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1990年12月3日，美國西北航空公司NWA1482航班，一架DC-9飛機，與NWA299，一架波音727飛機，在底特律機場09/27跑道和3C/21C跑道交叉口附近相撞，8人遇難。當時NWA299在跑道3C上進行起飛滑跑，結(jié)果與滑行到跑道上的NWA1482相撞。

底特律機場平面圖，其跑道和滑行道縱橫交錯，看得讓人眼花繚亂

1990年12月3日當?shù)貢r間午后，位于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市韋恩縣的底特律大都會機場被迷霧籠罩，一架隸屬于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波音727-200型客機（注冊編號N278US）正靠在登機橋邊進行乘客登機程序，該機將要執(zhí)飛的是從底特律大都會機場飛往孟菲斯國際機場的NWA299航班。駕駛艙內(nèi)，3名飛行機組成員——機長鮑勃·沃雷特、副駕駛比爾·哈格多恩和不知名的飛航工程師正在進行起飛前的準備工作，機上另有5名乘務(wù)組成員和為數(shù)不詳?shù)某丝汀?/p>

本廠長繪制的NWA299航班當事波音727-200型客機雙面?zhèn)纫晥D

由于原本要執(zhí)飛NWA299航班的飛機突發(fā)故障，機組不得已臨時更換了一架飛機，再加上大霧的影響，這趟航班此時已經(jīng)比預(yù)定時間延誤了超過1個小時了（底特律飛往孟菲斯的航程用時最長也不多2個小時出頭）。

空中浩劫畫面，正在進行登機程序的NWA299航班

空中浩劫畫面：鮑勃·沃雷特機長

空中浩劫畫面：比爾·哈格多恩副駕駛

在完成起飛前檢查單程序后，NWA299航班機組向塔臺申請滑行，根據(jù)分工，由鮑勃·沃雷特機長負責(zé)操縱飛機，比爾·哈格多恩副駕駛負責(zé)監(jiān)視儀表和對地聯(lián)絡(luò)，飛航工程師負責(zé)控制液壓和油門。

比爾·哈格多恩副駕駛（以下簡稱“比爾”）：“都會（指大都會機場）地面，西北299準備滑行?！?/p>

地面管制：“西北299，都會地面收到，請從O-6F及X滑行道前往3C跑道。”

比爾：“O-6F及X滑行道至3C跑道，西北299收到?！?/p>

NWA299航班的滑行路線示意圖

得到地面管制的批準后，NWA299航班在地面牽引車的幫助下緩緩離開停機坪，牽引車將飛機頂推到O-6F滑行道后離開，飛機隨后依靠自身動力開始滑行。

由于當時機場大霧籠罩，能見度較低，塔臺的視角根本無法看到跑道和滑行道上的飛機情況，只有依靠機組的實時匯報來確定飛機的位置。所以，在飛機的滑行過程中，地面管制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詢問機組飛機此時的位置來實時掌握飛機動態(tài)。

地面管制：“西北299，回報位置。”

比爾：“OK，我們剛轉(zhuǎn)入X滑行道，西北299?！?/p>

地面管制：“收到，西北299，聯(lián)系塔臺管制，頻率118.4。”

比爾：“收到?！?/p>

寫著NWA299航班信息的紙條

空中浩劫畫面：滑行至3C跑道頭準備起飛的NWA299航班

隨后地面管制員將寫著NWA299航班信息的紙條板交給了塔臺管制，與此同時NWA299航班緩緩滑行至3C跑道起始點，在申請起飛前，機組又對飛機進行了最后一次檢查確認。

比爾：“客艙準備好了嗎？”

乘務(wù)長：“是的先生，一切準備就緒?！?/p>

比爾：“好的。”

鮑勃·沃雷特機長（以下簡稱“鮑勃”）：“通知塔臺可以出發(fā)?！?/p>

比爾：“西北299呼叫都會塔臺，已經(jīng)進入3C跑道待命?！?/p>

塔臺管制：“西北299，都會塔臺收到，3C跑道可以起飛。”

比爾：“收到。”

鮑勃：“好的，我們走。起飛推力！”

隨著油門的前推，NWA299航班開始在3C跑道上不斷加速，負責(zé)監(jiān)視儀表的副駕駛比爾緊盯著速度表，他的任務(wù)是報出一些關(guān)鍵節(jié)點的速度來為操縱飛機的機長提供下一步操作的決策參考。

比爾：“80節(jié)?！?/p>

鮑勃：“確認?！?/p>

當天NWA299航班的V1決斷速度設(shè)置為120節(jié)，比爾注視著速度表指針離“120”越來越近，一旦達到120節(jié)，他將報出“V1”。但殊不知，一場巨大的危機就位于他們正在起飛的跑道前方。

……

空中浩劫畫面：停在底特律機場09/27跑道和3C/21C跑道交叉口附近的3C跑道右側(cè)的NWA1482航班

此時，在距離正在高速滑跑中的NWA299航班前方約數(shù)百米，差不多是底特律機場09/27跑道和3C/21C跑道交叉口附近的3C跑道右側(cè)，一架同樣隸屬于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道格拉斯DC-9-15型客機（注冊編號N3313D）正安靜但是突兀地停著，該機當天執(zhí)行的是從底特律大都會機場飛往匹茲堡國際機場的NWA1482航班，機上有2名機組成員、4名乘務(wù)組成員和40名乘客。當班機長為比爾·勒夫雷斯，副駕駛為吉姆·施芬斯。

空中浩劫畫面：比爾·勒夫雷斯機長

空中浩劫畫面：吉姆·施芬斯副駕駛

實在不是NWA1482航班自己想停在這里賴著不走，而實在是身不由己，因為這架飛機在濃霧中、在滑行道和跑道如同迷宮一樣的底特律大都會機場——迷路了！

駕駛艙內(nèi)，比爾·勒夫雷斯機長和吉姆·施芬斯副駕駛還在徒勞地比對著手中的機場滑行道平面示意圖，一面模棱兩可地確認著本機目前所處的位置，全然不清楚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正在向他們狂奔而來。

比爾·勒夫雷斯機長（以下簡稱“勒夫雷斯”）：“確實是這條跑道啊——”

吉姆·施芬斯副駕駛（以下簡稱“吉姆”）：“啊對啊，沒錯?！?/span>

話音剛落，就看到前方右側(cè)的濃霧中突然鉆出燈光，如同霧中鬼火一般向他們急速接近，勒夫雷斯機長瞬間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一架飛機正在用這條跑道起飛！剛來得及喊出一聲“噢，糟了?！币患芸蜋C就已經(jīng)沖到眼前。駕駛艙內(nèi)的兩人本能地彎下腰，將腦袋藏到擋風(fēng)玻璃下躲避，接下來就聽到玻璃的碎裂聲以及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空中浩劫畫面：DC-9將要被波音727開膛破肚的瞬間

吉姆：“糟了糟了糟了！”

……

與此同時在NWA299航班駕駛艙內(nèi)，鮑勃·沃雷特機長和比爾·哈格多恩副駕駛也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了在他們前方右側(cè)突然有一架飛機像變戲法一樣從濃霧中“鉆”了出來，副駕駛當即大驚失色地大喊“噢，該死的！”

機長鮑勃出于本能地向左猛然帶桿，希望借此將本機的右側(cè)機翼“抬”起來試圖“讓”過前方右側(cè)的不速之客，但卻根本無濟于事。

空中浩劫畫面：被波音727開膛破肚的DC-9

隨著一連串的金屬撕裂聲，NWA299航班的右側(cè)機翼如同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NWA1428航班機身右側(cè)一劃而過，直接將NWA1428右側(cè)機身“開膛破肚”，劃出一道幾乎橫貫整個DC9機身的大口子，NWA1482航班機身右側(cè)2號引擎也被NWA299航班右機翼整個人“砍”了下來，落在了機身后幾米的地上，客艙內(nèi)的乘客們頓時亂作一團，坐在機身左側(cè)的乘客還好，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而坐在機身右側(cè)的乘客則沒那么幸運，有8人連人帶座椅被攔腰切斷當場喪生，另有十多人不同程度受傷，隨后NWA1482航班的后部油箱破裂并發(fā)生火災(zāi)，活著的人爭先恐后地松開安全帶奪路逃命。

而NWA299航班在與NWA1482航班發(fā)生碰撞后，機組緊急終止了起飛、收油門，啟動最大剎車，飛機在又往前滑跑了近600多米后終于停了下來，除了右側(cè)機翼翼尖被整個削掉外沒有別的大礙，機上的人員也全部安全。

空中浩劫畫面：損毀右翼的NWA299航班

驚魂未定的副駕駛比爾·哈格多恩副駕駛一邊喘粗氣一邊向塔臺報告：“西北299終止起飛，跑道有另一架飛機，我們撞到了他們的右側(cè)?！?/p>

塔臺管制：“收到，西北299，救援車輛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比爾：“西北299收到?！?/p>

NWA1482航班幸存乘客約翰·依佐

NWA1482航班客艙內(nèi)，局勢變得非常不妙，幸存乘客約翰·依佐回憶道：“當時傳來一聲爆炸，我當時心想是引擎爆炸了。我坐在座位上，有點懵，突然間我聽到'咔咔咔’的聲音，我才意識到：噢對啊，還是趕緊逃出去吧?！薄拔铱吹揭坏拦鈴臋C身照進客艙，像是被切開一樣，接著看到飛機后面的火燒得跟火焰噴槍一樣，接著我對我自己說'可不能留在這’?！弊屗械襟@恐的是，坐在他對面同排靠窗座位上的1名女乘客（在《空中浩劫》還原的場景中，之前兩人還隔著客艙過道眉來眼去，估計琢磨著到達匹茲堡后就能互留聯(lián)系方式了）已經(jīng)被“切”得血肉模糊，但此時他也已經(jīng)顧不得她的死活，起身跟著人群向機身中部走。

依佐接著回憶：“我走到機翼的逃生出口，幾乎要把逃生門給拆下來，接著有個人過來，甩著手跟我說'嘿，悠著點、悠著點’，于是我把逃生門拿下來扔到機翼上，對他說'你先出去，老兄’，然后他就爬了出去，沿著機翼走，接著我也跟著逃了出來?！?/p>

依佐在逃離著火的飛機后并沒有走遠，而是留下來接應(yīng)其他逃出來的乘客，他至少幫助了3人撤離現(xiàn)場。

雖然機場消防車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但濃霧嚴重阻礙了滅火工作的展開，當火最終被撲滅時，整架DC9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具空殼，除了報廢沒有他想可言。

該起事故被定義為跑道入侵事故，由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接手負責(zé)調(diào)查，由調(diào)查主任羅伯特·鮑勃·本松主持，他曾經(jīng)在1977年參加了對特內(nèi)里費空難的調(diào)查。

調(diào)查組經(jīng)過初步調(diào)查：確認NWA299航班機組的處置沒有問題，問題只可能出現(xiàn)在NWA1428航班，他們出現(xiàn)在了原本不該他們出現(xiàn)的地方。

調(diào)查首先著眼于當時底特律機場的天氣情況，根據(jù)機場的氣象記錄，在出事前的1小時，能見度只有1200米，到出事時，能見度驟減到400米（這個能見度已經(jīng)接近底特律機場允許開放的能見度），能見度低下確實是導(dǎo)致事故發(fā)生的一個因素。但是，400米依然是底特律大都會機場允許的開放能見度以上，而且其他航班也是在同樣的能見度情況下找到了準確的跑道路徑，偏偏NWA1428航班就走錯了路？

羅伯特·鮑勃·本松

調(diào)查人員走訪了底特律機場地面管制，地面管制證實他給NWA1428航班的滑行指令（當時NWA1428航班負責(zé)對地聯(lián)絡(luò)的是副駕駛吉姆·施芬斯）是沿O-6滑行道前往F滑行道，再右轉(zhuǎn)進入X滑行道，這條滑行路線和給后于他們放行的NWA299航班的滑行路線是一致的?？盏貙υ掍浺粢沧C實了這點。

對話錄音如下：

地面管制：“西北1482，請沿O-6滑行道至F滑行道，右轉(zhuǎn)入X滑行道時回報?！?/p>

吉姆：“O-6滑行道至F滑行道，X滑行道回報，收到?！?/p>

……

地面管制：“西北1482，請回報位置?！?/p>

吉姆：“我們在O-6滑行道，向東滑行?！?/p>

地面管制：“呃——O-6滑行道向東？”此時，地面管制員被吉姆·施芬斯回報的位置給搞糊涂了，因為O-6滑行道的走向是自西北向東南，怎么可能向東？此時基本可以確認：NWA1482航班機組已經(jīng)迷路了。

地面管制：“西北1482，你們現(xiàn)在在外滑行道上。”

吉姆：“好吧，我們好像錯過了O-6。我現(xiàn)在看到前方有個牌子，箭頭指向的是O-5道。”

這時，地面管制意識到：NWA1482航班滑錯了滑行道，沒有上O-6，而是上了O-5（該滑行道是向東方向）。隨后就給機組下達了新的指令以便讓他們盡快回到X滑行道。

空中浩劫畫面：錯滑行上了O-5道的NWA1482航班

地面管制：“西北1482，從O-4滑行道右轉(zhuǎn)入X滑行道，穿越9/27跑道回報?！?/p>

吉姆：“收到，O-4滑行道右轉(zhuǎn)入X滑行道。”

空中浩劫畫面：地面管制給NWA1482航班新規(guī)劃的滑行路線示意圖

到此為止時，地面管制員引導(dǎo)得很清楚，而NWA1482航班機組似乎也聽明白了，但偏偏5分鐘后，這架DC-9型客機卻出現(xiàn)在了其完全不應(yīng)該在的位置。這5分鐘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為了弄明白這些，調(diào)查組在繼續(xù)等待駕駛艙語音記錄器數(shù)據(jù)解碼的同時對NWA1482航班的2名機組飛行機組成員——比爾·勒夫雷斯機長和吉姆·施芬斯副駕駛分別進行詢問。比爾·勒夫雷斯機長向調(diào)查組聲明：他并不怎么熟悉底特律機場的跑道，因此往哪個方向走他完全聽從副駕駛吉姆·施芬斯的“指揮”。在做起飛前準備工作的時候，他還特意問吉姆“飛過哪些機場”以確認他是否對底特律機場熟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放心的聽從副駕駛的指路，他說往哪走就往哪走。

在隨后對副駕駛吉姆·施芬斯的問詢中，調(diào)查員對他的印象并不太好，這個曾經(jīng)在美國空軍服役的飛行員給他們的感覺是盛氣凌人、好賣弄和表現(xiàn)。并且矢口否認自己說過了解底特律機場布置之類的話，而是機長勒夫雷斯領(lǐng)會錯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了解底特律機場離開登機口的程序，并沒有說了解底特律機場的物理布局。但調(diào)查員從他閃爍其詞的表情就可以認定他在撒謊。

接下來調(diào)查組需要搞明白的是：底特律機場作為西北航空公司的主要樞紐機場，2名西北航空公司的資深飛行員為什么在這個幾乎可以被稱之為“主場”的機場表現(xiàn)得如此“路癡”？

通過調(diào)閱2名機組成員的檔案，調(diào)查組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端倪：

比爾·勒夫雷斯機長擁有23000小時的總飛行時長和在美國空軍服役的經(jīng)歷，1965年從美國空軍退役后加入太平洋航空公司并隨著一連串的航司并購先后效力于西部航空公司、修斯西部航空公司和共和航空公司。資歷和技術(shù)都無可挑剔，但是在從1984年至1990年，勒夫雷斯機長一直因為患腎上腺結(jié)石的原因而在休病假，整整6年沒有參加任何飛行，事發(fā)前不久才剛剛銷假。NWA1482航班是他銷假并經(jīng)過飛行技術(shù)檢查后的首個單飛航班。而在他休病假期間，因共和航空公司于1986年被西北航空公司收購，當時還在病榻上的勒夫雷斯機長也就成了西北航空公司的一員。

本廠長繪制的NWA1482航班涉事DC-9客機雙面?zhèn)纫晥D

吉姆·施芬斯副駕駛在美國空軍中服役時先后飛過T-38“禽爪”高級教練機和B-52“同溫層堡壘”戰(zhàn)略轟炸機，退役后進入民航，但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是以飛航工程師的身份參加飛行，1990年初才剛剛跳槽到西北航空公司擔(dān)任副駕駛。總飛行時長雖然有4605小時但在DC-9上飛了總共只有185小時，經(jīng)驗其實也非常有限。

一個剛剛復(fù)職后不久的機長再加上一個剛剛?cè)肼毑痪玫母瘪{駛，能熟悉底特律機場多少？答案是個人都得搖頭。但是這也不足以解釋他們?yōu)槭裁磿诔Ｒ?guī)的滑行中迷路。

美國西北航空公司涂裝的波音727-200客機

美國西北航空公司涂裝的DC-9客機

在駕駛艙語音記錄器中的錄音完全解碼后，在比爾·勒夫雷斯機長和吉姆·施芬斯副駕駛之間的對話中，調(diào)查員又聽出了新的問題：

勒夫雷斯：“我還沒拿到新制服呢（由于共和航空公司被西北航空公司并購時勒夫雷斯機長還在休病假，因此他沒有西北航空的制服，其制服還是共和航空的老制服）。”

吉姆：“連一件外套都沒有嗎？”

勒夫雷斯：“沒有，外套還是前公司的?！?/span>

隨后，副駕駛吉姆一邊做檢查單一邊吹噓起他在美國空軍時的“豐功偉績”來。

吉姆：“我總想念一樣?xùn)|西，就是彈射座椅。我都用過兩次了！”

勒夫雷斯（他雖然也在空軍服役過，但因為沒經(jīng)歷過墜機，從沒有用過彈射座椅）：“我猜彈射應(yīng)該蠻恐怖的吧？”

吉姆：“這沒啥，我在東南亞被打下來過一次。就沒這閑工夫害怕了。”

勒夫雷斯：“噢，是嗎？”

吉姆：“過了一陣子，有一次我在飛T-38的時候，引擎著火了，塔臺說'你著火了，快彈射’，'砰’的一下我就飛出去了！”

T-38”禽爪“教練機

勒夫雷斯：“WOW！你參軍多少年？”

吉姆：“20年，中校退役的。”

聽到這，調(diào)查組長本松皺起眉頭，因為他也曾經(jīng)在吉姆所說的那支部隊中服役，而且服役時間和他幾乎差不多。聽吉姆吹噓的勁頭他還是個戰(zhàn)斗英雄，但作為法理上曾經(jīng)同部隊的戰(zhàn)友，本松的印象里卻沒有這一號戰(zhàn)斗英雄。

在仔細查閱了吉姆在空軍中服役的記錄后，本松發(fā)現(xiàn)這貨絕對撒了謊，他根本沒有任何被彈射的記錄，而且他退役時的軍銜是少校，而不是他宣稱的“中?！?。結(jié)合他在西北航空公司記錄中的“試用期”，調(diào)查員認為吉姆·施芬斯副駕駛試圖在以吹噓的方式來給上司和同事們留下自己很能干的好印象，好讓自己盡快轉(zhuǎn)正。

地面管制：“西北1482，往右轉(zhuǎn)出停機位，請從O-6滑行道離開停機坪，滑行前往3C跑道（NW1482航班在登機口等待了40分鐘后終于獲得了滑行許可）?！?/p>

飛行模擬軟件中的DC-9駕駛艙

吉姆：“3C跑道，在O-6滑行道滑出停機坪，都記下來了嗎？”

勒夫雷斯：“是的，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忙。”

吉姆：“就在這里繞過去，O-6滑行道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p>

勒夫雷斯：“好的?！?/p>

吉姆：“別走出停機坪就行?！?/p>

勒夫雷斯：“那好，吉姆，你就負責(zé)看好我有沒有走錯路就行?！?/p>

吉姆：“好的?！?/p>

……

勒夫雷斯：“呃——左轉(zhuǎn)還是右轉(zhuǎn)？”

吉姆：“這里是內(nèi)滑行道，我們還得往O-6滑行道走?！?/p>

勒夫雷斯：“也就是說——左轉(zhuǎn)咯？”

吉姆：“對?！?/p>

隨后NWA1482航班就第一次走錯了路，上了O-5滑行道。

吉姆：“往前直走就好?！?/p>

勒夫雷斯：“好的?！?/p>

隨后地面管制員糾正了NWA1482航班的滑行路線，要求從O-4滑行道右轉(zhuǎn)入X滑行道。

勒夫雷斯：“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怎么走？”

吉姆：“右轉(zhuǎn)，穿越27號跑道時回報?！?/p>

……

吉姆：“那邊是O-4滑行道，這里是X滑行道?！?/p>

……

地面管制：“西北1482，穿過9/27跑道?！?/p>

吉姆：“這里——呃——應(yīng)該是9/27跑道?！?/p>

勒夫雷斯：“你確定？”

吉姆：“反正他（指地面管制員）是這么說的。對，對，沒錯，這里就是9/27跑道。”

勒夫雷斯：“就是這里嗎？”

吉姆：“對，是這條路沒錯。我想——呃——我們在X滑行道了?！?/p>

而實際上，NWA1482航班在濃霧中根本沒走上X滑行道，而是直接走上9/27跑道和3C跑道的交叉位置。

勒夫雷斯：“這是幾號跑道？”

吉姆：“那邊左轉(zhuǎn)，啊，等等，那里也是條跑道。”

勒夫雷斯：“跟他們說一下我們的方位，走不出去了?！?/p>

就在此時，NWA1482航班停在了9/27跑道和3C跑道的交叉位置，好死不死的停在了3C跑道上，而且正好和準備起飛的NWA299航班面對面。

空中浩劫畫面：調(diào)查員還原的NWA299和NWA1482航班最后的相對位置

勒夫雷斯：“這是條跑道??！我們在這，不知道該怎么走了，什么都看不見。但我們應(yīng)該是進了一條跑道?！?/p>

地面管制：“好吧，你們是在滑行道上還是在跑道上？”

勒夫雷斯：“地面啊，看起來我們應(yīng)該是在21C跑道（21C即為3C跑道的反向編號）上?！?/p>

地面管制：“西北1482，你說你們在21C跑道上嗎？”

勒夫雷斯：“應(yīng)該是吧？我們不能確定。”

吉姆：“他說得沒錯?！?/p>

地面管制：“西北1482，請馬上離開那條跑道?！?/p>

話音落下不到10秒，NWA1428航班就被NWA299航班給開了膛。

隨后，調(diào)查員借調(diào)了一架DC-9型客機按照NWA1428航班當天實際滑行的路線重新又實地走了一遍，發(fā)現(xiàn)滑行道沿途黃色中心線標記褪色嚴重且斑駁不堪，復(fù)盤線路當天天氣情況良好，但某些部位、尤其是幾個滑行道交叉口部位的黃色標識也已經(jīng)褪色脫落到難以分辨，更不用說出事當天機場還有大霧的情況下。更為要命的是，在到達O-4滑行道時，該處只有一大片平地，沒有照明，沒有任何關(guān)于位置的標識。且O-4滑行道和X滑行道的夾角過大，不是經(jīng)驗豐富的機組根本轉(zhuǎn)不到位，一不留神就會轉(zhuǎn)上3C跑道。因此調(diào)查組認為：底特律機場糟糕的跑道標識以及O-4滑行道轉(zhuǎn)向X滑行道難度過大也是NWA1482航班機組錯誤的走上了3C跑道的重要原因。

空中浩劫畫面：難以分辨的底特律機場地面標識線

空中浩劫畫面：NWA1482航班最終的實際滑行路線

另外，調(diào)查組還發(fā)現(xiàn)，當?shù)孛婀苤茊T要求NWA1482航班立即離開3C/21C跑道并要求所有正在滑行的其他航班立即停止滑行，但NWA299航班的通話頻率已經(jīng)切換至塔臺管制而沒有聽到指令，塔臺管制員明明聽到了身旁地面管制員要求NWA1482航班離開跑道的指令卻沒有給NWA299航班下達停止起飛的指令，因為他以為NWA299航班已經(jīng)升空了！下令他們終止起飛純屬多此一舉，因為此時距離他準許NWA299航班起飛已經(jīng)過了1分鐘，按照常理這1分鐘已經(jīng)足夠讓NWA299航班起飛。但實際上，NWA299航班此時已然在3C跑道起始點，因為此時NWA299航班機組還在做最后的起飛前檢查單程序，持續(xù)時間恰巧也是1分鐘（另外NWA299航班機組認為前方的能見度瞬時不足400米，無法立即起飛，因此也等待了一會兒）。如果當時天氣晴朗，塔臺是可以看到他們的，但偏偏當天濃霧彌漫，塔臺根本看不見跑道上的情況。

最終，調(diào)查組得出結(jié)論：底特律機場撞機事故的主要原因是NWA1428航班機組沒有在該機場足夠的起降滑行經(jīng)驗，外加機場跑道標識不清而意外侵入使用中的3C/21C跑道，對事故負主要責(zé)任；塔臺管制員在得到地面管制員有飛機在跑道上迷路的警示后以為NWA299航班已經(jīng)起飛而沒有命令NWA299航班緊急終止起飛，對事故負重要責(zé)任；而NWA299航班機組在能見度可能不足的情況下依然選擇繼續(xù)起飛，對事故負一定責(zé)任。

波音727型客機駕駛艙

比爾·勒夫雷斯機長因此事牽連再也沒有飛行，于1991年宣布退休，2011年1月28日病逝于加利福尼亞州維克托維爾，終年73歲。吉姆·施芬斯被西北航空公司辭退，飛行執(zhí)照被吊銷，改行成了一名消防員。底特律大都會機場在此事后全面更換了反光度更高的標識系統(tǒng)并重新涂刷了地面標識線，O-4滑行道也被全面重建并重新劃分線路走向。另外機場還更新了帶語音和燈光警告的地面雷達來協(xié)助地面管制員更準確地確認地面滑行飛機的實時位置。

本廠長繪制的1990年底特律跑道撞機事件中涉事客機等比例側(cè)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