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夕陽依依,如橘燈掩進(jìn)柴扉,比我早回家的還有那一雙歸鴉,彼此喚著落入深山。 山路盤旋,柳暗燈明,一個個寂寥又安心的村落讓我回家的路不顯得太孤獨。 每周,從小城到村莊。 這一條跋山涉水的路程,閉著眼睛都知道這七十九道灣,四十一座山送給我的一年四季,野風(fēng)野景。不管身體有多累,這是唯一一條走著不會讓我心累的路,伸展在我的生命當(dāng)中。 到家了,滿天星辰,給人一種童年般的幻夢,靜靜地立在門前的打麥場里仰望蒼穹,一眼就找見了那顆指引方向的星,唯有它,像露珠在晨曦中閃耀著光芒,襯托著那把空空期待的勺子。 父親說,今天是個好日子,那空了好久的蜂箱里飛來了一窩蜜蜂,此刻,屋檐下正被他小心翼翼清掃干凈放上蜂蜜的蜂巢里傳來蜜蜂安心的嗡嗡聲,它們一定是提前選好了這個家,才喬遷過來做家人的。 土炕上又鋪了一樣大小的床板,母親說,天冷了填好炕,不熱;天熱了,睡著不滲(潮)。新割的韭菜炒了腌缸肉,母親永遠(yuǎn)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歡吃什么。趴在炕上拉拉家常,在鳥鳴聲里醒來,太陽已經(jīng)在對面墻上開了一扇光明的窗。 三歲的女兒有著天生的善良,我在栽君遷子的時候,她靜靜地看著坐在地頭抱著小黑狗默默流淚的瘋女,試圖上前安慰她,又有些怯怯地縮回來,趕緊跑回家拿了一個蛋黃酥遞給她。她悄悄地告訴我,這個姐姐的臉被人打青了,她好可憐。其實瘋女嫁過來時也是一個好好的姑娘,后來生了孩子后丈夫經(jīng)常打她,孩子也被婆婆帶城里去讀書了,她不清醒的時候就這么抱著小狗在村里瘋跑,坐在地埂上一陣默默地淚流滿面,一陣又笑著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在她從不粘人,從不惹孩子,大家都同情又無奈地和她相安無事,由著她坐一會又抱著那只溫順的小黑狗走了。 時光在村莊里原始而自然地流淌。 一切的意義在這里仿佛停止了。生命樸素?zé)o聲地在這片土地上生長、茂盛、衰敗,直至歸于塵土。每一次生老病死激起的波瀾,很快就歸于平靜。山川草木,流水飛鳥,還有那些喜怒哀樂的人們,都逃不過時間的審判。門前的桑榆椿槐盛蓋遮天,榛子樹、核桃樹、棗樹都努力伸展枝丫,搶占著頭頂?shù)奶炜?,每一次坐在親手栽種的樹下,看著滿地的麥浪翻白,就會有一種無限的心安和幸福。 只有土地和莊稼不會欺騙,你的每一滴辛苦和汗水總會給你一個飽滿的收成。 在城市里越來越臃腫的身體擠的靈魂越來越單薄,甚至有一天你都不相信甚至找不到自己。在村莊里,勞作一天的身體累了,睡一覺又是充滿力量的一天;而心累的你,在城市的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還得踏著黎明的腳步去奔赴一如往常的舞臺角落,日復(fù)一日。 黃歷上說,今天是小滿。小滿未滿,正如謙和淳樸的上古先哲沒有給我們創(chuàng)造一個叫大滿的節(jié)氣,人生沒有圓滿,只有經(jīng)歷。古人說,心安處即故鄉(xiāng),其實,很多時候,是故鄉(xiāng)能給你一方安心的歸處,那些用生命養(yǎng)育生命的親人,那山,那水,那些生長在土地里的糧食,那靜謐的星空,都等著你,用它的淳樸善良收留你懸擱的心。 公眾號創(chuàng)作人:子非魚 微信:Adam-20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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