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明朝弘治十二年(1499年)一天中午,田州土府(今廣西田陽、田東縣及百色市右江區(qū)南部一帶)知府岑溥叩開了母親的房門,說有要事相商。 “喲,堂堂的知府大人還有不明白的事嗎?”老母親一邊開門,一邊打趣道。 在老太太看來,經(jīng)過血雨腥風(fēng)才坐穩(wěn)了田州知府位子的兒子岑溥,足夠成熟穩(wěn)重,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難事,絕不會輕易登門請教。 明朝成化十六年(1480年),岑溥的手下、土目黃明蒸殺了岑溥的祖母。面臨殺身之禍的岑溥,只得跑到思恩府(今廣西平果、武鳴、馬山一帶)避難。思恩府知府岑欽接待了這位同宗知府,并出兵幫岑溥殺了黃明及其族屬,給岑溥出了一口惡氣。 明朝弘治三年(1490年),原本是恩人的岑欽卻換了一副嘴臉,竟率兵殺進田州。岑溥自知難敵,只得與泗城(今廣西凌云、西林、田林一帶)知州岑應(yīng)聯(lián)合分兵據(jù)守。 兩年后,廣西都御使秦紘實在看不慣岑欽的飛揚跋扈,奉詔糾集貴州、湖廣兵馬圍剿岑欽。岑應(yīng)借機逮住了岑欽,不料父子倆卻慘遭岑欽毒手。岑欽不僅奪了泗城州兵馬指揮權(quán),還豎旗抵抗秦紘的中央軍。就在這時候,岑應(yīng)的弟弟岑接,假裝派兵送岑欽回田州,趁機把岑欽父子干掉了,給父兄報仇雪恨,坐上了泗城土知州的位置,而岑溥則回田州繼續(xù)當(dāng)土知府。 岑溥成為田州土知府9年來,老太太很少過問州事。這些年里,她看慣了人的丑態(tài)和兇殘——為了權(quán)力,不惜同族血拼,手足相殘。 作為一個女人,老太太不想?yún)⑴c權(quán)力的游戲,卻無法躲避,因為這些沉溺于權(quán)力游戲的人都是她的兒孫。 “溥兒,有什么事你就說吧?!崩咸Φ馈?/p> “孩兒本不該驚擾母親大人,奈何知府繼承人不是小事,只得煩擾?!?/p> “什么?你也想隱退了?” 岑溥:“是啊,知府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外表光鮮奪目,里面五味雜陳。朝廷的話你得聽吧?與周邊州府的關(guān)系你得搞好吧?本府其他土目你得安撫吧?我恨不能馬上把知府大印丟出去!” 老太太:“溥兒,為娘自然明白你的難處。但你這知府寶座可是刀劍拼殺來的,總不能隨便交出去啊!” 岑溥:“我總有死去的一天,知府早晚都得傳給下一代!” 老太太罵道:“我還好端端坐在這里呢,怎么你就尋死覓活啦?!” 岑溥是個孝順兒子,看見母親動氣,趕緊道歉。 娘倆僵持了一會,老太太吩咐貼身丫鬟阿苗看茶,示意岑溥坐下好好談。 “溥兒,你心里可有知府繼承人的合適人選了?” “有倒是有,不過我擔(dān)心您老人家不答應(yīng)?!?/p> “笑話,現(xiàn)在田州土知府是岑溥,而不是我這個老太婆!你且說來聽聽!” 老太太閱人無數(shù),不怒自威,雖然是個女流,但持家自有一套。 岑溥:“我的三個兒子(岑猇、岑獅、岑猛)中,娘最喜歡哪個?” “他們都是我的孫子,我都喜歡。行了,你就別繞彎子了,有話你就直說吧!” 岑溥:“按照傳統(tǒng)禮俗,知府繼承人依次是岑猇、岑獅、岑猛。但是,在我心里,我最偏愛岑猛?!?/p> “為什么?他們都是你的親骨肉呀。” 岑溥:“別看岑猛才4歲,可這小子虎頭虎腦的,最像我。如果我沒看錯,這小子長大后會是一方梟雄!” 老太太笑:“得得,你這是在變相自夸嗎?” 岑溥:“不,我是認真的?!?/p> 老太太:“不瞞你說,我跟你一樣也偏愛小孫子,可他才4歲啊。根據(jù)大明律法,人要過了15歲才能繼承知府位子,這中間變數(shù)太大了!” 岑溥:“只要我們做好交接工作,我相信,田州土知府會永遠是姓岑的?!?/p> “溥兒,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了,岑猇會心甘情愿等著弟弟長大嗎?岑獅又會怎么想呢?” 岑溥:“岑猇桀悍不馴,目民怨之,他跟岑猛相比,無論是眼界還是膽識,都差遠了。只要有我在一天,岑猇就翻不了天。至于岑獅,資質(zhì)平庸,更不用說了?!?/p> 老太太意識到事關(guān)重大,沉著臉不說話。她不想看到為了爭權(quán)奪利而手足相殘的悲劇再上演。 “溥兒,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這事急不來,我們從長計議?!?/p> 岑溥還想拉著母親多說幾句,但老太太似乎受到了刺激,變得焦躁不安。 她站起來,吩咐丫鬟阿苗:“阿苗,送知府大人回去吧,我要去補覺了?!?/p> 岑溥看見母親臉上的倦意,不好強留,悻悻而歸。 ![]() 2 當(dāng)天晚上,月明星稀,右江河畔有兩個人影在晃動。 從他們親昵的言行舉止上看,是一對情人。 女:“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別對任何人說。” 男:“咱在一起這么久了,你還信不過我嗎?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 女:“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可是會掉腦袋的。我們不過是這些土司身邊的奴仆,他們一不高興我們就會丟性命!” 男:“阿苗,我會保護你的!你說吧,我發(fā)誓,除了我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女:“梁橋,我信你!” 阿苗:“今天中午,知府岑溥急匆匆找老太太聊天,在商量繼承人的事呢。” 梁橋笑道:“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就這事嗎?” 阿苗很驚訝:“怎么?你也知道了?” 梁橋:“這不是明擺著嗎?岑溥讓賢,接班人肯定非岑猇莫屬?。♂V當(dāng)上了知府,我梁橋也就大有奔頭了!” “梁橋,你的美夢該醒了。聽岑溥的意思,他想立岑猛為繼承人?!?/p> “什么?!岑溥要把田州知府傳給一個4歲的小孩?” 阿苗:“你別這么大聲?小心隔墻有耳!” 梁橋癱坐地:“唉,如果岑猛繼承了知府的位子,那意味著我這輩子難有出頭之日了?!?/p> 阿苗:“無論是誰當(dāng)知府,我們只要做好本分就能安身立命?!?/p> 梁橋有氣無力:“阿苗,我站錯隊伍了。” “梁橋,我們就別操心這些事了。誰當(dāng)知府對我們來說都一樣,我們只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p> “阿苗,你不懂!我十幾歲追隨岑猇,甘愿做牛做馬,甚至做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 阿苗伸手想拉梁橋站起來,可他似乎癱掉了,紋絲不動,嘴里不停念叨:“完了,一切都完了!” 突然,梁橋站起來,幽幽地對阿苗說:“岑溥和老太太這么私密的談話,你怎么可能聽到呢?” 阿苗:“我在給他們看茶時,不小心聽到的。怎么?你以為我說瞎話嗎?”說著氣呼呼地走開了。 梁橋快步追上阿苗:“這些話你沒有告訴給別人吧?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你這人怎么這樣?我剛才還警告你呢?!?/p> 梁橋幽幽道:“那就好!阿苗?!?/p> 阿苗以為梁橋想跟自己道歉,趕緊停住腳步,但依然背對著梁橋。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仿佛一只因為受驚而等待愛撫的小鹿。 突然,梁橋從背后猛地把阿苗推下右江。 “阿苗,我不甘心就此斷送了前程,我現(xiàn)在就趕回去向岑猇告密?!绷簶蛘f,“我做到了,不會把秘密告訴給第三個人!” 阿苗在江中撲騰,她不會游水,很快就體力不支而沉沒了。 從始至終,阿苗一聲呼救都沒有。也許她在被推下水的那一刻心就死了。 心若死了,世上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 等到江中恢復(fù)平靜,梁橋?qū)χ医蛳驴念^:“阿苗,你安心走吧,等到我成功了,一定年年到江邊祭祀你!”說罷匆匆潛回田州城。 ![]() 3 半夜三更,岑猇的房門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岑猇被驚醒,不耐煩道。 “梁橋,我有要事跟大公子稟報!” “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后說嗎?” “十萬火急!” 當(dāng)時,岑猇為了順利繼承知府的位子,特別重用梁橋等手下。岑猇跟梁橋交代過,只要是跟知府繼承有關(guān)的事,隨時可以稟報。 當(dāng)然,別人是不知道這些密約的。 岑猇把梁橋迎進家里,正想點亮大燈,卻被梁橋吹滅了。 “你干什么?” 梁橋:“事關(guān)重大,我們還是摸黑著說吧……”接著把阿苗偷聽到的岑溥跟老太太的談話內(nèi)容和盤托出。 岑猇聽了,愣了一會,才咬牙切齒道:“看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 梁橋:“大少爺有何對策?” 岑猇:“既然我的父親不想當(dāng)知府了,那我就接過來!” 梁橋:“你的意思是?” 岑猇狠狠道:“眼下,朝廷要征兵。這段時間岑溥會領(lǐng)兵去右江操練,你找準時機,把他給滅了!” 梁橋:“他可是你的父親,你真的想好了嗎?” 岑猇:“哼!有他在就沒我什么事。他不仁,我不義!” “好!我這就回去準備?!?/p> 岑猇:“梁橋,事成之后,我這個知府虧待不了你!” 黑暗中,梁橋嘴角一撇,匆匆走了。 次日白天,岑溥果真領(lǐng)兵到右江上操練。 為了向朝廷表忠心,岑溥一整天都在操練兵馬。 天黑后,岑溥才感到自己不復(fù)當(dāng)年勇,干脆在船上過夜,以便明天繼續(xù)操練。 當(dāng)晚,夜黑風(fēng)高。梁橋帶著兩個親信乘著小舟,手持利刃,悄悄摸上了岑溥的寢室。 勞累了一天的岑溥鼾聲如雷,梁橋不費吹灰之力,就結(jié)束了岑溥的性命,然后匆匆逃離上岸。 不料,梁橋行兇的過程被岑溥的一個侍婢看到了。 天亮后,岑溥的母親,也就是老太太,在拷問岑溥的侍婢后,才得知兒子慘死的內(nèi)情。 老太太不動聲色地調(diào)兵遣將,很快把長孫岑猇和梁橋抓來,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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