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的詩歌化石:錚錚詩意中的歷史回響 ——論灰娃的詩 河北科技師范學院中文系兼職教授 北京教育學院中文系/ 霍俊明 【霍俊明,河北豐潤人,文學博士,主要從事20世紀新詩與新詩史學研究?,F(xiàn)執(zhí)教于北京教育學院中文系,河北科技師范學院兼職教授。編著4部,已在《文學評論》《當代作家評論》《文藝評論》《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等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80余萬字,論文被新華文摘、人大復印資料及各種報刊轉(zhuǎn)載。在《詩刊》、《人民文學》、《詩選刊》、《詩歌月刊》、《星星》、《青年文學》、《山花》等發(fā)表詩作400余首,入選《2003年度最佳詩歌》、《2004-2006中國詩歌選》、《中國當代詩歌精選》等?!?br> 我還有什么獻給你能比你自身 更深沉,更叫人揪心 ——灰娃:《祭典》 筆者經(jīng)常思考的問題是為什么在建國之后的當代新詩史寫作中,很少有女詩人被敘述?而相應的新詩史寫作卻幾乎成了一部男性詩人的文學性別史 。而在1949—1976年間到底有沒有女詩人在寫作?如果有的話,她們又是如何被文學史的“減法”規(guī)則所篩落和忽略的?這也在提醒人們文學史寫作作為一種話語甚至修辭方式其所呈現(xiàn)的歷史與歷史原貌到底存在著怎樣的差異。而在此意義上,文學史寫作可能更為顯豁地呈現(xiàn)了話語權(quán)力的典型癥候,這應該是當代新詩研究中相當重要的問題。 歷史敘述中掩埋的詩歌化石 應該說,建國之后的女性詩歌寫作不是純正意義上我們今天所強調(diào)的女性詩歌更不是女性主義(女權(quán)主義)詩歌,而就女性意識而言這些女詩人的寫作一定程度上恰恰是集體意識和中性身份的表述,女性經(jīng)驗和主體意識是相對匱乏的。這些為數(shù)極少的女詩人同當時大多數(shù)詩人一樣受到時代寫作語境的影響有意或無意地回避或忽視性別意識。這些女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采取了近于中性或男性化的敘述方式,如果閱讀她們的詩作,單純從文本上是看不出詩人的性別身份的。這也從一個層面呈現(xiàn)出當代新詩寫作的個人化和性別主體意識的淡化和弱化,而女性詩人的非女性化敘述和抒情視角也導致了文本獨特性的缺失。在運動和集體化的時代,女性詩人的聲音是微弱的,被文學史寫作所忽視也從一個側(cè)面呈現(xiàn)了性別在政治和權(quán)力面前話語的差異,女性在現(xiàn)實和文學寫作中幾乎被強大的宏大敘述所淹沒和整體取消。實際上自古至今,在中國的文學史敘述中女性作家一直都是一種邊緣和裝飾的存在,這當然與當今的女性主義詩人所抨擊的男權(quán)意識或更為復雜的傳統(tǒng)文化有關(guān)。當有研究者嘗試寫作女性詩歌史,這對于女性寫作被遮蔽的傳統(tǒng)文學史寫作而言其意義是深遠的。當然這些女性詩歌史和文學史敘述也一定要盡量保持敘述時的冷靜與客觀,而不是在新一輪的話語權(quán)力和性別政治面前使女性寫作和文學史敘述偏狹化。 而在這種強大的歷史敘述的話語機制中,究竟有多少詩人(包括女性詩人)在建國后各種政治運動中尤其是在文革期間的帶有秘密性質(zhì)的寫作被湮沒,多少優(yōu)異的文本也因此而遺落在巨大歷史冰川之下,成了記憶的空白?而隨著近期史料的挖掘,一些長期被埋沒的詩人(包括女性詩人)作為化石被挖掘重現(xiàn),重新顯現(xiàn)于歷史地表 。當代新詩史在敘述文革時期的地下詩歌寫作時,會簡略提到詩人舒婷在文革時期所寫的一些詩作 ,除此之外,好象就沒有任何女詩人在文革時期寫詩了。而灰娃正是其中獨特的一個 ,堅持以自己的話語方式來對時代和生存發(fā)言?;诖?,新詩史家就有必要從刻板的文學史復寫的牢籠中掙脫出來,認真參閱剛剛開掘的而又長期為文學史敘述所忽略的詩人、詩作,而不是一勞永逸地在二手材料、三手材料中樂此不疲,身邊放幾本文學史東抄西湊的類于小孩“裝表”的游戲。隨著史料的不斷被發(fā)掘、鉤沉,我們關(guān)于歷史的記憶也不斷被修補和更正。而歷史史實和關(guān)于構(gòu)造歷史的敘述也都在這種變動和“修補”中才可能不斷地去接近“歷史的真實”。 中國詩人的命運,尤其是在20世紀后半期,大多經(jīng)受了時代的風雨和磨難。頻繁的政治運動使詩人大多受難而沉默、喑啞。然而,有良知的詩人卻在時代的煉獄面前用血甚至生命寫下了時代的真詩和大詩,在化血為墨跡的陣痛中,詩歌成為靈魂飛翔的升階之書和燃燒的火焰。而灰娃正是這樣的詩人,優(yōu)異而重要的詩人,盡管長期以來她的詩作并沒有在新詩史中受到應有的重視。文革時期,當大多數(shù)詩人面對著時代語境自覺或不自覺地進行身份和話語轉(zhuǎn)換,或沉默或高歌的時候,灰娃在特異的境遇中仍堅持用自己特有的詩歌話語方式言說和命名——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對自由的追求、對人性的探詢與訴求、對歷史與生存現(xiàn)實的質(zhì)疑與追問。在迷狂的時代,灰娃唱出了自己低郁的、沉緩的、澄凈的、富有良知的優(yōu)異的詩篇,也奏響了錚錚的靈魂的豎琴。 歷史與生存回響中的錚錚詩意 灰娃有著相當特殊的經(jīng)歷,甚至在特殊的時期具有“反?!钡木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暗合了詩人從身份上講是相當特殊的精英群體?;彝拊?966年秋葉翻卷、肅殺寂冷的季節(jié)身染疴病,而不可思議的她在1972年竟開始了新詩寫作?;彝拊?972年這個重要的年份和極端年代所開始的詩歌寫作,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確然,從文革開始的年頭灰娃恰好染病,也多少顯示出那個極端年代中作為個體生存的極其堅礪和可怖的生存背景。很顯然,灰娃不屬于任何詩歌流派和地下沙龍、文藝小組,她只是以一個相當特殊的病人的身份出現(xiàn)并寫詩。一定程度上也如王魯湘所言,文革是促使灰娃精神分裂的直接原因,也是文革促使了詩人的寫作 。王魯湘對灰娃在1972年寫詩的情況有著細致的描述,這對于了解灰娃的作人和作詩都有著相當?shù)膸椭?br> 我至今弄不明白灰娃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恰恰是1972年,她開始寫詩,起初是身不由己地,邊寫邊撕,也不敢給人看,后來,就是往花盆底下藏,象地下黨員藏密碼一樣。這些心靈的密碼,她自己也感覺害怕。雖然害怕,卻很高興,就如偷吃禁果的孩子。她非常愿意沉湎在寫詩的狀態(tài)里,讓淚水伴隨著心中不盡滔滔的源泉,痛痛快快灑滿一紙。許多個這樣的靜夜,她哭著,寫著,撕著;又哭著,寫著,撕著。 這是怎樣的一種令人震驚的寫作狀態(tài)??!那黑暗的年代中滾滾燃燒的詩魂照亮了蒼茫來路,寒夜中錚錚作響的詩骨敲響了無盡的歷史的回聲。在那個極端的年代,在那個無以為訴的沉沉暗夜,詩歌成為一種特殊的自我療救和撫慰的方式。而考慮到一些詩人在文革中紛紛停止寫作或不約而同的出賣詩歌、出賣靈魂和知識分子人格的時候,灰娃的這種不無奇異的詩歌寫作就顯得彌足珍貴。 詩歌作為一種語言、思與存在的最為凝聚的體現(xiàn)形態(tài),更像一束時代黑夜中凝結(jié)的火焰。詩作為一種不無神秘而神圣的言說方式,作為語言與靈魂的雙重涉險與發(fā)現(xiàn),很少有人能企及它。而玩弄文字制造垃圾又自以為是的詩人又太多。真正的詩總是選擇個別人去完成。在此意義上,詩歌選擇了灰娃,灰娃也在遼遠而粗礪的時代和生存背景下,以靜穆而知性的靈魂和隱秘而豐富的言說方式擊中了詩歌,聽從了詩神那久遠而永恒的召喚……灰娃正是在身體的非常態(tài)中,在一個非人的時代聽從了詩神的召喚?;彝拊谧约旱脑~語世界和想像世界中構(gòu)筑著自己靈魂的秘密家園,她從恐怖的現(xiàn)實中逃進了屬于自己的溫暖而憂傷的修辭世界,這也是一種更為真實的世界?!八梢宰杂勺栽诘刂渥约旱脑捳Z,無須害怕他者的喝斥、批判和無限上綱;她也擁有了清潔和凈化自己話語世界的權(quán)力,把所有她厭惡和恐懼的字詞句統(tǒng)統(tǒng)拒之門外?!?br> 灰娃在文革期間的重要詩作有《路》(1972)、《墓銘》(1973)、《我額頭青枝綠葉……》(1974)、《帶電的孩子》(1976年4月清明后)等。其中寫于1973年的《墓銘》,那飄忽而沉重的想像,痛苦而顫栗的詩句,低郁而燃燒的情感都不能不使人想到后來北島的名詩《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正是一代人的精神履歷和靈魂的座右銘。 從我連哭帶嚷闖進世界未久/不潔的唾液就填塞我的時空//我撒手塵寰那些因我而降生/忤犯了的言詞表情都變?yōu)檠b飾//我鬢角額前星星綴滿/我為厚道的心呼號用嘶啞的嗓音//即使世間沒有感應沒有回響/也壓根兒就沒有真這件事//搖曳人心魂的風歇息了/鐘聲也已靜默,我笨拙善意的唇//也寂然閉合,從那兒凋謝了往日的/琴聲激情,有的虔誠有的心不由衷//我眼睛已永遠緊鎖再也不為人世流露/深邃如夢濃蔭婆娑//安息著我額上青青的桂樹/誰給栽的,我//已然沉寂不醒/松濤凝定不動一口靜穆萬年的鐘//想起我掛了重彩的心它/一面顫抖一面鮮血直流//如今它已停止了跳動世人再不能/看它遭嚴刑而有絲毫滿足//生而不幸我領(lǐng)教過毒箭的份量/背對懸崖我獨自苦戰(zhàn)//與維納斯阿波羅對壘/弓開箭鳴飛矢鉆動我心上颼颼交鋒//我抵抗生命陡峭的風浪,一人/流盡人間眼淚,只剩些苦澀回聲//從峭壁迸濺散發(fā)野草泥土氣息 詩人是在生與死、光明與黑暗、今世與來生的臨界點上抒寫著繾綣、迷茫、憂傷而不屈的精魄的歌唱,其中浸染的憤怒、悲鳴為時代寫下了永不磨滅的墓志銘。然而《墓銘》這首詩之所以能留在今天完全是一種歷史的偶然?;彝迣Υ诉M行了說明,“適逢甥女菲菲來京,說到七三年我病危,她由湖南來護理,我曾交她一份詩稿,矚她撕碎扔馬桶沖走。然她并未照做,而是帶回湖南收存至今。此事在我心里壓根兒一點影子沒有了。不久收到她寄來的那份詩稿《墓銘》,讀罷,往事煙云,思緒紛紛” 。那么,在這種歷史的偶然中,究竟有多少詩人在此期間也在秘密寫作,而這些詩作因種種原因而永遠留在歷史的深處,成了記憶的空白? 灰娃的詩猶如純凈的琥珀,個人的感懷、憂傷、沉靜、回憶都以一種奇異的姿勢留存其中。當那個時代的人們紛紛奔向虛幻的烏托邦時間神話的前方,而她則是一個“不要玫瑰”的詩人。她的詩歌世界就是回憶的世界,她回顧過往,沉浸其中,她在黑暗和冷寂中刻寫著獨特的靈魂,這是敢于面對地獄的詩人?!安灰倒?nbsp; 不用祭品/我的墓 常青藤日夜洶涌淚水/清明早上一只喚春低唱//文豹銜一盞燈來//匆匆趕來安頓歇息/我沉思在自己墓地/回望所有足跡/深一腳 淺一腳”(《不要玫瑰》)。時間,面對時間,真正面對生存和生命的個體往往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這曾經(jīng)燃燒的火焰,在歲月中遲早會窺見灰燼和黑暗。時間這巨大無形的流水將曾經(jīng)的鮮活沖刷干凈,將流暢的面影刻蝕得斑跡交錯。而詩人就是在時間面前對往事和現(xiàn)場命名和探詢的人。面對居無常物、一切皆流的世界,季節(jié)的翻轉(zhuǎn)使詩人在感到無奈的同時,也顯露出一種堅韌的頑健的“根”性的力量。它,既向上生長,又扎根向下。而優(yōu)異的重要的詩歌,同樣應該在這兩個向度(精神向度)上同時展開。作為一次性的短暫的生命過客,在面對浩蕩的時間形態(tài)時,確乎是相當微渺的,然而人類生存的本體意義卻在于人事先明了了自己的最終歸宿,并為自己的歸宿檢拾自身認為重要的東西,并認識困惑的人類自己。在灰娃的詩作中有不少關(guān)于死亡、靈魂、亡靈、墳墓的意象,而這呈現(xiàn)了她是一個向死而生或曰向詩而生的詩人。在時間的巨大火焰與無邊黑暗共同織就的無形困厄中,灰娃在其中感受到的獨特而略顯悲涼的體驗,是通過詩人不動聲色的場景描述而一點點呈現(xiàn)出來。這種冷色調(diào)的呈現(xiàn)恰恰使這種痛入骨髓而悲痛難名的體驗帶有了瞬間穿透人們靈魂的持久膂力。人,生來即是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人,死亡,這人類和個體的最終宿命無時不再寒悸著一顆又一顆靈魂。而真正的詩人是參透了這宿命勇敢去生存,面對生的種種困境,在一種超越中抵達澄明與豁然。 “如今 我們已白發(fā)如絲/當清寂的黎明 灑落在/柵籬的牽?;ㄉ想r菊之旁/一線晨光郁郁/在低垂的梅李枝上閃現(xiàn)/哦 初醒的靈魂 我們是否/清晰憶起//往日深山野洼 蜿蜒伸去/艱難足跡何在 想起來就/令人心頭作痛 山民們而今/誰已不在人間 又添了幾多新丁/當他們回想如火如荼的往昔/是怎樣/評說我們?”(《路》,1972)當黑夜中的靈魂和良知都在沉睡的時候,灰娃卻在自我的對話與盤詰中重新喚醒了個體的自由和靈魂的飛翔與渴望,盡管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驚人的。而這種以寫作和靈魂互相參照和詢問的存在方式,使得詩人最終“穿過廢墟”、“穿過深淵”,最終走向澄徹,在晨光中迎接洗禮?!袄杳髑暗墓夤闯龅仄?那兒河面螺鈿一樣發(fā)亮/天邊樹林在夢想輕輕顫栗著/出自樹叢炊煙圈圈縷縷/仿佛音樂從那里飄升”(《山谷啊山谷》)。灰娃的詩作中有著相當強烈而自覺的時間意識,而時間與生存體驗、想像、死亡都是同時打開的。在這些與時間糾纏和叩問的詩句中,灰娃參透了人生的奧秘和隱憂,用詩行、用想像、用真誠……而在晚近的詩作中,這種時間意識又融入到了當下的生存境遇和時代語境之中,從而呈示了難得的個人的歷史想象力和求真意志。“秋光秋云依然頎長陰影曳得更長/淺金色煙霧漏下金箔銀片/晃來晃去與點點幽暗離合交錯/我的心眷留低徊 該怎樣/安頓大地的心 因為//那一串串穿鑿世事撕著人心的鏗鳴/熄滅了/虛空不可挽回大地和我的心/但夢很長很長 千年的惋惜的影子/在流光隧道飄蕩//可既然大地堅忍無比/誰竟從大地逼走/搖落清芬的音樂?是誰/竟從人心里掏去那/百念叢生萬千感慨的凄然之美呢”(《是誰背叛了神的意志滅了蛐蛐知了王國》)。 而當災難的夢魘終于過去,自由重又艱難地回到詩人的懷抱,那昨夜的驚悸豈止只是回憶,也不只是昭示萬劫不復的毀滅與災難,是良知的靈魂使黑暗時代的生命熠熠生輝。在生存的黑暗和地獄的磨練中,詩人在地獄的中心埋下了語言和良知的軍火,引領(lǐng)自己的靈魂與之抗爭,哪怕是粉身碎骨。 這只懸崖上的百合,在風雨和冰霜中誕生了自己的尊嚴,盡管這種姿勢在當時的歷史語境下是多么的危險。而這種承受危險的姿勢正是源于詩人的愛,對詩歌、對尊嚴、對良知的愛。當我們在一個忽視人性和文學的時代,傾聽這個老詩人多情而多難的泣血的歌唱懸崖上的這支百合芬芳而多難。你也就會明白,詩人在黑暗中最先秉有了照亮的渴念與追求。當我們返觀來路,這種尊重靈魂不為時代所囿的詩歌精神永遠會照亮前方,澄澈未來! 在《無罪流放——66位知識分子五·七干校告白》 的封面有這樣一句話:“用血水和淚水未必能寫出最好的歷史/真實的歷史卻一定浸透血水和淚水”。套用這句話來評價綠原在受難期間的詩歌寫作,就是“用血水和淚水未必能寫出最好的詩歌/真實的詩歌卻一定浸透血水和淚水?!?br> 當時代的風聲不可避免地遠去,時間的流水無情地沖刷生命的堤岸,那靜夜中祈禱的傾聽之聲從遠處傳來。這是一個朝圣者的靈魂的探問和西緒弗斯式的跋涉。在我們和時代告別的時候,是什么在開口說話,是什么在糾纏我們永不瞑目的內(nèi)心?在時代的風中靜靜站立諦聽的灰娃,為時代和我們創(chuàng)造了奇美無比的詩歌樂園。在穿越歷史的詩情中,她的歌聲悠揚、低郁,甚至喑啞。時代的夜鶯在不時歌唱,抵達靈魂和記憶的凈野。 (作者單位:北京教育學院中文系,河北科技師范學院中文系兼職教授) 【地 址】北京西城區(qū)德外什坊街2號 北京教育學院中文系 100011 E-mail: hongshailibai@sina.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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