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昨天是2020年的2月29日。本是疫情期間的某一天，卻被我們賦予了好特別的意義。這樣的日子四年才有一次。物以稀為貴，便容易讓人反思、感慨。記得曾經(jīng)有個同學是這一天生日的。已經(jīng)記不得是誰了，也不知道這是當時的玩笑還是事實。然而，過了零點的今天正好是我的農(nóng)歷生日。

昨天，讀完了《紅樓夢》，看完了《愛的迫降》。想到這兩部作品，竟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概述——

如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紅樓夢》是四大名著中我最喜歡的作品，讀得也最多。還是那句話，每一次讀的感受是不同的。讀者在成長，在改變，自然可以讀出不一樣的內容和情感。這一次讀完，把書中的人物性格和故事脈絡理解得更清晰了，同時也拋去了小時候受到影視作品或者旁人云云的刻板印象。

所以，這一遍，我想寫一寫《紅樓夢》。

對于“文人相輕”這件事，我是非常坦誠的。因為自己寫小說的緣故，很多書我不會選擇去看?！断拧肥俏倚目诘闹焐梆?，窗前的明月光?！断拧房偸亲屛议g接性得傷心難過，百轉千回，卻也會生出一番志氣。我沒有辦法就這樣放棄，我想為《消逝》做更多的努力。

回到《紅樓夢》，它的高度值得讓人膜拜。中外的紅學家不在少數(shù)?！都t樓夢》值得分析的角度舉不勝舉。在《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游太虛境 警幻仙曲演紅樓夢”，將正冊十二釵的命運一一揭示。副冊十二釵，又副冊十二釵。這里只從個人的角度出發(fā)，以小女子的視角寫幾個人物，說幾件事情。

首先要說的是《紅樓夢》的大背景，這也是小時候忽視的地方。《紅樓夢》通篇都充斥著神話色彩，它的定調也是如此。太虛幻境，警幻仙姑，還有諸多仙人鬼怪。

“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

后文可知，林黛玉便是這絳珠仙子，而賈寶玉則是神瑛侍者。因神瑛侍者要下凡造歷幻緣，絳珠仙子也要下世為人，愿意將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以償甘露之惠，灌溉之德。

《紅樓夢》又稱《石頭記》。這塊石頭便是女媧補天單單剩下的一塊。這塊石頭靈性已通，不免自怨自嘆。恰逢一僧一道，便祈求能入紅塵，在那富貴場、溫柔鄉(xiāng)里享受幾年。這塊石頭便是寶玉出生時口中所含的玉。這塊玉好比是寶玉的靈性，失玉之后的寶玉也便沒了神思。

這就是《紅樓夢》的神話定調。因此每每有女子身故，總會出現(xiàn)歸去太虛幻境的說法，比如做了花神的晴雯，掌管癡情一司的鴛鴦。這樣的定調可以給到讀者一些安慰，不至于太過拘泥于故事本身的情緒。無法排解的時候，想到這是一早被安排好的命運，以及一眾女子往生后的歸宿，便不會過于悲傷。

但是，人物本身是獨立的。至少我在讀《紅樓夢》的時候，不會將人物的前世今生合并在一起。絳珠仙子，林黛玉，瀟湘妃子在我眼里是三個獨立的人物。因此，在讀林黛玉的時候，傷心難過也總是難免的。

四春

首先，來談談賈府的四春。他們是同輩，卻不是同胞姐妹。由于女兒們從小一起教養(yǎng)，感情較好，地位相對平等，沒有像寶玉和賈環(huán)這樣嫡出和庶出的區(qū)別。

賈元春，是賈政與王夫人所生的嫡長女，賈寶玉的親姐姐，為宮中的貴妃娘娘，而后暴斃而亡。不難發(fā)現(xiàn)，元春是賈府興盛的風向標。元春死后，寧國府查獲抄家，同時暴露出榮國府虛空等問題。元春是賈府上下的榮耀，在家人看來也是尊貴至極。但她短暫的一生并不那么值得羨慕。

元妃省親，賈府大造大觀園，是何等奢靡。再回到家中，卻無法像平常兒女那般與家人相處。三代人嗚咽對泣。元春強顏歡笑，只是說道，既然當時將我送到不得見人的宮中，好不容易回到娘家，不說說笑笑，怎么反倒哭起來。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了。

最后，元春病逝，無法再為母家支撐。雖是短暫地享受了幾年榮華富貴，想必也是和孤獨與宮斗相伴。最后，她也只能成為皇上偶爾記起的賈妃罷了。但和其他姐妹相比，元春的確不算是最悲涼的。

賈迎春，是賈赦庶出的女兒，即寶玉的堂姐。迎春的才學并不出眾，性格軟弱。賈赦不顧賈母、賈政、王夫人一眾的反對，將迎春嫁給了“門當戶對”的孫紹祖。兩家離得很近，但孫紹祖是十足的惡棍，不到一年就將迎春折磨致死。

堂堂賈府的二小姐，怎么會淪落至死？這只能說是時代的悲劇。

首先，賈赦將其嫁給孫紹祖實質上是為了抵債。有這樣的父親，迎春的底色便是悲涼的。其次，眾人先前就知道這門親事不妥，奈何礙于情面，也便置之不理了。這是典型的看客心理。總是說著“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實都是心意未到而已。最核心的還是封建禮教的冷漠?；楹?，賈府上下皆知迎春被虐待凌辱的遭遇，但除了寶玉提出實質性建議之外，家中長輩只是哭訴道這是你的命不好。一開始迎春還會反抗，說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如此。到最后，她拒絕賈府的人再送物資來以免招致更多打罵，她說只當自己的命運如此。在那個時代，家勢如此浩大的賈府，也是不會垂憐自己的女兒的。這便是身為女子最大的悲哀。

賈探春，是賈政與妾室趙姨娘所生的女兒，即寶玉同父異母的姐姐。探春從小跟在王夫人身邊長大，因此更親賈母和王夫人，與親娘反而生疏。王熙鳳生病的那段時間，探春展露出統(tǒng)籌和改革的能力。最后，迎春被遠嫁海南鎮(zhèn)海統(tǒng)制周家，雖然孤獨，但至少躲過抄家一劫。書中也并未提及她婚姻的不幸。

賈惜春，是寧國府中賈珍的胞妹，父親賈敬則沉溺修道煉丹。惜春是賈家四姐妹中年紀最小的一位。與一干姐妹相比，惜春的性格較為孤僻獨立。最后看透了世間冷暖，剃發(fā)為尼。常伴青燈，永陪佛影。這樣的生活雖說凄苦，但至少是把握住了自己的命運，不像其他幾位姐妹如浮萍一般。

香菱

說完了四春，想講一講香菱。她在書中不算是主角，但卻有重要的地位。香菱原名英蓮，原是甄士隱的愛女，后來被下人弄丟，拐賣給薛寶釵的哥哥薛蟠做妾。而后，薛蟠娶了桂花夏家的金桂，又納了丫鬟寶蟾為妾。雖有薛姨媽和寶釵的庇護，但香菱始終是最受打壓的那一個。

書中讓人較為難過的片段是香菱跟著寶釵暫居大觀園，拜林黛玉為師開始學作詩。她的聰慧和才情得以顯露，與眾姐妹一同作詩，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樂”。香菱為什么會想學作詩呢？一則可能是出于喜愛，二則或許是對生活的一種排解。只有在詩里，香菱才不是那個被定義的苦情角色，她才可以真正做自己。《紅樓夢》的最后，已修道的甄士隱再次出現(xiàn)，說道小女幼遭塵截，如今塵緣脫盡，便來接引至太虛幻境。這算是給香菱還有讀者的一點點安慰吧。

王熙鳳

再來談王熙鳳，賈赦的兒媳婦，賈璉的妻子，是賈府的當家媳婦。很多人十分中意王熙鳳這個角色，尤其欣賞她治家管理的才干。小學的時候有老師說道，她聽聞有企業(yè)家讓員工研讀《紅樓夢》，重點學習王熙鳳的管理才能。等到把《紅樓夢》認真讀完，再想起這個說法其實覺得甚是可笑，只當是傳聞聽聽罷了。首先，《紅樓夢》里并沒有將王熙鳳的管理才能描寫得有多么細致。大家都知道鳳姐是個厲害角色，真要去學精髓恐怕很難。

再者，王熙鳳最大的特點其實是攻于心計，心狠手辣。她在這么大的家族里如魚得水掌握實權，社交能力是值得認可的。但她的手腕并不值得宣揚。先不說對下人的濫刑，鳳姐毒設相思局害死了輕佻的賈瑞，動用所有手段讓尤二姐吞金自殺，另外放高利貸間接造成了賈府的虛空。秦可卿曾經(jīng)兩度勸誡過鳳姐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如日中天的鳳姐哪能聽得進去，在斷送了他人的身家和幸福之后，自己病故留下獨生女無辜地償還她的罪孽。

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

最后談的是賈寶玉，林黛玉和薛寶釵。《紅樓夢》可以說是以三人的愛情悲劇為主線展開的。賈寶玉，絕對男主，是賈政和王夫人所生的二兒子，由于哥哥賈珠早逝，寶玉深得賈母和元妃的寵愛。林黛玉是賈政的妹妹賈敏的孤女，雖是寄人籬下，但的確深得賈母的寵愛以及賈府上下的尊重。薛寶釵是王夫人之妹薛姨媽的小女兒，家勢顯赫，雖比不上賈府富貴，但著實是大家閨秀。林黛玉和薛寶釵并列為金陵十二釵之首。

這場愛情悲劇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其一是先前談到絳珠仙子的還淚之說，其二是金玉良緣之說。寶玉的玉石之上刻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而寶釵佩戴的金鎖上寫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這一段金玉良緣是受到家中長輩以及元妃認可的。

再談談人物性格。寶玉是尊重和喜愛女子的，他覺得天底下的靈氣都到女子身上去了。這一點很有現(xiàn)代紳士的風度。寶玉甚至提到，為什么女子長大之后都要嫁做人婦，而且都變了模樣呢。這是對固有社會規(guī)則的質疑和挑戰(zhàn)，這一點在他雖有才學但不好功名上面也有體現(xiàn)。寶玉喜歡黛玉，倆人的情感在書中寫得很明白。他倆從小一起長大，耳鬢廝磨，情投意合。黛玉的性格清冷孤傲，內心細膩敏感，總是傷心生氣。所以書中常有的橋段就是寶玉又惹林妹妹哭了，免不了幾日的置氣和賠罪。

有一次，寶玉對黛玉說道：“我的五臟都碎了，你還只是哭?！?/span>

愛是難解的，黛玉的脾氣算不上頂好的，但是寶玉能夠懂她包容她。更重要的是，喜歡寶玉的女子雖多，能懂他的似乎也只有黛玉。寶玉曾經(jīng)說過，林妹妹從不說讓他考取功名這樣的混賬話，不然也早就疏遠了。這里重點diss的其實就是薛寶釵。

再回到薛寶釵，是現(xiàn)代意義的白富美，而且博學多才，舉止端莊，隨分從時。這樣的人設在古今中外，都是標準且優(yōu)質的結婚對象人選。談到寶玉的親事，賈府長輩會選擇寶釵而不是黛玉的理由也很簡單，無關乎家庭背景，只是因為黛玉的性格孤僻而且身體不好，要論做兒媳婦是比不上寶丫頭的。

如果這個決定權是在長輩手里，這樣的選擇無可厚非。但問題是，在當下的時代背景，沒有人過問寶玉和黛玉的意愿。薛姨媽倒是有問過寶釵的意思，寶釵只是說道當女兒的親事自然是父母或是兄長做主的，怎么能問起她來。所以說寶釵是懂事的，同時又是迂腐的，這也是她不被喜歡的原因之一。再加上平日里的相處，寶釵不可能看不出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情分。因此她在婚事上的態(tài)度也是讓人感覺麻木和無力。

賈母一干自然也知道寶玉是愛著黛玉的，襲人也明明白白地指出了這一點，但眾人放不下寶釵這樣優(yōu)秀的媳婦人選。于是王熙鳳想出了調包計，棒打鴛鴦。然而寶玉和寶釵的婚事早就走漏了風聲，只嘆當時的寶玉已經(jīng)失了玉，終日癡傻，黛玉身為女子，無可奈何卻改變不了什么。最后，寶玉成親之時，黛玉積郁成疾，淚盡而亡。

香魂一縷隨風散，愁緒三更入夢遙。

直至掀起蓋頭之前，寶玉一直以為身邊坐著的是黛玉。

“我有一個心，前兒交給林妹妹了。她要過來，橫豎給我?guī)?，還放在我肚子里頭?！?/span>

婚后，寶玉精神恍惚過來，才知道林妹妹已經(jīng)亡故了。書中后面的幾回，讓我恍惚感覺寶玉通過旁人的勸解和自洽，已經(jīng)放下了黛玉，接受了寶釵，開始了渾渾噩噩、按部就班的生活。直到最后，寶玉中了第七名舉人，賈蘭中了一百三十名。賈府有時來運轉的態(tài)勢，而寶玉卻已看破紅塵，遁入空門。這段情緣算是完結。

寶玉對黛玉說過的：“你死了，我做和尚！”

他最終還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寫在后面

《紅樓夢》中最打動我的也便是寶玉和黛玉了。這次再讀，差點把自己看哭。有一段最為煽情，摘抄出來作為結尾。

黛玉聽聞寶玉和寶釵的婚事，想要當面問問寶玉。此時，一個恍恍惚惚，一個瘋瘋傻傻。倆人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推讓，只是對著臉傻笑起來。

忽然聽著黛玉說道：“寶玉，你為什么病了？”

寶玉笑道：“我為林姑娘病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