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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只想要純粹的歡樂”,陳佩斯對喜劇的理解,讓太多人臉紅

 張大匆 2022-05-13

2021年,憑借春晚小品《不差錢》大火的小沈陽,在參加一檔競演類綜藝節(jié)目時,直言不諱的表示——

“小品我放棄了,現(xiàn)在都是喜頭悲尾,我不喜歡”。

不知從何時開始,國內(nèi)小品就進入了一個怪圈。

前期扔幾個包袱,讓觀眾樂呵一下,接著就開始強行煽清,美其名曰升華主題。

可這樣的結(jié)果基本都是觀眾看時尷尬,演員創(chuàng)作時難受。

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弘揚了所謂的“正能量”。

至于那種情節(jié)讓人印象深刻,臺詞讓人記憶猶新的優(yōu)秀小品已經(jīng)很久都沒出現(xiàn)過了。

相比之下,幾十年前由陳佩斯和朱時茂表演的《吃面條》《胡椒面》《主角和配角》等小品。

即使放到現(xiàn)在仍舊有許多人能夠?qū)ι掀渲械?/span>“暗號”。

2016年,有一位網(wǎng)友吃早飯時遇到了一位老大爺。

這名網(wǎng)友看到對方有些眼熟,下意識的就問出“是你把鬼子引到這來的”?

結(jié)果老大爺頭也不抬的回答“是老子我”。

這兩句臺詞出自1990年的春晚小品《主角和配角》,而這位老大爺就是兩位表演者之一的陳佩斯。

后來這名網(wǎng)友把經(jīng)歷發(fā)到了社交平臺上,再次引發(fā)了一輪大型“對暗號”現(xiàn)場。

隨著當下優(yōu)秀小品的匱乏,越來越多的網(wǎng)友開始懷念起當年陳佩斯的表演。

只是陳佩斯在1999年與朱時茂合作完《王爺與郵差》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春晚舞臺上。

有人說他陷入跟央視的版權(quán)糾紛,最終贏了官司丟了事業(yè),被“封殺了”。

有人說他另起爐灶,重新在話劇方面開啟了事業(yè)的第二春。

其實從陳佩斯的成名經(jīng)歷以及后面“銷聲匿跡”來看,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且還“站著把錢掙了”。

1954年,陳佩斯出生在長春的一個藝術(shù)世家。

父親陳強在當時是一位很知名的演員,被譽為"熒幕5壞蛋"之一。

他最出名的角色就是在《白毛女》中飾演的黃世仁以及在《紅色娘子軍》中飾演的南霸天。

陳佩斯的哥哥陳布達出生時,陳強正隨團在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演出。

為了紀念這次經(jīng)歷,父親就給哥哥取名“布達”,而小兒子自然就成了“佩斯”。

只是星二代的身份不但沒有給陳佩斯帶來什么福利,反而被其所累。

15歲那年,全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

陳強作為遠近聞名的藝術(shù)家被打成了黑幫,陳佩斯也受到牽連被分配到內(nèi)蒙古插隊。

那段時間的日子很艱苦。

春天從地窖里扣出長著芽的土豆,撒點鹽煮一煮就算一頓飯。

后來陳佩斯回憶說,那個時候的人像餓鬼一樣,一天到晚就想著吃。

陳佩斯在這里苦熬了4年,從涉世未深的青少年長成了一張“壞人臉”的大小伙。

之后,陳佩斯在父親的建議下報考了戰(zhàn)友文工團和總政話劇團。

可當時陳強還未被平反,陳佩斯因為“成分問題”被兩家單位拒之門外。

直到1973年,陳佩斯在演員田華的引薦下,考入了八一電影制片廠演員劇團。

不過陳佩斯受到外形限制,接到的都是地痞、流氓、惡棍等相當負面的角色。

陳強看到兒子步入自己的“后塵”,也是苦惱不已。

當時國內(nèi)剛經(jīng)過特殊事件的影響,喜劇相關(guān)的作品還沒有開始發(fā)展。

整個影視劇市場都是千篇一律的嚴肅敘事風格,沉悶而又枯燥。

于是陳佩斯和父親陳強瞄準這個空白市場,共同推出了喜劇片《瞧這一家子》。

這部電影還請來了劉曉慶、方舒等人加盟,就連相聲大師馬季都在片中飾演了一位照相員。

電影上映后反響不錯,獲得了文化部頒發(fā)的優(yōu)秀影片獎。

有了成功案例,陳佩斯趁熱打鐵推出了中國第一個喜劇系列電影“二子系列”。

更重要的是,陳佩斯開創(chuàng)了一種“從小人物視角敘事”的喜劇模式。

通過描述普通人生活中的悲喜來諷刺或贊揚社會中的某些事物。

這種模式后來被國內(nèi)眾多喜劇片所延用,陳佩斯也成為了中國喜劇史上始祖一般的人物。

如果從現(xiàn)在來看,這種電影好似都是大家司空見慣的東西。

其實在市場上沒出現(xiàn)之前,如何想到這個點,通過什么方式展現(xiàn)出來,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研究和思考。

走完從零到一的陳佩斯,很快遇到了人生中的“另一半”,并迎來了大火的機會。

1981年,“濃眉大眼”的朱時茂憑借電影《牧馬人》開始走紅,成為一代人的夢中情人。

兩年后朱時茂被正式調(diào)入八一電影制片廠演員劇團,與陳佩斯不期而遇。

當時國內(nèi)在壓抑多年后,開始流行起相聲、舞蹈、唱歌等各種表演形式。

陳佩斯和朱時茂受到邀請參加第二屆春晚的彩排。

那時在國內(nèi)有名氣的演員并不多,陳佩斯和朱時茂都是有過作品打開一定知名度的人。

只是受到邀請跟真正能上臺是兩碼事,需要經(jīng)過一輪輪的審核。

當時還沒有“小品”的概念。

陳佩斯和朱時茂原本平時把這種表演形式用做電影情節(jié)的排練。

誰知加入一些笑點之后發(fā)現(xiàn)效果很好,就打算以此作為表演作品。

對于這一新出現(xiàn)的表演形式,陳佩斯和朱時茂心里都有些打鼓。

就連春晚導演黃一鶴也有些拿捏不準。

他們一起來到國家體委,趁著運動員彩排休息的時候,朱時茂和陳佩斯就表演了《吃面條》。

結(jié)果其中一人笑的趴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笑的很厲害。

但是這又帶來了新的問題。

春晚是面向全國老百姓的節(jié)目,把氣氛搞得這么“不正經(jīng)”會不會不太好?


因為我國人口基數(shù)太大,一旦有一定比例的人受影響,那都會給社會帶來極大的不穩(wěn)定性。

所以即使在春晚當天,陳佩斯和朱時茂也不確定自己的節(jié)目到底能不能上。

最后導演黃一鶴咬牙說“你們上吧,出了事我來負責。但你們記好了,千萬別說錯話,要是出了重大事故,我就慘了”。

陳佩斯和朱時茂聽到對方說的如此悲壯,深刻感受到了這個機會的來之不易。

上臺之前,導演問兩人節(jié)目屬于什么類型。

“小節(jié)目,比話劇要壓縮一些,叫小品?!?/span>

從此以后,“小品”出現(xiàn)在了春晚舞臺上,并且成了未來幾十年經(jīng)久不衰的一個表演類目。

那時候的道具遠沒有現(xiàn)在這般豐富,陳佩斯憑借一雙筷子、一個碗就成功演繹出了吃面條的各種細節(jié)。

甚至在撈面條時,還特地加上了面條耷拉在碗外的動作,讓人不禁感覺這就是生活中真實出現(xiàn)的樣子。

這些都需要在舞臺外面下苦工,更需要精湛的演技打底。

反觀如今在春晚小品中出現(xiàn)的明星,更多的是說兩句臺詞就完事,換個人演根本不會有什么區(qū)別。

細節(jié)和生活是陳佩斯與朱時茂小品中的要點,在其他作品中同樣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比如《警察與小偷》中,陳佩斯飾演了一名小偷。

當他身穿警服假裝警察,站在外面替同伙放風時,朱時茂這個真警察走了過來。

陳佩斯全身哆哆嗦嗦的立刻轉(zhuǎn)身就想溜,全程不敢與朱時茂對視。

這個對視其實就是最精彩的細節(jié)。

當孩子做錯事時會低頭不敢看父母的眼睛,成人做錯事時同樣會刻意回避別人的眼神。

尤其是一名小偷,本身就心虛,更加沒有底氣去直視一名警察了。

在《演員請就位2》里,辣目洋子出演了《小偷家族》。

李成儒對其整體表現(xiàn)做了肯定,不過著重指出了“直視”的問題——

“基本上犯罪嫌疑人在接受審問時很少會用眼睛直視警察?!?/span>

陳佩斯在多年以前就能注意到這種細節(jié),不得不說他對生活的觀察細致入微。

最重要的是,陳佩斯與朱時茂的小品從來沒有強行煽情、強行升華的問題。

有網(wǎng)友對《警察與小偷》做了三重分析。

第一重是小偷扮演警察遇到了真警察,陷入窘境,沖突有了。

第二重是真假警察聊天對話,明明說的是不同的事卻能剛好對上,笑點有了。

第三重是小偷被真警察忽悠瘸了,給對方指路抓住了同黨,反轉(zhuǎn)有了。

全程沒有關(guān)于正義戰(zhàn)勝邪惡、勿以惡小而為之的說教,但是觀眾該懂的全都懂。

用史航的話來說就是“陳佩斯的小品,很高級”。

如果按照現(xiàn)在的小品套路,那最后可能又變成了小偷講點凄慘身世煽情一波,警察教育他有困難也要走正途,最后小偷鋃鐺入獄結(jié)束。

這種捏著觀眾耳朵說教的操作,只能用he,tui”來形容。

接下來的十幾年,陳佩斯與朱時茂成了春晚的??汀?/span>

他們先后又推出了《羊肉串》、《胡椒面》、《姐夫與小舅子》、《主角與配角》等作品。

即使后來出現(xiàn)了趙本山、黃宏的小品,可陳佩斯與朱時茂的地位仍舊難以被撼動。

不過隨著登臺次數(shù)增多,陳佩斯逐漸發(fā)現(xiàn)在創(chuàng)作中感受不到快樂了。

陳佩斯喜歡探索新的東西,比如表現(xiàn)手法、搞笑手段、情節(jié)套路等。

可在春晚舞臺上,他的一些新奇想法總是會被否決。

比如在1988年排練小品《狗娃與黑妞》時,陳佩斯希望導演可以用單機拍攝,再用蒙太奇的手法實現(xiàn)場景轉(zhuǎn)換。

這樣的小品不會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氛圍和觀看體驗都會提升很多。

可最后這個想法被否決了。

十年之后,陳佩斯在排練《王爺與郵差》時,再次提出了這個想法。

結(jié)果還是被否決了。

對于屢次被否,陳佩斯感覺不理解——

“你明明有著更好的東西,可是對方永遠對你關(guān)著門。那些人根本不懂喜劇,可是他們手中握著否定的權(quán)力?!?/span>

后來演出《王爺與郵差》時,又接連出現(xiàn)了工作人員沒把麥克風安好掉在地上,聲效光碟沒有按計劃播放等問題。

這讓力求每個細節(jié)盡善盡美的陳佩斯終于忍不了了。

那兩年,還出現(xiàn)了另外一件大事。

1997年,陳佩斯發(fā)現(xiàn)往年在春晚表演的小品,居然被央視旗下的央視國際制成了VCD光盤在市場上售賣。

作為創(chuàng)作者和表演者的陳佩斯、朱時茂,居然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于是兩人拿著光盤找到相關(guān)負責人,而對方立刻進行了道歉,還發(fā)表了道歉聲明。

誰知兩年后,陳佩斯發(fā)現(xiàn)VCD仍舊在售賣,甚至還加上了最近的幾部作品。

這一下,陳佩斯徹底生氣了。

他找到朱時茂將央視國際告上法庭,想要捍衛(wèi)自己的權(quán)利!

當時這個官司的糾紛其實就在“平臺和內(nèi)容究竟誰更重要的問題”上。

央視認為自己提供平臺捧紅了陳佩斯和朱時茂,有資格獲得版權(quán)。

但陳佩斯他們認為內(nèi)容創(chuàng)作和表演跟央視無關(guān),售賣光碟屬于侵權(quán)行為。

雙方你來我往,進行了激烈辯論。

最后法院判決央視賠償陳佩斯和朱時茂33萬元。

陳佩斯從那之后就沒再登上央視舞臺,一方面正如前文所說創(chuàng)作受阻,另一方面多少受到官司的一些影響。

據(jù)說陳佩斯后來承包了荒山去種樹,把辛苦攢下的血汗錢投入了新的事業(yè)。

當時網(wǎng)絡(luò)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大家的娛樂方式基本就是看電視,連電影都看的不多。

失去這兩個舞臺的陳佩斯,在綜合考慮之后選擇了有些沒落的話劇行業(yè)。

當陳佩斯宣布要進入這一行業(yè)時,有好友很不看好的說“不怕賠錢就做吧”。

當時的話劇市場很嚴峻,甚至可以用死氣沉沉來形容。

演出場地基本都處于半廢棄狀態(tài)、觀眾很少有看話劇的習慣、相比于買票更多人等著送票......

陳佩斯此時進入話劇行業(yè)完全要從零開始。

可正如小品一般,短短幾年時間,陳佩斯就在話劇行業(yè)開辟出了新的道路。

2001年開始的三年時間里,陳佩斯先后推出了自己的舞臺喜劇三部曲《托兒》《親戚朋友好算帳》《陽臺》。

演出場次加起來多達上千場,地跨全國大中小近百個城市,票房高達上千萬。

其中《陽臺》還推出了四川方言版、普通話版、云南方言版以及上海戲劇學院教學版。

重新闖出一片天的陳佩斯再次引起了春晚的注意。

2004年,春晚導演組想邀請陳佩斯重返春晚舞臺。

他們先是打電話給脾氣較好的朱時茂,想讓對方幫忙勸勸陳佩斯。

誰知陳佩斯當時就在朱時茂旁邊,直接以“我們的演出排滿了,三個月以內(nèi)沒有時間”拒絕了。

2011年,春晚導演哈文再次向陳佩斯發(fā)出邀請,不過毫無意外的還是被拒絕了。

就連有“小鋼炮”之稱的馮小剛,都在2014年向朱時茂打過電話。

只是正如大家所見,陳佩斯和朱時茂并未出現(xiàn)在春晚舞臺上。

對于離開春晚舞臺,陳佩斯曾在一次采訪時表示并不后悔。

一方面作品受限制,表達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另一方面過的很狼狽,見誰都得叫大爺,好似除了創(chuàng)作者,其他人都有說NO”的權(quán)利。

不過陳佩斯并非完全拒絕了央視舞臺。

2021年,央視推出了綜藝節(jié)目《金牌喜劇班》,陳佩斯與郭德綱共同擔任首席金牌導師。

讓不少觀眾大呼“爺青回”。

其實從作品深度來說,春晚可能真的容不下陳佩斯的表演。

他的每一個作品,都是從臺詞到動作精心打磨過的。

可在春晚表演之后,又得著急忙慌的準備下一個。

這對于作品的生命力和創(chuàng)作者的精力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后來陳佩斯從話劇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表演的東西。

他可以放心的打磨作品,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巡演將越加成熟的作品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

不用再為“明天的作品該如何創(chuàng)作”而焦慮。

對于現(xiàn)在“喜頭悲尾”的小品,陳佩斯在《金牌喜劇班》中直言不諱的表示“特別反感這種所謂光明的尾巴,光明這兩個字用的是一個借口,是我們能力不足的表現(xiàn)”。

陳佩斯做出這樣的評價并非信口開河,從他過去的作品中就能發(fā)現(xiàn)他一直追求的是給觀眾最純粹的快樂。

即使受到舞臺限制非要加上一些“教化”的東西,他也會把這些“大道理”融入到作品中。

現(xiàn)在我們看到小品就厭煩,正是因為創(chuàng)作者們總是把這些東西單獨放在結(jié)尾,強行煽情一波,“教化”的目的太重了。

從另一個角度講,其實還是創(chuàng)作者不能把這些東西完美的融入到整個作品里,從而自然的表達出來。

但是舞臺大環(huán)境又需要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在結(jié)尾留下“光明的尾巴”。

在一檔采訪中,陳佩斯和主持人針對“教化”做了探討。

主持人認為作品應該承載著一些功能,去反應社會的一些現(xiàn)象。

但陳佩斯卻認為觀眾真正想要的就只是純粹的歡樂,而非要從作品中學到什么東西,藝術(shù)本身就不是為了教化。

即使有一些悲情的東西需要在作品中體現(xiàn),也應該進一步提煉。

如果提煉的不純,就成了現(xiàn)在看到的這些半瓶子咣當?shù)淖髌贰?/span>

這樣的結(jié)果就是作品沒有生命力,只剩下了鬧騰和敷衍。

說白了,你既沒有給觀眾帶來歡樂,又滿口都是自己都沒想明白的大道理,誰會記得住呢?

到這里,也就不難理解陳佩斯為什么堅持離開春晚舞臺而投入到話劇的行業(yè)了。

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表現(xiàn)并愿意投入全部精力的東西。

比較有意思的是,陳佩斯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如果很多年以后大家還記得我,那可太糟糕了,那是后人的不幸。我希望那時候會有比我強十倍、百倍,而且有千百個這樣的人,讓人把我忘了,那是最好的?!?/span>

結(jié)果這么多年過去,我們不但沒有忘記他,反而越發(fā)懷念他。

這究竟是陳佩斯的幸,還是我們的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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