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境、意象、意蘊與旋律 ---代朱多錦答孫逐明先生 朱多錦先生的詩歌理論,探討了從古典直到當今的詩歌演變,就是從意境到意象再到意蘊追求的一個過程。當然,他也順理成章地提出了詩歌的內(nèi)在旋律問題。 意象之“意”是主觀情思,“象”是指客觀的事物形象,意象乃主客融融之產(chǎn)物。意境從意象產(chǎn)生,而又超越了意象。意象是構成意境的單位。而意蘊則更加內(nèi)涵化,外在的象、聲、韻都潛入在意中。 “意境,就是眼前的景和心中的情相互融合所產(chǎn)生的一種藝術境界?!保ɡ铋L空)在《法苑珠林 攝會篇》中說:意境指心(意根)所攀緣之處(法塵)。意當然是指主觀情思,境指客觀景象。意境則是主客互化默契的藝術境界。 本人認為:古典詩詞的意境是相對靜態(tài)的,由單位形象的總體關系構成,而當代詩歌則追求意象流動性,意象在這里往往是自身的關系,即自己與自己的關系,自己的系列的內(nèi)向轉化。而意蘊更加消解淡化了外在的形、象、聲、韻的因素,更加“內(nèi)轉” (陸正蘭 呂進),因而生發(fā)出綜合的內(nèi)在的“音樂旋律”。這里的綜合是指,包括情感情緒思想內(nèi)化的意韻意象等的整體過程中的整體關系之效果。 松雨蒲風野艇秋---皇甫松 迤邐黃昏鐘鼓---賀鑄 三桃表櫻胡之別,二杏耀丹白之色---潘岳 這里的古詩詞佳句,其中之意境是由單位形象構成的,是形象與形象之間的和聲與和弦,其中交織著時空的連續(xù)與情思的流動因素。 古陰山與青銅器銹蝕無聲---麥可《荒原》 臨街的花店 正開放著 價格昂貴的春天---尹霞《垂淚的紅蠟燭》 稻子的光芒 在民間閃耀---谷城《稻子》 這里的形象無需其他形象的整體構成關系,而是“形象”本身直接成了“意象”,它是由象征功能直接產(chǎn)生的,即象征產(chǎn)生意象,是象征的意象,而意象又肯定包含著象征,即意象的象征。 暮色里,落日在漢江里玩火,產(chǎn)籽。 暮色里,黑暗開始籠罩一千個村莊,世界暗淡下來。---劉歌《從槐樹關以南眺望漢江》 這里甚至丟開了韻腳,他在自言自語的自然的訴說著詩性的感受。有一種旋律由內(nèi)而外的產(chǎn)生了。這里的外在都自然表達為一種內(nèi)在及內(nèi)在的意蘊,意蘊的總體直覺則是音樂旋律,讓人銷魂蕩魄! 構成詩歌旋律美的第一要素,當然也是音高。當漢詩語言的字調、聲調和語調的高低起伏所形成的語調線與一定的節(jié)奏和韻式相結合時,就形成了漢詩特有的強烈的旋律美。聲調有平調、升調、降調、彎曲調四大類;語調有平直調、昂上調、下降調、彎曲調四大類;音樂旋律也有平行旋律、上行旋律、下行旋律、彎曲旋律四大類。無論是直觀印象還是理論分析,都可以證明:漢語的聲調和語調是構成漢詩旋律美的第一要素。恰當安排漢詩的聲調,則能形成不同風格的旋律美。 歌 詩 非詩 ——答孫逐明先生、朱多錦先生 朱多錦先生的詩論,分析了中國當代詩歌的兩次解放,即粉碎“si ren bang”后的中國詩歌的歷程。第一次解放是:詩歌擺脫了政治的羈絆,它不再是為政治服務的工具。第二次解放是:詩歌擺脫了“歌”的束縛。音樂對詩歌的約束與“文以載道”歷史負荷同樣歷史悠久,詩從歌中分離也詩十分艱難。詩一旦從歌中分離出來,詩這才回歸詩本身。才有了真正的現(xiàn)代詩。 文以載道——《詩經(jīng)》本就有政治工具的胎記,除去民歌民謠外,另外的兩種就是宮廷的“正統(tǒng)”音樂和祭祀樂歌。它的名字由《詩》變?yōu)椤对娙佟返健对娊?jīng)》、《詩教》。成為<四書五經(jīng)>的重要內(nèi)容,“文以載道”功能只是得到了封建意識形態(tài)的進一步強化而已。因此,“詩歌工具”痼疾由來已久。 詩歌共生——朱多錦先生的思路,也正是中國詩歌歷史演化的縮影,縱觀中國詩歌歷史,詩經(jīng)、楚辭、唐詩、宋詞和元曲,詩歌一直是生活在音樂的大觀園中,或者說,詩與歌一直就沒有分離,或者說,詩只是詩歌的補充,詩歌一直是主流,而徒詩的存在微乎其微。從《詩經(jīng)》開始,風、雅、頌都與音樂共棲共生,音樂更似乎是詩歌的母親,音樂象珠貝,詩歌是它孕育的珍珠,這顆珍珠似乎離不開母親,具有強烈的戀母情節(jié)。一旦離開,它就無所適從,并且遭到人們的非議。 《詩經(jīng)》中的“風”是民歌民謠,“雅”是正統(tǒng)的宮廷音樂,“頌”是祭祀樂歌。當然漢代的五言古風及晉代的少量徒詩,乃至小說語言(如四大古典名著)肯定是音樂與詩歌的詩性沉淀。但作為“詩”,它已有自己的性情與狀貌的獨立品格 ,而區(qū)別于“詩歌”。詩恰恰是書面語言,適宜閱讀,而不很適于朗誦與普曲。能朗誦的詩仍然是“詩歌”,而不是詩。(成熟的小說語言也是從音樂中走出,從說唱藝術中走出的,它一旦走出來,便不再適宜朗誦、說唱或適于普曲,而只適于書面閱讀)。與音樂一體的詩歌,是宜誦宜吟而宜歌唱的。至今的歌詞仍然是:首先,詞要上口,然后才可能和律,才可能和音樂的旋律。 韓德林在《境生象外》引言中說:“音樂性(時間性)是華夏藝術的靈魂?!敝於噱\先生,孫逐明先生在爭論詩歌音樂性是內(nèi)在亦或外在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了詩歌發(fā)展的關鍵,那就是:現(xiàn)代詩歌的音樂靈魂!孫先生說:“古今中外所有的詩歌格律真正的目的,無非是提高詩歌音樂性而已”準格律的非格律的現(xiàn)代詩歌都有一個“旋律”的問題,只是,有人說是“內(nèi)在旋律”,有人說是“外在旋律”,有人說無所謂內(nèi)在不內(nèi)的。 這里的內(nèi)外之說,只是一種習慣觀念,相對押韻的詩歌,不押韻的是在求“內(nèi)在旋律”,因為押韻的確具有所謂的外在的音韻形式的感染力。而近似的韻,或無韻可言的詩歌則沒有這種感染力,但通過閱讀卻具有靈魂的沖擊力,并仍然具有旋律感。因為漢語字詞所具有的近似于音樂的因素仍然蘊含其中,詩歌作為語言藝術,乃是時間的藝術,其中的節(jié)奏、音韻,從聲母到韻母,都具有“歷時”的特性。而諸種修辭因素仍在其中,不管它是嚴格對仗還是變格對仗,是粘連、頂真、并列、對比、夸張,而且其中的詞性變化莫測。這一切都是來自古典詩歌與音樂的千年陶煉。當真正的詩脫離了音樂與詩歌,它卻又在尋找著音樂的靈魂。 中國當代在兩次詩歌解放之后的一系列詩歌行動,詩歌或者說詩力求找到真正的自我,卻在尋找中迷失了自己,詩歌成了詩而詩成了非詩的東西,于是,詩歌失去了讀者,讀者紛紛逃逸。從歌到詩是有必然律的,從詩到非詩則是一種墮落!詩與非詩有一個語言品級語言度數(shù)的區(qū)別。語言分為口頭語言與書面語言,書面語言分為科學語言與人文語言、符號記事語言,人文語言中又分為詩的語言,準詩的語言,準詩的語言一旦過于口語化,或玄理化,就會變成非詩的語言。 何以判別記事語言、小說語言、散文語言,散文詩語言,詩的語言?從語言的審美因素含量就能判斷。記事語言只是傳達明晰準確的事物信息,沒有節(jié)奏沒有意蘊,沒有情致都可以。小說語言則是,在準確的敘述中,語言包含著知、情、意等信息,敘述一旦完成,事物可以脫離語言而存在(如小說拍成電影等)。詩歌的美的意境卻無法與語言分離,因而詩是不可翻譯的。散文語言則介于詩歌語言與小說語言之間,它的內(nèi)容與語言形式具有半疏離的性質。散文的詩性多來自語言環(huán)境整體的效應,如果它是詩歌語言構成的散文,那么它的審美美質一半依賴于詩語,另一半則依賴于整體的語言場能。因而它的意境與語言并非完全密不可分,同生共死! 朱多錦先生認為:今天,中國現(xiàn)代詩有一個需要急切解決的問題,那是她的形式問題。在造成中國現(xiàn)代詩“詩無讀者”的可悲的種種原因中,應當說主要有其形式問題。……于是便對今天現(xiàn)代詩的詩和“歌”的分離難以接受,……以至竟認為今天的現(xiàn)代詩已不再是詩。 現(xiàn)代詩歌的危機主要是詩歌形式變化導致的嗎?肯定不是?,F(xiàn)代詩棄韻就頓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經(jīng)濟發(fā)達物欲橫流時間節(jié)奏加快心理壓強加大務實的心態(tài)導致了對的詩歌的淡漠。詩歌的形式變化,或者說詩歌從內(nèi)容到形式的顛覆,也助推了詩歌受眾的疏離。解構的形式顛覆的意義也是受眾疏離的主要原因。 按說生活題材無處不在,但還是要選擇更有美感的更有意蘊的瞬間感受來寫。現(xiàn)代有人專以下半身為題材,以垃圾為表現(xiàn)題材,顯然太走極端了,甚至有人自己稱自己為“屎人”,實在是在瓦解詩歌的存在,此舉不足取。詩歌想有內(nèi)容,就要有感而發(fā),有的詩歌作者表達的可能是真情實感,實感有精與粗有真有偽,情感也有真?zhèn)沃畡e,也有健康與病態(tài)之別,健康的情感是可取的,不健康的情感肯定不會構成好的詩歌,所以有感情不一定就是好詩歌。在詩歌語言方面,太白話了,肯定淡化了詩歌的含金量,摻水多的酒肯定不醇厚,不會唇齒留香。 朱多錦先生認為,詩與歌的分離標志是詩之“韻”消失了。一旦將“韻”消失,詩與“歌”的分離也就最后完成了,由此也就有了“詩本身”的存在。“棄韻就頓”難道是真的只有頓而沒有韻了嗎?詩的韻真的消失了嗎?難道在掙脫了鐐銬、舞衣之后,剩余的皮膚就只有頓了嗎?這里的“棄韻”之“棄”,不是拋棄,是揚棄。再不押韻的詩歌,也包含著漢語漢字特有的“陰韻”。
網(wǎng)絡詩歌的標準與尺度 ——與寒山石先生商榷 寒山石老師說的當代詩歌的良知,是健康的詩歌批判精神,詩歌當然首先是詩歌,最終仍然是詩歌,詩歌這一特質的把握就是一個值得永遠追求的高度,現(xiàn)代詩歌雖然節(jié)奏與信息容量變了,但是詩歌之為詩歌標準沒有變。 現(xiàn)代詩歌的評判標準,首先是讀者是否愿意讀,二是讀了之后是否有詩意,不在于是不是格律詩歌還是自由的白話詩歌。再說,詩歌創(chuàng)作總是首先在前,然后才是詩歌評論。沒有詩歌標準照樣會產(chǎn)生詩歌。但是詩歌產(chǎn)生后,肯定會有詩歌評論。而詩歌評論主要是詩歌批評的理論,詩歌理論是可以超前的,真正健康的評論總是具有相當?shù)呐泄δ?,正因為這一點,詩歌評論能夠引導詩歌的創(chuàng)作。 網(wǎng)絡詩歌,網(wǎng)絡只是手段,詩性主要是來自文化的滋養(yǎng),主要是人文文化的滋養(yǎng),尤其是中國的詩歌傳統(tǒng),網(wǎng)絡的便捷與普及性,既是詩歌自由創(chuàng)作的條件,又是沖淡詩性的新因素。無論如何,網(wǎng)絡是好東西。有沒有詩性與詩興,是個人文化修養(yǎng)藝術修養(yǎng)的問題,不是網(wǎng)絡的問題。 詩歌來源于生活,肯定不等于生活,詩歌是語言的藝術,當然肯定不等于語言,文言不是詩歌,白話也不是詩歌,生活中的詩性感受也不是詩歌;詩歌有語言的文本,有思想與生活的信息,有感覺的因素,但是,又不是一般的感覺,而是詩興的勃發(fā),轉化的語言文本,是超出一切現(xiàn)實功利的靈感狀態(tài),寒山石老師所說,詩歌是生命的代言形式,是自發(fā)的自覺的語言表達,就如花樹的花朵,就如,鳥鳴一樣自然。 文明就表現(xiàn)為分寸的把握,更何況是詩歌創(chuàng)作呢。分寸不等于一定有一把尺子,其實,分寸往往是綜合因素的平衡,是綜合因素的和諧統(tǒng)一。如人體簡單的是機械運動,較復雜的可能是有機的運動,這時候就有技術含量了;而美妙肢體的運動肯定是藝術了。藝術已經(jīng)超出了技術,哪怕是一個看似簡單的舞蹈動作,或者是乒乓球技法,都是復雜的智力結晶,這時候,似乎科技的技術就升華為藝術,而藝術是境界,是妙不可言的境界了。詩性也是人類進化的重要標志,人類作為萬物之靈長,靈態(tài)很重要,詩性的退化,只能說明是人性的退化,就是科技進步,也不能代替人性的靈態(tài),靈動飄逸自由自覺人類的精神狀態(tài)。詩歌創(chuàng)作的自由,是社會民主生活的進步標志,詩歌創(chuàng)作的無尺度的泛濫,只能說明是欲望的泛濫。 我的觀點是對寒山石老師文章的一種詮釋,我非常贊同他的觀點。只是,我認為,可以反思當前泛濫的詩歌創(chuàng)作,期望有一個標準,但是不能等待一個標準。詩歌是要繼續(xù)創(chuàng)作的,也許有了較完整的詩歌創(chuàng)作階段,才會擁有較完美的理論標準。 詩歌創(chuàng)作只能近似的接近詩性的表達,這種表達也很需要詩歌批評的指引,或者說,詩歌評論應當做清道夫的工作,把不是詩歌東西刈除,就是最好的工作。把非詩歌抑制住,或者除滅,不讓它爭去太多的時間與空間,太多的精力,就足夠了。 2008-12-20晚10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