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從走出大學校門的那一天起,我就踏上了船,在浩瀚的大海上漂泊到現在,把青春年華全部奉獻給了大海。很多人都覺得,海員這個職業(yè)挺光鮮的,一邊航海,一邊環(huán)游世界。但其實,看似美麗的大海,處處蘊含著危險。作為船長,時時刻刻如履薄冰,肩負著整條船的貨物安全,幾十位船員的生命和他們背后的家庭。能安全地把貨物運送到目的地,是我的工作職責。帶著弟兄們活著回家,是我唯一的期盼。今天,我就來說說,我的航海生涯中,那些有趣而又驚心動魄的故事。 (身為船長,肩負的是一整條船的安全)我在天津的海河邊長大,夏天游泳、冬天滑冰,拉著自制雪橇在冰面上滑行、瘋跑。我以為我對水很熟悉,能輕松駕馭它,可后來有一次,我這個自詡的“浪里白條”卻翻車了。18歲那年,炎炎夏日的一個傍晚,我跑去海河游泳。天氣好熱,人好多,我往人少點的地方去游。游了一會兒,感覺有點累,便往回游。抬眼看到前方不遠有人站著玩水,感覺水大概到腰部上一點。我呼了口氣,站直起來,想歇一歇。沒想到腳下突然一滑,還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水。我掙扎了一下,感覺漸漸掉入一個深坑,四周變得黑沉沉的,只有頭頂的天有點光亮。就在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時,腰部被一雙有力的大手一把摟住,一把把我推到了岸邊。我得救了,可腦袋完全是蒙的,都沒來得及感謝那位救命恩人,只看到他遠去的背影。這次意外,沒有讓我怕水,反而使我更愛水了。河水沒有打敗我,它還不夠波瀾壯闊,我想投身到浩瀚無垠的大海里去。上大學時,我毫不猶豫地選了航海專業(yè),學習船舶駕駛。2001年,我成為了一名可以天天擁抱大海的海員,開始了漂泊的海上生涯。 (這就是天津的母親河——海河)我第一次上船做實習生的時候,遇到的水手很不友善,不但是個酒鬼,而且還特別針對我。有一段時間,他負責排輪休,每次一輪到我,他就跳過去。好幾輪了,我總是沒有休息日。我去找他說,我想休息一天,搞下房間衛(wèi)生,洗洗被單床單什么的。沒想到他立馬暴跳如雷,對著我大吼:“你不是想休息嗎!好!我讓你從蘇伊士運河立刻就走!”當時我們準備駛進蘇伊士運河口拋錨等待。從蘇伊士運河回家?我首先想到的是,那得多少路費呀?我當時還是個剛上船的小白,一下就被他給嚇住了。后來去問了老水手才知道,其實他沒有權力炒我的魷魚。后來我不再怕他吼了,該問的問,該提的提,該爭取的權利我都會爭取。所以,遇到強勢的人,千萬不要害怕,不要被他唬住。要敢于捍衛(wèi)自己,不要讓他覺得你是個思維遲鈍、好欺負的人。記得曾經有網友問過我,在封閉的船上,人際關系如何處理,中國人會不會被欺負?這就是我想要分享的答案。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工作之外的事根本沒人干涉,絕對尊重你的隱私和人權。不像亞洲公司那么多的“潛規(guī)則”和所謂的“加班”文化,歐洲公司從不加班。勤快一點,尊重別人一點,讓自己的業(yè)務強一點,就不會被欺負。除非你自己不思上進。我正式做三副后,上了一條“八國聯軍”船。從船長到大副、水手長、大廚,每個崗位分別來自波蘭、俄羅斯、匈牙利等不同的國家。雖然出任三副,但因為這條船上沒有二副,我擔當起了二副的職責,主要負責航線規(guī)劃設計,海圖海航圖書資料管理和航海儀器的維護等等。首次擔當重任,業(yè)務方面我很自信。英文水平方面,我原本就不錯,加上老婆大人送的英漢大辭典“護體”,日常溝通交流完全沒問題。其實,外國人還是挺好相處的。纏著我學中文的波蘭船長就挺可愛的。有一次,他興沖沖地拿著一支粉筆(Chalk)問我,這個中文怎么寫?我在紙上寫了一個“米”,然后繼續(xù)寫“分”字。他問:“這是粉筆?”我說:“不是,還沒寫完呢。”然后繼續(xù)寫“筆”字。他越看眉頭越皺。剛一寫完,沒等我說話,他立刻站起來,抱著腦袋跑了出去。我心想:“知道我們中文博大精深了吧,我還沒寫繁體字呢!” (再大的船,在海上也只是一葉扁舟)從三副到大副,再到船長,我陸陸續(xù)續(xù)跳槽了幾家航運公司,如今在萬海航運。對我來說,不想當船長的海員不是好海員??墒?,在晉升途中,沒想到最難的其實不是船長,而是考大副。考大副需要過關斬將考8門課程,光是題庫和參考書,就整整兩大摞,所以通過率極低。那一年,我頭懸梁錐刺股,沒日沒夜背題庫、刷題,比高考還拼命。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于過了!二副到大副,是技術層到管理層的飛躍。再后來,我又考取了船長證書,順利通過實習期,正式成為了一名船長。隨著經驗的積累,我也發(fā)揮傳幫帶的作用,帶出了好幾位船長。 (我終于當上見習船長啦?。?/span>有人說:“如果沒有海員的貢獻,世界上有一半人會挨餓,另一半人會受凍?!?/strong>所以,我熱愛自己的職業(yè),除了濃厚的“大海情結”,還有來自職業(yè)的自豪感。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世界90%的貿易運輸都是在海上完成的。咱們國家14億人吃喝穿用等日常生活所需,很多都是我們165萬海員提供服務的。我們的船舶將世界各地的貨物運送到港口,然后空運到各個城市的超市、商場、市場,擺上柜臺,然后進到千家萬戶。我們的船專門跑亞洲和美洲的定線班輪,每次從南美回來,都會帶回大量海鮮和水果。所以大家吃的車厘子、香蕉、海鮮、牛排等等,就有我這個“海上快遞大叔”運送回來的。去年,我在船上航行了整整一年零12天。作為遠洋海員,每次出海,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大海。與風浪抗爭,險象環(huán)生。我做三副的時候,有一次在加拿大高緯度海域,就經歷過一次相當驚悚的險情——溫帶氣旋。那天中午,我們船正航行在北大西洋上,突然之間,整個天空和海面全是漆黑一團。遠遠望去,茫茫的海水黑浪滔天。一縷縷黑色的烏云,被風吹成絲狀上下翻騰,像無數小鬼在跳舞,如地獄一般。船舶橫搖超過20度,某些時候達到30度。我們站在靜止的陸地上,左右傾斜20度還挺穩(wěn)當的。可海上的晃動,是集齊撞擊、拋起、摔落、起伏、顛簸、搖擺等等一切晃動的“綜合體”。也就是說,船上一切沒有固定的物體都會被甩起來,包括人。那次溫帶氣旋,我們被狂風惡浪肆虐了3天,船上一片狼藉。沒想到,最后一天,又發(fā)生了另一個險情。 (海上美景的背后,危機無處不在)那天中午,我在駕駛臺值航行班。突然,在我們船舶前面,赫然橫亙了一條灰白的、綿延不絕的岸線。定位、看海圖,我很快確認周圍并沒有陸地。那么前面到底是啥?船長拿起望遠鏡看了看,淡定地說:“這是冰區(qū)。”我問船長我們是否要停船?船長大手一揮,說:“開進去!”于是,船長指揮水手操舵,慢慢擠開裂縫往里鉆......最后,我們的船無法動彈,被冰封住了。幾個小時前,我們還晃得頭暈腦脹。幾個小時后,我們寸步難行。在呼叫加拿大海岸警衛(wèi)隊救援中心后,破冰船來了,但天氣實在太冷,破冰船剛開出的水路馬上又結了冰。盡管一籌莫展,可船長卻一點不慌張,還喝起了咖啡。當領航員遞冰盒給他,問他加不加冰時。他幽默地說:“當然要加!我喜歡冰塊。不過,我只喜歡杯子里的,不喜歡海里的?!比缓蟀l(fā)出一陣海豚般的笑聲。在人與自然的抗衡中,人定勝天只是美好的愿望。與偉大的自然相比,人類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但不管怎樣,對自然心懷敬畏,不屈不撓,保持樂觀堅強,才能絕處逢生,創(chuàng)造奇跡。 (夏天的傍晚,都會有大群的海鷗聚集在前桅桿上)大家一定在不少大片中看過劫財劫船的海盜,令人聞風喪膽。海盜是船員的終極敵人,不過在大海上,遇到大海盜的概率要看船型。海盜的目標多數是大型郵輪、散貨船等這類“大笨象”。我們的船是集裝箱船,船舷高,速度超過18節(jié),海盜一般追不上,所以,攻擊的概率約等于零。但是,很多海域的小海盜還是挺多的。只不過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為小錢而來,并不劫船傷人。這些小海盜,也被稱為小劫匪。我在海上航行那么多年,沒遇到過真正的武裝海盜,但小劫匪還是有的,比如馬六甲海峽。每次我們在經過馬六甲海峽的時候,都會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放上三四百美金作為“買命錢”。別想著鎖門、裝機關什么的,沒用。如果有小劫匪上船,闖進房間,看到桌子上的錢就會拿走,通常不會驚擾船員。只要有錢拿,他們就不會搏命了。老船員都知道這個“護身大法”。不過,也有貪得無厭的劫匪。我們公司就發(fā)生過一起劫船事件。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們的船經過馬六甲海峽。幾個小劫匪悄然上船,來到船長辦公室,拿了桌上的“救命錢”后,還不知足,用破布給船長塞了嘴,五花大綁在椅子上,逼問保險柜密碼,掏空柜子里的錢后揚長而去。前后就10來分鐘,我們駕駛臺和值班人員一無所知??蓱z的船長就這樣度過了一個驚魂之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我們到餐廳吃早餐,遲遲不見船長來。大副打電話到船長辦公室沒人接,和輪機長拿了萬能鑰匙打開門,給船長松綁后,才得知昨晚上有劫匪來過。 (船長的保險柜)在我看來,防海盜,重點在防,而不是抗擊。途徑航線上的海盜高風險發(fā)生區(qū),還是需要請武裝保安幫忙護航的。2014年10月22日,我們的船從迪拜的杰貝阿里港開往新加坡,途徑亞丁灣和印度洋海盜高風險區(qū),公司決定雇傭國際武裝保安隨船護航。這支精良的護航保安隊共3人。隊長是一名43歲的英國人,名叫大衛(wèi)史松尼,兩名印度隊員,名字叫桑尼庫瑪、阿讓庫瑪。作為船長,我也是這次武裝保安護航行動的組織者和領導者,壓力山大。這支3人護衛(wèi)隊,護送我們的船和船員5天5夜,安穩(wěn)抵達了目的地。27日晚,我目送武裝人員離船,在心里默默祝愿所有海員都高高興興出海,平平安安返航。如果海盜變成永遠的傳說,天下無海盜,那該多好。 (我和英國隊長合影,他的專業(yè)和敬業(yè)讓人欽佩)除了小海盜事件,像我們這些國際航行的船舶,還很容易被某些不法分子盯上,用作違禁品運輸的工具。墨西哥、日本等不少國家,對違禁品的管控相當嚴格。有一次,我們的船第一站到了墨西哥,由于首發(fā)國內港口,直接到達,他們認為我們的船是“干凈的”,并沒有檢查。后來我們前往危地馬拉,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秘魯,智利等多個港口轉一圈,回到墨西哥后,就被認為船“被污染過了”,鎖定為重點檢查對象。做為船長的我,全程高度緊張。他們登船后分成好幾個小隊同時檢查,每個小隊我都派人緊跟。防人之心不可無,世界上不存在信任別人這種事,一定要做好自我保護。當地的稽查隊全副武裝,牽著兇悍的大狼狗,仔仔細細搜查完,確認沒有“可疑情況”后才放行。這件事非同小可,光有防范措施是不夠的,要以避為主。一旦我們的船被盯上,不法分子就有可能派潛水員在船底焊上一只鐵籠,籠子里放入違禁品。等船開到目的地,他們再派潛水員取走物品,從而達到運輸的目的。如果要進港,我們會在外海漂航等待。停掉主機,關閉動力,等進港時間確定,直接開進港內。出來的時候,加速開出,盡可能避開大風險。 (稽查隊全副武裝,牽著大狼狗地毯式搜查)海上釣魚,可以說是船員的一大樂事,或者說是一大福利。近水樓臺先得“魚”嘛。我覺得海釣最大的樂趣就像“抽盲盒”,因為不知道釣上來的是什么魚,每次都會充滿期待和驚喜。有一天晚上,在經過馬六甲海峽印度洋出口的海域時,我釣到了一條難得一見的巨型魷魚。不過,這條魷魚后來被我放了。當時竿尖挺沉,我把它拉到船邊還挺費力的。打開強光手電一看,居然是一條巨型魷魚。我剛想繼續(xù)收桿,突然看到它身后游著一條中型魷魚。顯然它們是一對伴侶。在巨型魷魚和魚鉤搏斗的40多分鐘里,這條中型魷魚就一直跟著,不離不棄。我頓時被感動了,決定放生??粗鼈冸p雙快速沉入大海,我很開心。在我多年的海釣時光里,釣上的稀有魚種還挺多的,有斑點魔鬼魚、鬼頭刀、河豚,還有遠古稀有的魚種——裝甲魴。據說裝甲魴2017年才被生物學家認證,它生活在200米水深下,極其罕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這就是遠古稀有的裝甲魴)體驗完釣魚的樂趣,我們就可以盡情享受美味的魚宴了(除了稀有保護魚種會放生)。此外,還有美不勝收的海上風光。每次觀賞美侖美奐的平流霧,壯觀的海上彩虹橋、積雨云、水龍卷、漫天星光,感覺心情是被治愈的。每到春夏航行在海上,經常有成群的海鳥跟著我們。漫無邊際的海面,沒有任何小島和能依附的漂浮物,海鳥不知疲倦地追著船,至少飛上四五天才會看到陸地。我們的船每天航行400多海里,四五天就是2000海里(相當于4000公里)。這些與大自然頑強拼搏的小生命,太令人敬佩了。 (有時候靠港下船時,還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各國的風土人情)很多人一定好奇,作為一名遠洋船長,日常的工作都有哪些?其實我的日常工作并不復雜,每天接收資訊,天氣研判,收發(fā)郵件,處理公文,監(jiān)控航行狀態(tài),開晨會,定期開展演習。進出港口,靠離泊位,這是船長的專項業(yè)務?!拔沂谴L,我的船”就體現在這里。船長具有絕對的權威性。如今,世界上大部分國家都是強制引航制,所以,與港口引水員的良好溝通協(xié)作也是船長的必備素質。當船長那么多年來,我還養(yǎng)成了每天“溜甲板”的習慣。每天到處走走看看,一旦發(fā)現問題,及時糾正處理。 (我的辦公室)船員們的日常工作也有條不紊。由大副安排水手們定期完成船艙電焊維修、除銹噴漆等等日常保養(yǎng)。他們每天工作時間是早上8點至下午5點,其中午休2小時,上午和下午分別有半小時的TEA TIME(喝茶時間),晚上一起喝喝小酒、打打牌、唱唱歌。航海人的世界,除了海,就是船。不能回家,不能陪伴家人,這種極致的孤獨和煎熬,也許是所有職業(yè)之最。據說以前鄭和下西洋,為了緩解水手們的焦慮癥,發(fā)明了麻將作為船上娛樂。不過,我們船的伙伴并不喜歡“搓麻”,我們的“保留節(jié)目”是——燒烤。其實就是為了多些交流溝通。我們經常烤羊排烤羊腿,每周日是我們船上固定的餃子宴,全員參與包餃子,緩解一下思鄉(xiāng)之情。以前通訊不發(fā)達,出海即失聯。那個時候,船上只有衛(wèi)星電話,船員打完可以記賬,月底從工資扣,可打一分鐘高達8美元,我們工資低,都不舍得打。有一次圣誕節(jié)當天半價,我們船上有一個水手,太想家人了,下決心打一回。好不容易接通電話,他就哭了。然后老婆在那頭也哭,孩子也哭,一家三口哭成一鍋粥,最后沒說幾句正經話就掛斷了。我們在旁邊又好笑又心酸。如今就便捷多了。船上有衛(wèi)星網絡,我們公司每人每天2小時免費,信號不錯。每天和家人視頻成了船員的日常。 (我在船上和老媽視頻)我有一個平凡而偉大的妻子,她原本是一個職場女性,因為我們的兒子小時候腸胃比較弱,我又長期在海上,為了好好照顧孩子,她放棄了事業(yè),回歸家庭。當海員難,當海嫂更難。原本是我需要承擔的責任,都落在了妻子柔弱的肩上。從孩子幼兒園到小學,她每天接送。孩子中學住校后,為了繼續(xù)調理好孩子的腸胃,她每天做便當送到學校。在沒有快遞上門的年代,她學會了自己一個人扛米扛面上6樓。既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家里兩邊老人的日常,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她一個人操持。我們這個海員之家,長期的離別和短暫的相聚,早已成了習慣。記得孩子小學四年級那年,在海上跑了大半年的我,好不容易返回上海港短暫逗留。妻子帶著兒子,從天津趕來上海看望我。沒想到的是,我們一家三口這次難得的見面,因為一場幾十年一遇的大雪,留下了終生難忘的遺憾。當時母子兩人花了好幾個小時,排著長隊,辦理完進港手續(xù),上了船。一家三口才一起相處了2個小時,天就下起了大雪。雪很大,要馬上封港。我們的船接到通知,要在封港前趕緊把船開出去,否則就會造成滯留。妻子和兒子只能匆忙下船。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凌晨一點多鐘,他們從舷梯走下去,天上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還刮著風。我當時就站在駕駛臺上,舉著望遠鏡看著,一高一矮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我才把望遠鏡放下,心情無比憂傷,萬般無奈與不舍。對于海員來說,與家人的相聚永遠是那么短暫,每次的別離都那么漫長。對兒子成長的缺失,我想這輩子也難以彌補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換牙,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變聲,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長得比我還高。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天各一方。我在海上漂泊打拼,妻子在家里辛苦奔忙,兒子在異國攻讀學業(yè)。 (2018年我和妻子去美國看望兒子,短暫團聚后天各一方)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把半輩子,奉獻給大海的遠洋船員的平凡故事。我想等我退休了,一家三口一定要團聚在一起,不管住在哪里,住多大房子,能一起生活就好。記得曾經聽過兩個海員的對話。一個人問:“你在看日落時在想什么?”另一個人回答說:“距離家又近了一天。”從現在開始,我在海上看到的每一次日落,都是距離回家又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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