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大95后考古女博士被百萬粉絲催更

睫毛上的風塵 2022-06-16 發(fā)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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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上博物館相關視頻播放量超過394億次

相當于全國博物館一年接待觀眾人次的72倍

水星在博物館參觀。受訪者供圖

在“博物館”的詞條欄，它的功能被標示為：為公眾提供知識、教育和欣賞。它其實還有一個大前提就是“準確”。

“唐彩鳳鳴岐七弦琴”是浙江省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是一方有1300年歷史的唐古琴，由大名師雷威制作，背面龍池兩側刻有行書題款。

博物館為了便于觀眾看到兩面精彩的細節(jié)，將正面琴弦豎立。這是設展者的匠心，一次，一位媽媽帶孩子來參觀說，“你看，這把琴叫豎琴?！?/span>

“豎琴起源于古埃及，和唐代古琴完全是兩種物品、兩段歷史?！迸赃叺呐⑺窃谛睦镟止?。后來，她發(fā)現(xiàn)在博物館里，類似的誤解是隨處可見的。

水星是浙江大學考古系的在讀博士，水星認為文物不會開口，但卻蘊藏著歷史的脈絡，這是一種需要沉下心來感知的東西。如果不夠準確，甚至就是錯誤，那便會造成對文化和歷史的誤解，這其實背離了大家建立博物館的初心。

水星就想為公眾科普考古，于是2020年9月，抖音上多了一個叫「水星逛博物館」的賬號。至今，有164萬人關注了這個95后女孩，這個面目清秀的女孩帶領觀眾鉆入帝王陵，探秘火坑墓，參觀潛水艇。

“考古像偵探一樣”

博士生拍抖音會有什么不同？

八年前，水星是吉林省吉林市一個不善言辭的高三學生。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小學老師。她的高考成績不低，父親建議她報考古專業(yè)，她便讀了中央民族大學的文物與博物館學專業(yè)。

那時的考古學冷門、小眾、苦，很多人聽到考古，第一反應是“和盜墓是不是一樣的？”

直到今天，類似“考古和盜墓小說里一樣嗎”“你們下工地會遇到粽子(僵尸)、機關和恐怖的東西嗎”的問題依然高頻出現(xiàn)在水星的評論里。

在她看來，研究出土文物或是追尋歷史線索，是一個解密的過程。一旦取得研究成果，就會“像偵探一樣，發(fā)現(xiàn)可能只有古代人才知道、現(xiàn)代已經不為人知的歷史真相?！?/span>

每當她遇到一件文物，或是置身于一座古墓，她會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像穿越千年與古人遙相見面。

水星在博物館參觀。受訪者供圖

她認為八年的學術訓練就是她作為短視頻創(chuàng)作者的獨特標簽。

她其實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可文物不需要語言交流，只需要人去感受，了解和還原。這個每年都拿獎學金的學生，本科畢業(yè)時直博保送了浙江大學。

完成繁重學業(yè)的背后是長時間的自律，每天去圖書館閱讀文獻讓她的脖子酸痛，醫(yī)生說，她的頸椎已經像70歲的老人。

2020年9月，當她籌備第一期視頻時，她已經提前完成了發(fā)表學術論文的所有目標。

水星在演說。資料圖

和所有初學創(chuàng)作者一樣，水星開始在抖音發(fā)作品也沒有方向。每次都出門很遠，花費大量心力拍攝，播放數(shù)據(jù)卻反應平平。而整個過程中，她需要獨自完成選題、文案、出鏡、剪輯，時常令人精疲力竭，她也坐在床頭哭泣過。也想過放棄，有時候播放量又給她驚喜。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今天，“水星逛博物館”抖音賬號整體播放量超過6億次，最多時一晚漲粉30多萬。

三探印山大墓

學術的嚴謹和理性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不接地氣，抖音上的科普短視頻則要便于公眾理解，同時兼顧趣味，兩套邏輯如何打通呢？

“北有秦嶺，南有印山”是考古領域的說法，這是水星感興趣的選題。她為了讓視頻更有吸引力，做了類似于懸疑片的開場：

1990年，浙江省紹興市林場的后山意外發(fā)現(xiàn)了人工夯土。一開始，文物部門沒有在意，一年以后，后山上出現(xiàn)了三個深不見底的盜洞。

這些盜洞不同尋常，里面不是泥土，而是青膏泥和木炭——一個粘性大，使用后不會滲水，一個防潮吸濕，能保持墓室干燥。

在古代，能用得起這兩樣材料的，只有帝王級別。

隨后就是嚴謹?shù)膶W理數(shù)據(jù)，諸如陵墓內部有10層樓高的面積，填了8米厚的青膏泥和1800噸木炭。在槨室，為了防腐引水，還被張貼了140層樹皮，這座陵墓，被考古專家辨認出，是勾踐父親的陵墓。

這一期有89萬人點贊，事實上，它是修改后重發(fā)的作品，原稿并不成功。

水星逛博物館截圖。受訪者供圖

為了這期視頻，水星去了紹興三次。第一次，水星先去印山大墓考察，為了解這座帝王陵的歷史做足了功課。

第二次去，她帶上了設備，拍攝了視頻?；貋碇?，她晚上熬夜剪輯，但因為沒有經驗，畫質也不理想，水星第三次去，換了設備，提前寫好了文案。

第一版視頻發(fā)送之后，播放數(shù)據(jù)很低。水星就把這個視頻臨時下架，重新分析問題，修改文案。為了確保準確，制作視頻前，她往往要查閱書籍、論文、多種資料，一段三分鐘的視頻，光查閱資料和撰寫文案的時間就三天。

“開頭不夠吸引人，我能不能更讓大家身臨其境一些？能不能先給觀眾講個故事，具體的人和故事會更容易讓人理解?！?/span>

善于復盤幫助了水星，她探索出了一個講故事的方法論，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個帶領觀眾身臨其境的開場。

這期視頻再次發(fā)送后，很快沖上了抖音熱榜，一位高贊的粉絲留言寫道：快更，行嗎？

在博物館里講故事

能夠在學術研究者和短視頻創(chuàng)作者的身份之間“橫跳”，在時間上必須自律，水星以周為單位，四天去圖書館學習，三天外出拍攝。

評論區(qū)有人問她，你為什么給自己取名水星？她說：“水星雖然名字里有水，卻是所有行星里最干燥的，沒有一滴水的星球。我給自己的賬號取名水星，也是想告訴大家我的視頻里干貨滿滿，沒有水分?！?/span>

水星在看展覽。受訪者供圖

她探秘秦工大墓、近距離觀察航空母艦、講述辛追夫人千年不腐的秘密、還原墓主人精巧的反盜墓設計與盜墓賊的斗智斗勇，越來越多的人被她影響，走入博物館，她的評論區(qū)成為人們參觀后的留言板。

水星將考古、歷史、文化都變成自己鏡頭可以對準的對象，她厘清了許多考古概念和事實，通過抖音平臺傳遞給更多的觀眾。

現(xiàn)在，她的博物館之旅也不拘泥于考古和歷史，2021年10月，她發(fā)表了關于杭州黑色博物館的作品。

在展館里，水星體驗扮演一名精神病人，她將展館里展示的體驗設備全部經歷了一遍。扎滿針的床、扭曲的洗手間和不斷響起的電話聲，在反復權衡后，水星把作品發(fā)了出來，她沒想到獲得了136萬的點贊。

在評論里，有一位網友的留言讓她印象深刻：自己曾經因為抑郁癥休學兩年，但在治療后和家人朋友敞開心扉，不僅痊愈還考上了心儀的大學。

還有很多留言是感謝水星表達出了他們的感受。

這些話語讓她看到了自己作品的價值，給公眾帶去的理解和希望。如果說學術是一段孤獨的旅程，那么制作短視頻，則讓這個坐冷板凳的博士生可以和許多的人生互動。

今年母親節(jié)，水星發(fā)布了一條與節(jié)育環(huán)相關的科普視頻。視頻里，她講述了節(jié)育環(huán)對女性身體的傷害，在歷史之外，越來越多的博物館進入她的視野。至今，她已經講述了100多個選題。

走遠路，見微光

5月18日是世界博物館日，水星受邀去陜西寶雞拍攝一座大唐秦王陵，講述這座唐末五代時期一位藩王的古墓是如何設計雙重防盜機關卻未能防住盜墓賊的故事。

水星在一天內乘飛機，轉汽車，連軸轉好幾個地方，參加活動、拍攝，再回到杭州，她在隔離期間寫完文案，確保視頻按時發(fā)布。

水星逛博物館截圖。受訪者供圖

5月21日，系列節(jié)目《博物館奇遇記》在抖音發(fā)布，水星作為湖南省博物館篇的邀請嘉賓，在節(jié)目里講述一個馬王堆漢墓“一念·辛追夢”的故事，150萬人觀看，“我們仿佛穿越一般，回到西漢初期的長沙國。”

對水星來說，忙碌是值得的，“我需要反復校正知識的準確性、精準度，承擔起這份責任。”

這段時間來，水星有了一個明顯感覺，許多博物館開始主動地貼近公眾，尤其是年輕人。越來越多的博物館和短視頻平臺合作。

5月中旬，抖音發(fā)布的2022博物館數(shù)據(jù)報告似乎也在回應她的感受。截至5月，全國三級以上博物館的抖音內容覆蓋率超過98%。過去一年，抖音上博物館相關視頻數(shù)量同比增加70%，播放量超過394億次，相當于全國博物館一年接待觀眾人次的72倍。

在早期的一則作品里，她表達過自己的初心，“讓歷史不等于枯燥背誦，讓博物館不等于高冷難懂?！彼X得國家設置考古學，教育學，社會學，不是為了讓研究者都待在象牙塔里碼字，而是要讓我們把學到的知識回饋給社會。多一個人看了視頻，就多了一顆種子種在了觀看者的心里。那一期的節(jié)目名字叫做“入窄門，走遠路，見微光?！?/span>

今年，水星將從浙江大學畢業(yè)，可以肯定的是她會在抖音上繼續(xù)她的科普事業(yè)。在當前嚴峻的就業(yè)環(huán)境之下，水星的經歷或許也可以成為學術青年的一種參考路徑——當你決定用嚴謹有趣的方式分享更多的知識，或許觀眾的反應會給你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