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神雕俠侶》寫道,郭靖、黃蓉于1273年戰(zhàn)死于襄陽。歷史上,發(fā)生在這一時間點的“襄樊之戰(zhàn)”,蒙古軍借由阿拉伯工匠改造的攻城器械攻下南宋的樊城,襄陽在孤立無援之下被迫投降。彼時的襄陽,也沒有郭靖。郭靖的原型——金朝名將郭斌(又名郭蝦蟆 ),早在1236年金朝被蒙古吞并時,困守會州陣亡。是時,郭斌射完數(shù)百支箭后,與全家舉火自焚。而情節(jié)如此相似的英雄悲劇、壯烈史詩,再往前數(shù)516年,就已發(fā)生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在友人張籍家翻閱舊書,看到了李翰寫的《張巡傳》,很不滿意。他覺得,李翰這篇史稿,遺漏了太多細(xì)節(jié),也遺忘了幾個英雄。于是憑借親歷者們的口述和相關(guān)記錄,自行提筆,寫下了《張中丞傳后敘》。張中丞,即張巡,今河南南陽人。安史之亂爆發(fā)后,張巡與許遠(yuǎn)同守睢陽(今河南省商丘市),唐肅宗至德二年(757)城破被俘,與部將三十六人全體殉難。 “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戶,亦且數(shù)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后無不識者。” 于嵩跟張巡時間較久,也不見張巡經(jīng)常讀書。寫起文章來,拿起紙筆一揮而就,從來不打草稿。起先守睢陽時,士兵將近萬把人,城里居住的人家,也將近幾萬,張巡只要見一次問過姓名,以后沒有不認(rèn)識的。“士卒僅萬人”,這里“僅”,音jìn,要翻譯成“將近”,而不是“只有”。 “跟班兒”于嵩,在八歲時就見過張巡,在他的印象中,張巡是個過目不忘、愛民如子,長須宛如神明的異人。《新唐書·張巡傳》的贊譽則更直接:“博通群書,曉戰(zhàn)陣法。氣志高邁,略細(xì)節(jié),所交必大人長者,不與庸俗合,時人叵知也”。馳騁交兵,張巡絲毫不顧惜創(chuàng)傷。兩個月間,大小數(shù)百戰(zhàn)。“當(dāng)此時,王命不復(fù)通,大將六人白巡以勢不敵,且上存亡莫知,不如降。” ——(《新唐書·張巡傳》) 這六個人都官至開府、特進。張巡假裝答應(yīng)投降,第二天在大堂上設(shè)置天子畫像,率領(lǐng)將士們朝拜,三軍哭泣。這時,張巡把六個將領(lǐng)帶上來,以大義來責(zé)備他們,并拿他們祭了旗。許遠(yuǎn)才能似乎比不上張巡,但地位在張巡之上,卻甘心把指揮權(quán)交給了張巡,居于其下,且毫不猜疑妒忌。又因為張巡年長許遠(yuǎn)幾歲,許遠(yuǎn)以兄長稱之。至德二年,朝廷詔拜張巡為“御史中丞”不久,叛軍即包圍了睢陽。《新唐書》載: “被圍久,食盡,巡士多餓死,存者皆痍傷氣乏。……賊知外援絕,圍益急。” 危難關(guān)頭,出現(xiàn)了未被正史單獨立傳的布衣俠士——南霽云。南霽云,農(nóng)民出身,世稱“南八”。與金庸同列“新武俠四大家”的梁羽生,將其寫成了《大唐游俠傳》的主角之一。浩劫之中,南霽云率精騎三十突圍至臨淮,向御史大夫賀蘭進明求救。然而,賀蘭進明妒忌張巡、許遠(yuǎn)的威望和功勞超過自己,不肯派兵相救;但他看中了南霽云的驍勇果毅和器宇軒昂,勉力挽留他,還準(zhǔn)備了酒食和音樂,請南霽云入座。 南霽云義憤道:“我來的時候,睢陽軍民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有東西吃了!我即使想一個人享受,道義不能允許;即使吃了,我也難以下咽!”(云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section>說著,南霽云拔出佩刀,砍斷一個手指,登時鮮血淋漓,并將斷指拿給賀蘭進明看。在座的人大驚失色,都為南霽云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南霽云也明白,賀蘭進明終究沒有出兵之意,打馬離去。將出城時,他搭弓放箭,將箭矢射沒寺廟佛塔的塔磚,說道:“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只是,真實歷史中的南霽云,沒有“一卷旌收千騎虜,萬全身出百重圍”的能力。十月癸丑,賊攻城,士病不能戰(zhàn)。城遂陷,(張巡)與(許)遠(yuǎn)俱執(zhí)。張巡卻冷靜如常,對眾人說道 :“安之,勿怖,死乃命也?!保ā缎绿茣堁矀鳌罚?/section>叛軍勸降張巡不成,轉(zhuǎn)而去勸南霽云,后者沒有回應(yīng)。張巡對南霽云疾呼:“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南霽云笑道:“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張中丞傳后敘》)張巡與許遠(yuǎn)死后,戰(zhàn)亂中的朝廷還生出“二人分兵抗敵導(dǎo)致城失,必有一人是叛徒”的誹謗與非議。翻遍新、舊唐書及其他記載,我想每個人最直觀的感受,都是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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