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實人物采訪△△△講述的第44位真人故事 口述 | 王忠明 編輯 | 艾薇兒 常言道50不惑,我回想半百人生,真是很豐富:當過詩人,開過書店,做過小生意。因為對文學的熱愛,一度進入媒體行業(yè),成為獨立調(diào)查記者,但最終心涼、失望,離開了媒體圈?,F(xiàn)在開了一家舊書店,成了傳統(tǒng)文化的守望人。我出生在四川綿陽市的一個小村莊。從小就喜歡文學,喜歡寫作。上初中的時候,我的作文便常常被老師當成范文在班上朗讀,這也成了我寫作的動力。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沒有多余的錢給我買書,我就節(jié)衣縮食,把父母給我的生活費節(jié)省下來買書。我還記得買的第一本書是《花地》,是小學時在鄉(xiāng)鎮(zhèn)供銷社買的,花了兩毛錢。家里買不起書架,我就在墻上訂幾根木棍,再放上木板當書架。就這樣一點點累積,到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我的“小書庫”里存在近2000冊書,成為村里藏書最多的人。也許就是這樣的經(jīng)歷,為我此后的人生道路埋下伏筆。1988年,我向母親吵鬧著要了五塊錢,報名了當?shù)氐摹稗r(nóng)民培訓班”,學習詩歌、散文。高中畢業(yè)后,之后我參加了成人大學的考試,同時在綿陽組織了一個民間文學社團——淺丘文學社。當時是90年代,正是各種文學思潮風起云涌的時代。通過文學社,我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同的伙伴。我們詩酒共飲,以夢為馬,自號“淺丘幫”,多年后我出了一本詩集,就叫《淺丘之上》。1993年我大學畢業(yè)后,我們這群20出頭的年輕人,除了追逐文學夢,還做起了各種生意,從卡拉OK到文化公司、飯店、書屋,甚至倒騰過化妝品。整整三年時間,我不停地做著角色轉換,也結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后來大名鼎鼎的南方都市報深度調(diào)查部主任喻塵,就曾和我一起廝混在“淺丘幫”。但是這并非我真正熱愛的東西。1996年后,因經(jīng)營管理不善,“淺丘幫”漸漸散伙,而我一步步與新聞寫作結緣。在我看來,寫新聞也是寫文章,還能弘揚正義,推動社會進步。于是我一頭扎進了媒體圈。當初的我,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1995年7月,我在《綿陽日報》發(fā)表了人生第一篇特稿《1995,綿陽中考大泄密》,一下子就把當?shù)刂鞴芙逃念I導得罪了,但我并不后悔,反而真正踏上了調(diào)查記者的路。1997年,我正式在《綿陽日報》任職。2000年,我離職來到成都,先后在《商務早報》、成都人文書社、《四川法制報》、《都市聚焦周刊》、《新食品》雜志、《龍泉開發(fā)報》、《民主與法制》四川站、《安防市場報》等媒體輾轉,還做過《南方都市報》的特約記者。(曾經(jīng)采寫的深度調(diào)查報告)做了近20年記者,我發(fā)表不少有影響力的調(diào)查類新聞作品,一度被業(yè)內(nèi)譽為“成都的南方周末”。我獲得了不少贊譽,也賺了一些錢。但是很多時候,即使新聞稿出來了,事情仍沒有得到徹底解決,我漸漸有種無力感,覺得自己的新聞情懷與抱負無處施展,也對自己工作的意義產(chǎn)生了懷疑。調(diào)查記者經(jīng)常面臨一定的風險。有一年,我在《讀者報》發(fā)表了《甘洛礦業(yè)整治亂象》的新聞稿。涉事單位帶來一群人“圍攻”報社,我沖著他們大喊:“稿件沒有任何失實,有問題你們可以去起訴我。”他們一窩蜂朝我沖了過來,把礦泉水瓶朝我砸了過來,現(xiàn)場一片混亂。一個月后,報社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用我的名義正式發(fā)表了致歉聲明,否認了稿件的真實性。那件事后,加上種種原因,我最終離開了媒體圈。離開呆了近20年的媒體圈后,我閑在家中,心情也不大好。有一次,我去家附近的公園散步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間小區(qū)住宅一樓改的小鋪面在招租,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地方用來藏書還挺好的。很快,我就簽訂了一年的租房合同,從自己的藏書中選了幾千冊運到店鋪,又去二手市場淘了兩個小圓桌和幾把小藤椅,開起了夢想中的舊書店。回想起來,從小我就喜歡讀書,更喜歡淘舊書,每次淘舊書時發(fā)現(xiàn)了珍本、孤本,就像撿到珍寶一樣激動。多年積累下來,我陸陸續(xù)續(xù)已經(jīng)有了五萬余冊藏書,開這家店,幾乎成了一個宿命般的選擇。我給我的舊書店取名“聚知齋”,既寓意著知識的匯聚之地,也寓意著朋友們的匯聚。媒體從業(yè)的道路,雖然沒能實現(xiàn)我的新聞理想,但讓我擁了成百上千個老朋友、同道中人,“聚知齋”就成了老友們相聚的最佳選擇。我最初的想法很簡單,開個舊書店,自己的藏書就有了歸處,朋友們也有了一個聚會喝茶的地方,一舉兩得。沒想到旁邊有個小學,常常有小朋友到店里來玩,我就專門淘了一些兒童讀物,小朋友們有來店上看來,有花錢買的,加上小區(qū)的居民,不時過來挑兩本書,一天下來,也能有一二百的收入,算是意外之喜,這也讓我堅定了把舊書店開下去的決心。(在孔夫子舊書網(wǎng)上開的網(wǎng)絡書店)現(xiàn)在的人們更習慣視聽享受,書籍的地位衰落,舊書的價值趨于邊緣化,“聚知齋”剛開業(yè)時,可以說是入不敷出。我也焦慮過,但是我不想放棄,一方面,我通過給大大小小的媒體寫稿,將所得稿費補貼舊書店開銷;另一方面,我在“孔夫子舊書網(wǎng)”開了一家線上書店,拓展客源。我依靠堅持,書店排名終于提到了前面,加上我這兒有很多其他地方找不到的書,書的銷量漸漸提升,所得收入和稿費已經(jīng)完全能夠維持聚知齋的運營,我放下了焦慮。開舊書店以來,我是成都市所有舊書市場鋪位和幾家廢品公司的???,每周都會抽二三天時間去那里淘書。時間久了,一有書到,他們就會主動給我打電話。還有不少民間藏書家,主動聯(lián)系我去收書。在成都文化圈里,“聚知齋”已經(jīng)成了一塊活招牌。幾年的堅守下來,隨著書店里的書越來越多,聚知齋搬過幾次家,從最開始的小鋪面到居民樓,最艱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基本實現(xiàn)了盈虧平衡。我開聚知齋的第10年,在朋友的引薦下,從當初的破舊小樓搬到了萬里橋文旅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園內(nèi),有近二百平米的空間,依舊擺滿了書,也迎來了更多朋友。每天早上,我起床后先寫稿,9-10點到聚知齋打掃衛(wèi)生,開門迎客,幾乎三天兩頭都有朋友過來,與我談天說地,一不留神,半天就過去了。沒有朋友來的時候,我就看書寫稿,或者像一只供奉,在密密麻麻的書架中穿梭,整理圖書、給圖書拍照、傳到網(wǎng)上,不時給客戶尋找某一本書。工作很瑣碎,也很充實。讀書是一種氛圍,更是一種傳承。每天有書讀,有稿寫,有友相伴,這樣的生活我很滿足,也獲得了內(nèi)心真正的寧靜。對書的熱愛,早就刻在了我骨子里。從學生時代到2017年,我的藏書就達到3萬余冊,老家的綿陽市文廣新局、綿陽市教育局、綿陽市圖書館為我頒發(fā)了“書香之家”的匾額,堅定了我回老家開辦鄉(xiāng)村書院的想法。如今這塊珍貴的匾額,一直懸掛在老家堂屋的正中。到現(xiàn)在,我的藏書量已近8萬冊,包括清版線裝書、書信手札、民國課本,又以文學、歷史、哲學等社會科學為主要收藏對象,尤其以地方志、筆記本、文史資料為最。這些書都是我一本一本淘來的。有人感嘆在我這兒沒有找不到的舊書,也有人看到我收藏普通人的書信、手稿、筆記本等,覺得我收的書過于龐雜,沒有必要,但在我看來,那些私人信件和筆記,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才能更加真實地透出時代的印跡。就像《安妮的日記》,因為真實,成為了文學中的瑰寶。我的藏書也不全部是用于出售,有的書是我想留著慢慢研讀的。曾經(jīng)有一位藏書家在我這里挑選了幾萬塊的書,都是我舍不得出售的。那天,我望著藏書家離去的身影,盡管書店銷售第一次突破萬元,心里卻五味雜陳。有人說,現(xiàn)在電子設備這么方便,還有必要看紙質(zhì)書嗎?其實兩者是不一樣的,當我們捧起一本書,就有一種閱讀的儀式感、文化的傳承感和閱讀的沉浸感,這種美好的體驗是電子設備無法取代的。所以,書店本身雖然不賺錢,但有它存在的必要,我也會一直堅守下去。我的下一個目標是實現(xiàn)藏書十萬冊。到時候,我就回到老家綿陽,建一個“淺丘書院”,再建一個客棧,邀請五湖四海的朋友來同吃同住,真正做一個紅塵中的隱士。喜歡本文的朋友可以關注公眾號,持續(xù)為你更新不一樣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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