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沈子友——【軍旅回憶】師長教我寫材料
 我自小崇尚英雄,幼想長大后也當英雄。那時候我心目中的英雄,首先就是那些參加過南昌起義、井岡山根據(jù)地、二萬五千里長征的老紅軍,感到他們的身上充滿耀眼的光環(huán)??上耶敱鴷r間太晚,1970年底參軍到部隊時,那些帶“紅”字頭的前輩都已離開師一級的領(lǐng)導(dǎo)崗位,上升到更高的層級。而接替他們的基本上都是抗戰(zhàn)初期參加革命的“老八路”、“三八式”,我們的師長張文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對他們,我同樣充滿了敬仰之心,他們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張師長于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中入伍,開始當警衛(wèi)員,跟隨我軍抗日名將郭維城(解放后任鐵道兵副司令員、鐵道部部長)在山東抗日前線作戰(zhàn)。后在連隊摸爬滾打,身經(jīng)百戰(zhàn)。到解放戰(zhàn)爭時,他已作為一名營長,親自組織、指揮第一列火車開進上海,為上海戰(zhàn)役的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 張師長身材魁梧,軍容嚴整,不茍言笑,一副標準的軍人形象。日常生活上,不抽煙不喝酒,除了工作沒有其他愛好。剛過50歲,已經(jīng)頭發(fā)斑白。第一次接觸張師長還是在他當副師長時,1976年底跟他一起下工作組,其他還有司令部作訓(xùn)科張科長(后一師副師長)和一名老工程師,只有我是剛調(diào)到機關(guān)不久的小干事,處處感到拘謹,不自在。或許是張師長看出了這一點,又或許是他聽出了我的家鄉(xiāng)口音,一次飯后我們在隨他散步時,他隨口問我:小沈,你是哪個地方的人?我回答山東莒縣;他說莒縣哪個地方?我說靠近莒南的夏莊公社;他又問哪個村?我說出了我們那個很繞口的村名。他隨口說,噢,知道,還有“大店小店、一溜馬坡”。這幾個村莊,都是我們那一帶比較大的村,因戰(zhàn)爭年代敵我之間展開反復(fù)“拉鋸戰(zhàn)”而出名。師長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笑著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當兵時就是在你們那里打鬼子的。原來如此,通過這次拉家常,我的心似乎一下子和師長拉近了很多,感到那樣的親切和自然。 張文舉師長(左1)陪同鐵道兵司令員陳再道(左3)視察南疆鐵路那時,南疆線的施工已全面鋪開,我們隨張師長檢查了沿線的幾項重點工程。最后一站,到達勝利橋(5、6師管區(qū)分界線)下的烏拉斯臺,這里是19團施工的“泡胞隧道”上新光3號。在這里,與先期到達的南疆線指揮部王萬祥司令員“碰頭”。當晚,在隧道口下面的團指揮所,王司令主持召開了一個工程座談會。會議的氛圍很輕松,王司令、張師長、團里主官等坐在會議桌邊,我們、二指機關(guān)和團指揮所的人員,坐在靠墻邊的凳子上。王司令說,“今天我在隧道里,看到一個老兵,好像什么都會干,不錯”。坐在墻邊離我不遠處的19團副團長、指揮所指揮劉文海,突然插話說“你說xxx呀,他不行?!蓖跛玖钷D(zhuǎn)過頭來對他說“就你行,我看你什么都不行。當年你劉文海當xx連連長時是怎么干的,現(xiàn)在又是怎么干的?”劉再也沒吭聲,大家也安靜了下來。接著王司令開始講話:“今天大家都來了,6師張師長也來了……”當時我對這兩件事印象深刻,是有些不理解:一是感到上面也很隨便,一個司令員批評一個副團長,就像連長批評戰(zhàn)士一樣;二是明明張副師長,王司令怎么也和地方一樣,正副不分,直接叫師長了呢?接下來,在私下里我很快就搞清楚了:原來王司令員是4師的老師長,19團是他的老部隊,劉文海是有名的“倔人”,能啃“硬骨頭”,他當連長時可能就比較出名了,要不王司令怎么這樣“訓(xùn)”他呢?至于張副師長當師長的事,雖然當時命令還沒下來,上面早就通過了。這次跟張師長之行,我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大陸,因為當時機關(guān)都還不知道他當師長的事。我也注意觀察,發(fā)現(xiàn)張師長對此也好像無動于衷,無論向黨委匯報工作還是開會時的言行,還是以副師長的口氣,私毫沒有看出已當師長的樣子,直到命令宣布后。 南疆線上新光3號隧道,因進口與出口在高差50米的同一方向,也叫“燈泡隧道”。自那次下工作組后,又跟張師長到醫(yī)院慰問過傷病員,后又到指揮部開工程會。那是1977年初,二指在阿拉溝召開了年度工程會,會議開到團一級,司政后有關(guān)業(yè)務(wù)部門參加。會期七天,結(jié)束階段各師長、直屬單位領(lǐng)導(dǎo)在會上發(fā)言,師長的發(fā)言稿安排我寫。寫這種材料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情況不熟悉,又沒有參考資料,寫起來不得要領(lǐng),很吃力。大概離會議結(jié)束還有兩天的時候,利用分組討論的時間,師長召集有關(guān)人員開了一個小會,討論一下我寫的發(fā)言稿。當我有些緊張地把寫好的初稿讀了一遍后,師長沒有講話,會議一時沉寂了下來。我頓時感到情況不妙,不光擔(dān)心自己起草的初稿被“槍斃”掉,更怕材料沒及時寫好影響師長會上的發(fā)言。這時,師長略微思考了一下說:小沈,我看你再改一下,這樣寫:先根據(jù)指揮部的要求,講一下我們今年的打算,完成的投資、工程量和形象進度,質(zhì)量和安全指標、重點工程的工期控制。然后再講幾條具體措施,切實可行的,有多少寫多少。并讓司、政、后再給我提供相關(guān)資料。經(jīng)師長的這一番點撥,我似乎腦洞大開,思路清晰了,又加上司政后提供的具體措施。使我再寫起來便得心應(yīng)手,沒費什么勁就完成了第二稿。師長看后說,好,就這樣吧。在第二天的會議上,師長的發(fā)言,受到王司令的肯定。 圖中打電話者為作者,站立者為秘書科王咸金戰(zhàn)友記得那次修改材料時,張師長還說,我沒上過學(xué),斗大的字識不了一麻袋。但我感到,在長期的戰(zhàn)爭和建設(shè)的實踐中,使他所形成的對事物的深刻認識和準確把握,以及抓好工作的清晰思路,和實事求是的作風(fēng),是任何文字材料所無法比擬的。正是他那一代師首長的工作精神和作風(fēng),深刻影響了我。此后我在文字工作中特別注意兩點:一是準確吃透上級的精神,二是積累本單位的工作資料。寫材料時在這兩者的結(jié)合上下功夫。具體寫法上,能用數(shù)據(jù)表述的盡量用數(shù)據(jù),文字上有什么說什么,不講空話。這樣出手的東西,一般都不會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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