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我的房子太小，媽你嫁人吧

01

“我們沒有意見，你和吳叔叔的事兒趕緊定下來吧?！眱鹤釉谒龑γ孀?，目光閃躲不敢正視她，說完目光瞥向另一邊。

“你說這個干什么？”她促立不安，雙手摸索著還未來得及拆掉保護膜的沙發(fā)，慢慢坐下。

她深吸一口期，新房裝修后還未散去的油漆味撲鼻而來。這是兒子和未來兒媳的新房，三房兩廳。首付是女方家里給的，裝修也是女方負責的。她沒有給一分錢，這是兒子第一次帶她來。

很多次，她跳廣場舞的伙伴問起這事兒，“你兒子的新房裝修如何，什么時候帶你入??？”

她總是含糊地回答，“就快了，就快了，你們也知道我兒子孝順的?！?/span>

昨天，兒子打電話給她，要帶她去看新房。

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兒子親口答應了，她含辛茹苦拉拔兒子長大，總算是可以享福了。

她是個寡婦，兒子三歲時，丈夫因為交通事故走了，留下孤兒寡母。

誰知進門沒多久，兒子就和她來了這么一句話。

她和老吳不過見了幾次面，是跳舞的伙伴張大姐介紹的。第三次見面，老吳真的直接就說，大家都是成年人，她無夫，他妻子過世很多年了，大家大伙做個伴，老來互相有個照顧。

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嫁人的念頭，娘家那邊給她介紹過一個。可是，兒子愣是跑到她娘家大鬧一場，說丟不起這個人，以后他將來給她養(yǎng)老。自此以后，她斷了再嫁人的念頭。

這想法她和老吳說過，老吳勸她再想想，還給她灌輸不要相信什么“養(yǎng)兒防老”的話。老吳說了一句實在話，人啊，老了還是要靠自己的，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兒子有時候也靠不住的。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還是要和別人一起過的，老吳人不錯，就想找個人來伺候他。她不怕伺候人，就怕過不了幾年，老吳會把她扔了。

后來，老吳約了她幾次，她沒有應過。

02

她怕兒子誤會，想要解釋，“兒子，我和老吳沒啥......”

“媽，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害你沒有老來伴，一個人孤零零過了這么多年?，F(xiàn)在也不晚，你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span>

兒子根本沒有理會她的解釋。

刺鼻的油漆味似在嘲笑她，她站起來，推開窗戶，冷得刺骨的風迎面撲來，她感覺空氣清新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轉(zhuǎn)身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新房裝修得不錯，三房兩廳，獨立陽臺。書房和臥室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主臥擺著特制的床，現(xiàn)在年輕人的眼光真不錯。

兒子告訴她，考慮到以后孩子的問題，特別訂做一張2m*2m的床。當初她還贊許點點頭，年輕人考慮得很長遠。

她走到最后一間房的門口，里面對方著很多雜物，兒子過來攔住她，“媽，這屋還沒收拾好呢，味道嗆鼻，別看了?！?/span>

“這屋是留著有什么用。”

“肖夏喜歡買東西，她說主臥的衣柜不夠大，以后她的東西都放這?！?/span>

這是兒子的新房，不是她的家。

她的心有點不是滋味，有點想嘔吐。她看著兒子欲言又止帶著期盼的神情，說，“對啊，你這屋味道太大?！?/span>

“媽，您以前還干過油漆工的活兒呢。媽，你看你和吳叔叔的事兒就這么定了吧?！?/span>

“你真的想通了，不再阻止媽媽再婚？”

她略微遲疑地問兒子。

“媽，您說的是啥話。我結婚后留著您一個人多不放心，您看吳叔叔多好的人?！?/span>

看來，兒子未來的生活規(guī)劃里沒有她。想通了，她的心也輕松了。

她早就想到有這么一天。

03

“我告訴你，這房子你媽沒給一分錢，沒她住的地方。這是我加出錢買的房子，憑什么讓不相關的人住，還要我伺候她。”未來兒媳婦尖銳的話語直指她的心端。她感覺到心臟似乎被鈍刀劃過，一時沒有感覺痛。

“我媽養(yǎng)大我不容易，我媽養(yǎng)大我不容易。就讓她住一段時間，我會勸她再嫁，你就忍讓一段時間好不好?！?/span>

兒子的低聲唯唯諾諾地解釋，似尖刀般直插她的心臟。她的心有一只孱弱的手想抓住刀尖，卻又怕傷了自己的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尖刀在她的心臟處攪動。

“她養(yǎng)了你，可沒有養(yǎng)我。你不是說她和那個老男人好上了，趕緊讓她嫁了，拿點錢回來裝修房子，不要說她沒有積蓄。”

“我媽養(yǎng)大我不容易，那點錢留給她養(yǎng)老吧。”

“不行，錢要拿，有我沒她，你自己看著辦。”兒子在身后小意地承諾“會的會的”。

血，從心臟流了出來。

后來，兒子沒說什么。她在門外站了一會走了。兒子沒說房子的事兒，她也沒提房子的時。

04

“我會好好想想再婚的事兒，再婚也不錯。”年老后一個人的夜晚太長了，看來真的要找個人陪伴，近來，她總是失眠。

“那你和吳叔叔盡快結婚吧。他人真的不錯，你們結婚了，我也放心了?！?/span>

“你覺得人不錯？”

“是啊，人真的不錯，媽，你嫁了吧?！?/span>

沒想到，他們背著她見過了。怪不得老吳會勸她好好想想。

“吳叔叔各方面條件真的不錯啊......”

“你別瞎操心了，我已經(jīng)回絕老吳了?！?/span>

“為什么回絕？他退休工資那么高，孩子也有自己的生活，沒有拖累。你還想這個什么樣的？”兒子的聲音瞬間拔高八個度。

“那是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span>

“沒有的事兒，吳叔叔說了你比他年輕能干，配他剛剛好?！?/span>

“可我不想老了還去伺候人，給人當傭人?！?/span>

“那里是給人當傭人啊，你們那是老來伴?！眱鹤訃奔钡亟忉屩?。

“你既然要再嫁，跟誰都不一樣。吳叔叔人這么好，你干嘛還挑刺?！?/span>

兒子的聲音越來越高，她以前不敢高聲和兒子說話，聲音大了就怕他顧忌。

“既然跟誰都一樣，為何就是老吳？”

兒子和她，沉默了一會。

她站在最后一間房的門口，突然笑了，“你們兩個就操心房子的裝修吧，不用操心我?！?/span>

兒子跟著她到了門口，還想著說些什么。

“媽，你再好好地想想?！?/span>

她踏下第一個階梯的腳步頓了頓，“媽媽會好好想想的?！?/span>

出了小區(qū)門口，一陣秋風掃來，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仡^讓了一眼小區(qū)，這是新開發(fā)的小區(qū)，綠化帶兩旁沒有什么高大的樹，栽植了些成活率高的樹木，在秋風中沒有凋謝，仔細一瞧，也能看出稀疏的葉子有些發(fā)黃。

她瑟縮一下，冬天到了天變冷了，她真的要找一個人一起過了。

05

踏、踏、踏，媽媽的鞋跟一下一下踩在樓梯上，一聲聲像是踩在他的心上，一聲是沉重的，一聲又像是解脫的，一下一下敲擊他的心。

他站在門口，看著媽媽一步一步蹣跚走下樓梯。才想起媽媽曾經(jīng)和他抱怨她的老寒腿，記得媽媽聽他說買了七樓后，感嘆真是高啊。

媽媽和他抱怨腿不好的時候，他還開玩笑說，媽媽很年輕，一點都不好，我還等著你幫我?guī)Ш⒆幽?。媽媽去跳廣場舞，他說媽媽好好養(yǎng)著身體帶大孫子。

媽媽讓他生兩個孩子，老了不會像他太孤獨。

那時候，他和媽媽之間很多話聊，日子雖清苦些，但有盼頭。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和媽媽之間的話題變得這么沉重。

現(xiàn)在，他居然勸媽媽改嫁。

他抬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好痛哦。媽媽的心也是這么痛吧。推開窗戶，看到冷風中媽媽瑟縮的身影，他覺得媽媽的個頭很小，肩膀窄了，背彎了。

小時候，媽媽背著他去上學。他覺得媽媽的肩膀給他最大的依靠，他一直說，媽媽就是他的變形金剛。

現(xiàn)在，媽媽真的變老了。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和媽媽疏遠，好像是從工作開始，從交女朋友開始，從房子開始。

他怨恨媽媽沒有錢，別人家長可以給孩子幫助，他一切要靠自己。

生活和房子讓他變得疲憊不堪，他想和媽媽說抱怨一句。但，說了她也不懂，不能改變現(xiàn)狀。

他不是看不見媽媽的失落，不是不理解媽媽的推脫。他只是假裝看不見，假裝無動于衷。

他突然憤怒起來，他想追上媽媽：媽媽，我養(yǎng)你。就算你想再嫁，我們慢慢找。

這樣想著，他也為自己的孝心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