēng”)。 在我的家鄉(xiāng),螞螂有幾種,一種是“大花兒螞螂”,頭大體長,身子一截兒綠一截兒黃,翅膀兒也長,飛得快,忒好看,據(jù)說直升飛機就是運用仿生學原理,照著它造的,“大花兒螞螂”愛在河面兒上飛,使得慌了落在水里的苲草或單根兒的葦子上頭,不好逮;一種是黑螞螂,整個兒身子黑黑兒的,沒一點兒雜色兒,比大花螞螂小多了,也不多見。逮這兩種螞螂都是在菜園子里或寨子上偶爾見住,躡悄兒躡悄兒地從后頭靠近它,著手捏它的尾巴,稍微有點兒動靜兒就飛了,尤其是大花兒螞螂,警覺性更強,輕易捏不著,而且它勁兒大,牙大,捏住的時候兒會回過身子咬人的手,捏它更得加小心。 “地震”以后,忽然有了忒多紅螞螂,個子和黑螞螂差不多,都是正晌豁一群一群地在麥子地、棉花地里或莊頭兒上寬綽地方兒飛。我們就拿著大笤帚(方言讀作“tiáozhū”)、掃帚(方言讀作“sàozhū”)上莊頭兒去捂它們。那時候兒莊里的道兒還都是土路兒,夏天晴天兒堆著一層厚厚兒的“炮土”,幾個小人兒舉著笤帚、掃帚追著螞螂跑,離近了就使勁從上往下捂,“炮土”被腳踢、被落地的笤帚掃帚捂得飛起多高,“塵土暴火”,一會兒,滿臉滿身都是汗的小人兒就成了花花兒臉兒,身上也是花兒花兒道兒道兒,黑白相間。好在大人都在歇晌,不至于挨說,但偶爾有人經(jīng)過,還是免不了挨幾句喝罵。 捂螞螂有啥用?沒用,頂多就是捏著玩兒一會兒,而且捂住的螞螂多數(shù)兒不是傷了膀子就是傷了身子,有的身子都捂折了,露出肚子里的白肉兒,玩兒都玩兒不了。但我們不管這個,想起來就去捂,捂夠了就捏著能玩兒的螞螂到河里去洗澡,到了河邊兒把螞螂一扔跳進河里,在水里笑著鬧著,洗去身上的汗泥,洗夠了再去玩兒別的。 那時候兒人們對念書都不重視,莊稼孩子除了玩兒,做點兒力所能及的活計,好像也沒啥干的。 “罩”蝙蝠兒 老人們說,蝙蝠兒是耗子變的,耗子偷著吃人們的咸鹽吃多了,瞎了眼,看不著啥兒,飛的時候兒把鞋照著它扔兒去,扔準了蝙蝠兒就興鉆到“鞋窠嘞兒”(方言,鞋窩)里去,能“罩”住它拿著玩兒。 天黑了,蝙蝠兒出窩,愛在西河兒邊兒上的空地上飛,吃兒后晌飯兒,我們?nèi)ァ罢帧彼鼈?。那時候兒我們穿的都是家兒做的布鞋,有平口兒的,有帶松緊布兒的,都有“鞋窠嘞兒”,幾個小人兒脫了鞋,仰著脖子看著蝙蝠轉(zhuǎn)著圈兒飛,盯住其中的一個,看著蝙蝠兒飛到腦瓜頂子上,就“嗖”地把鞋扔上去,希望“罩”住它。但眼看著蝙蝠兒就要跟鞋碰上,能“罩”住了,它卻一閃身兒,斜著飛走了。蝙蝠兒不是沒眼,看不著么?它咋知道躲開鞋,飛跑了呢?我們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抱著很大的希望,把鞋一回一回地扔上去,直到天完全黑透,才滿懷失望地穿上鞋回家,第二天再來。 長大了念了書才知道,蝙蝠兒其實不是耗子變的,是世界上唯一一類演化出真正有飛翔能力的哺乳動物,也不瞎,有眼睛,只是在飛行的時候兒靠翅膀兒振動發(fā)出的聲波探路和捕食,當聲波遇到物體,會像回聲兒一樣兒返回來,蝙蝠兒就根據(jù)這個“回聲兒”,辨別物體是移動的還是靜止的、離它有多遠;也是運用仿生學的原理,人們根據(jù)蝙蝠兒的這個特點,制造了雷達,用來探測在空中飛行的飛機、導彈。 但雖然懂得了蝙蝠兒身上的“科學”,每當看見比己個兒小的孩子們嘰嘰嘎嘎地笑著鬧著“罩”蝙蝠兒,我們還是要樂津津地看一會兒,寧愿他們知不道這個“科學”,多保持幾年對蝙蝠兒、對夏日夜空的神秘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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