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萊昂內(nèi)爾·特里林 ![]() 《哈姆雷特》中有一個獨特而動人的場景:波洛涅斯催促兒子雷歐提斯動身去巴黎,并對他諄諄告誡,可雷歐提斯卻心不在焉,完全當做了耳邊風(fēng)。 這個老人的格言警句一個比一個古板乏味,讀者把這些話當作是對一個年老而又小氣的人物的性格寫照。但接著我們吃驚地聽到這樣的句子: 尤其要緊的,你必須對你自己忠實,正像有了白晝才有黑夜一樣,對自己忠實,才不會對別人欺詐。 每個讀者在理解《哈姆雷特》時都會認識到,真誠的主題滲透了整個劇本。很顯然,哈姆雷特第一次深情的獨白就宣告了他的真誠,說他不知道什么“好像”。 “對你自己忠實”,這句話縈繞在我們的耳際,它包含怎樣的承諾啊!我們每個人都聽命于他,而若遵守這個命令,我們想,許多困難與疑問都會得到解決。 我和我自己之間怎樣才叫和諧一致?有兩個食物比它們更相般配的嗎?誰不想忠實于他自己呢? 忠實,也就是說忠誠,就是始終如一不動搖;忠實,也就是說誠實,就是面對自身不應(yīng)該有什么借口托詞。忠實就像木匠、瓦匠所說的那樣,中規(guī)中矩。但這是不容易做到的。 狄更斯在一生的巔峰時刻曾在一封信中這樣寫道:
我們知道那得不到的朋友和同伴是誰。我們理解馬修·阿諾德,要發(fā)現(xiàn)一個人的自我,到達它,忠實于它,是多么的困難: 表面清淺輕柔, 我們說我們感覺到了, 水流光亮,我們以為我們感覺到了 可在它的下面,涌動著無聲的流,強勁幽深, 這才是我們感覺到的干流。 阿諾德的這番智慧之語,揭示了探明一個人的自我的艱難甚至是不可能。 直到差不多三十年后,弗洛伊德才開始篳路藍縷式的學(xué)科草創(chuàng)工作,以研究、發(fā)現(xiàn)它的藏身之所。但我們至今不僅依舊對所要忠實的自我之所在感到困惑,也對我們所找尋的究竟是什么感到茫然。 席勒說:“人們也許會說,任何一個人,就其稟賦和使命而言,自身就帶有一個人的理想,這是人的范型,他一生的使命就是不管經(jīng)歷多少風(fēng)雨都始終符合這統(tǒng)一不變的理想。” 人的范型,是否就是一個人的自我? 如果真誠是通過忠實于一個人的自我來避免對人狡詐,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不經(jīng)過最艱苦的努力,人是無法到達這種存在狀態(tài)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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