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頒獎典禮于昨日在典雅的庾園舉辦,并現場揭曉了最終獎項得主。 入圍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的八位作家均為第三屆大益國際(拉美)寫作營參與者。2022年3月,第三屆大益國際(拉美)寫作營由大益文學院和聶魯達基金會聯(lián)合策劃,在昆明舉辦。邀請了帕麗斯·哈切、塔米姆·毛林、里卡多·蘇馬拉維亞、胡里安·赫伯特四位拉美作家,以及中國作家學群、楊襲、巫昂、何小竹共同參與,深度探討當今拉美文學與中國文學的關系,共促中拉文學交流。 為進一步延續(xù)中國文學和拉美文學的交流和碰撞,大益文學收集了參加第三屆大益國際(拉美)寫作營的八位作家作品各一部,分別譯成西班牙語、中文兩種語言,邀請來自拉美和中國的五位評委參與評選,入圍作家及作品包括帕麗斯·哈切的《家庭往事》、塔米姆·毛林的《樹》、里卡多·蘇馬拉維亞的《一只胳膊的故事》、胡里安·赫伯特的《外來者的苦難之居》、楊襲的《一座城池》、巫昂的《凜冬將至》、何小竹的《何小竹詩五首》、嚴前海的《蛇女之涼》。 最終,來自智利的青年詩人塔米姆·毛林憑借組詩《樹》獲得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 以下為授獎辭、獲獎感言及獲獎作品。 授獎辭 如果詩歌是表達個體經驗的,那么絕大部分詩歌都是這么做的;如果詩歌是表達國家、民族和集體經驗的,那么很少有詩歌做到這一點;如果詩歌既表達了個體經驗又傳遞了國家、民族和集體的經驗,這樣的詩歌則少之又少——塔米姆·毛林,一個尚顯陌生的拉美名字,卻在他的組詩《樹》中做到了;詩歌一共七首,《日常》 《手》 《砍斷》 《家》 《土地》 《北風》 《詞》,均展示了純真浪漫的質地與沉潛結實的日常,而當這種天真、柔弱和愛直面種族、貧困、暴力、膚色和自我,驟然迸發(fā)出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切膚的記憶與疼痛;如此精妙的反諷,如此真誠的獨白,讓我們看到了詩人之“樹”深深根植傳統(tǒng)又挺身刺破現實的勇氣和信念。這樣的寫作,屬于塔米姆·毛林,屬于智利,屬于整個拉丁美洲。 祝賀塔米姆·毛林獲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 ![]() 塔米姆·毛林(Tamym Maullén),智利青年詩人,1985年生于圣地亞哥。創(chuàng)建PorNos出版社,創(chuàng)立拉丁美洲寫作實驗項目(LEA)并任負責人。出版詩集多部,于2005年獲圣地亞哥新詩獎,2007年獲智利杰出年輕詩人獎,2008年獲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頒發(fā)的魯道夫·沃爾什獎,2009年獲智利政府頒發(fā)的文學創(chuàng)作基金。曾于2019參與魯迅文學院舉辦的第4屆國際寫作計劃。2019年底至2021年初旅居美國,在紐約大學攻讀創(chuàng)意寫作碩士。其作品中譯版已在《江南詩》《西部》等雜志刊發(fā)。 經過中拉五位評委的仔細、認真評選后,評委們最終評選出本次大獎。獲知這個喜訊后,雖受疫情等多重客觀因素影響,因故不能親臨現場的塔米姆·毛林,也激動地于第一時間在智利以視頻的方式傳回了獲獎感言視頻。 以下為獲獎感言視頻及全文。 “árbol de la Esperanza” “希望之樹” Discurso de agradecimiento Premio TAETEA 2022 Por Tamym Maulén 2022年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獲獎感言 塔米姆·毛林 你好! 今天很高興向各位致以問候,我是智利詩人塔米姆·毛林。智利是南美洲的一個小國?,F在正值南美洲的冬季,我在智利向大益文學院,向昆明作家協(xié)會主席、大益文學院院長、作家陳鵬,親愛的作家及翻譯家孫新堂,當然還有在座的各位,致以最誠摯的謝意。感謝將這一殊榮——首屆大益國際寫作獎,給予我這樣一個年輕的智利詩人。收獲一個中拉交流的著名獎項,不僅讓我本人,也讓全體智利人民倍感驕傲。 首先,我想向各位致以誠摯的問候,真心感謝大益文學院將大益國際(中拉)寫作營的首個獎項頒發(fā)給我。得知獲獎的消息,我激動不已,如前所述,我們這里正處冬季,得到這個獎項如同收獲了一個溫暖的擁抱。我的入圍作品是組詩《樹》,這是我最近幾年一直都想要寫下的詩。眾所周知我們的地球正遭受著環(huán)境危機,所以這組詩自然而然地從我的筆下流淌而出,在我們正經歷的如此艱難的時期,講述這一全球危機,但也描述私密之事:一棵樹,一粒種子如何能夠化成一個生長著的開花結果的小樹苗。那棵我們習以為常、經常被忽略的小樹,我們都沒發(fā)現,它就在那里。那棵綠樹、那枝樹干、那叢根莖給世界賦予了生機,也可能遠不止于此:給我們帶來了美好未來的希望。我寫下這些詩篇是受到了智利詩人貢薩洛·米蘭的一首詩的啟發(fā),這首詩是這樣的: 希望之樹 長于邊界 生于深淵 一半的根 在空氣中 依舊堅勁 這棵樹給我們帶來了美好世界的希望。感謝在座的各位、所有入圍本次大賽、出席今日首屆寫作營結營式的作家。當然,我還想強調非常重要的一點:正是翻譯,讓我可以獲獎,也讓我們能夠交流。我的詩歌由如今居住在美洲大陸的譯者范童心翻譯。我想感謝譯者范童心,感謝翻譯家、學者孫新堂審定了譯文。如果沒有無可挑剔的翻譯,今日我們就不太可能進行交流。所以我想為我們能夠進行跨文化交流以及為本次寫作營喝彩。感謝本屆寫作營,讓我們彼此熟悉。用智利詩人豪爾赫·泰利爾的話說,“如果詩歌不能讓我們接近、熟悉彼此,它將一無是處?!敝x謝朋友們給予我的這份榮譽,我再一次感到十分榮幸。因為2019年我有幸到訪中國,欣賞其偉大的文化和古老的智慧。我在北京大學上課的時候,驚訝于學生們竟都是拉美文學的忠實讀者,這讓我滿懷自豪和喜悅。我希望很快可以拜訪各位,與諸君在中國相見。能和各位重聚、分享我的拙見,將是我極大的榮幸。同時,各位也會讓我更加充實起來,就像在魯迅文學院的那次一樣,在那里我有機會經歷了一場藝術體驗,是你們,中國朋友教給我了中國的千年文化和文學。 最后,再次向所有人表示感謝,感謝評委團、作家陳鵬以及參與本次重要的中拉文化交流的各位朋友。謝謝大益國際寫作營!愿我們早日在中國、在智利相見!我在南美洲為各位送去一個大大的擁抱,向各位致以問候。 Santiago de Chile, Junio de 2022. 2022年6月 于智利圣地亞哥 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欣賞下本屆大獎的獲獎作品吧。于詩歌中,感受并體會詩人之“樹”深深根植傳統(tǒng)又挺身刺破現實的勇氣和信念。 árbol / Tamym ★ 樹 【智利】塔米姆·毛林Tamym Maullen 范童心 譯 ![]() Soy árbol condenado / a ser un árbol sin raíz Elicura Chihuailaf 我命中注定, 做一棵無根之樹 ——艾利庫拉·齊瓦拉夫 (智利馬普切族詩人) 日 常 我不想讓媽媽繼續(xù)打掃 這棵樹上的廁所了。 她每天都很早起身, 為了兩塊五毛錢擦拭樹枝。 我想去大學學習, 我想搞清楚媽媽為什么總是雙膝跪地 用手里的漂白劑和掃把 清洗這棵樹的樹冠。 媽媽,你快點從那里下來吧, 你不覺得這樣很危險嗎? 你看不到嗎?南邊在下雨,鳥兒在唱歌。 媽媽,其實我不想去大學了。 我寧愿在周圍多種幾棵樹, 像只小鳥那樣爬上天空, 清洗你破碎的翅膀。 我要將媽媽的雙手種下。 2020年于紐約 ![]() 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的畫作 手 當母親的雙手被砍下時,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我想過將它們保存起來, 為了記住她每次下班回家 留在我面頰上的吻, 和給我的擁抱。 這樣我就能夠著 纏繞在檸檬樹中的彗星了。 或許我就能在她的身體被帶走時 比只盯著她的眼睛 多做些什么。 留下的只是 大地上她淌著鮮血的雙手。 或許我應當多做些什么, 但我只是一味地尋找著樹根。 我要將媽媽的雙手種下。 2020年于紐約 砍斷 媽媽我做的不過是命中注定/ 我一直想做命中注定的事 只是現在有了勇氣/ 樹枝/ 樹干/ 無盡的 誕生的欲望/ 請不要阻擋我的人生/ 我要做命中注定的事 一片葉子/ 一粒種子/ 不畏人言 不因我的膚色羞愧/ 我的雙手/ 我的皮膚/ 媽媽 請不要為我慶祝,也不要表示感謝/ 是我要謝謝您/ 我在這里 大地之下/ 做我自己/ 多年的嘗試之后我終于得償所愿 我的整個生命去了森林中呼嘯/ 現在 是森林在召喚我/ 媽媽/ 謝謝你到這座墳來 詞語就是墳墓/ 而現在是我/ 我很快樂/ 你不要哭 我愛你/ 我會永遠愛你/ 我只是在做命中注定的事/從我出生的那刻 就已注定/ 誕生之時我造出種的子/ 為你們所種下 最終的我無比渺小/ 一只飛蛾/ 一縷清風 我現在已無法死去,因為我不是/ 我只是在這里 和你在一起/ 我已不能被殺死/ 我是這支歌 一顆屬于你的種子/ 媽媽/ 這一小枝剛剛被砍斷的 嫩芽 家 我離開家的那一天, 就是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此刻看著這瘦長的國家, 滿是嚴寒與濕透的毛毯。 有人問我,哪里有這樣一襲斗篷, 能稍稍遮蔽我們的苦難。 從出生那天起,我即是由頑石鑄成。 我的母親比劃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助產士抓住我血淋淋的雙腳, 一只手就把我舉上了天空, 就這樣我哭出了第一聲。 我總算活下來了,但我知道自己會死, 所以我的哭聲 與其他人從母體降生時無異。 我的朋友們正在我瘦長的祖國為我哭泣 但我不會再回家了 因為此刻我的家就是森林。 2020年于紐約 土 地 我父親和我父親的父親 曾經為擁有一座花園而奮力拼搏。 那花園比我們被封存進的四面墻壁 要寬敞得多。 有人給他們講了一個好聽的故事, 還要求他們在幾張白紙上 簽下名字。 那份合同看似可靠,他們相信了。 但我父親和我父親的父親 不認識字也不會寫字, 他們拿筆的樣子像抓樹枝, 只能在被示意的地方畫上十字。 那好聽的故事 人與人之間的兄弟情誼 就這樣被欺詐蓋棺論定,成就了富豪與奴隸。 我父親和我父親的父親 從未學會讀書和寫字。 但他們的雙手就是書籍, 他們的聲音是一本翻開的字典。 他們教給我的生命, 就要在今天被奪走了。 2020年于紐約 北 風 我的母親會寫下多少首詩? 她的母親呢?我不知道, 她們自己也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 她們會寫下多少個詞? 我祖母的祖母們? 沒有任何人讀過。 多少首詩,多少個詞, 來自天下所有的母親與女兒, 都迷失在狂風與沉默中。 她們風中的詩 是真正的詩歌。 血液中有多少詩句, 大地上有多少詩人…… 2020年于紐約 詞 我的手拒絕寫下 不屬于我的東西 我的手告訴我 世界無法被寫就 ——萊昂奈爾·里安拉夫 為什么要寫得好, 但千篇一律?如果能 寫得差,卻做我自己。 與我的拼寫 錯誤和頁腳的 涂鴉同在, 做獨一無二的自己。 一個寫作的人, 寫下自己的死亡, 寫下自己的生命—— 一棵無根之樹 注定消失。 2020年于紐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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